談話只持續了二十分鐘,應黎夏唸的要求,只有她跟項羽波兩個人。
她起身,朝項羽波90度鞠躬,“多謝伯父了,隨後我會派人將保證書送過來。”
項羽波始終繃着臉,“這句伯父我承不起,叫我項總。”
黎夏念知道這是在將她拒之千里,不過只要能按照項子恆的意願,讓她暫且代理恆諾的示意,她就跟感恩了。
黎夏念背過身,擦拭了一下眼睛,深吸幾口氣,這才拉開辦公室門。
門外,葉蘭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衝到項羽波面前,談話的具體內容她沒聽見,不過最後那句同意她倒是聽清了,她質問,“爲什麼要把恆諾交給那個臭丫頭,難道你忘了當年就是她……”
“當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打算再信她一會兒,以她的能力,沒準業績會變得更好。”
“話雖不假,可她畢竟是外人,哪有將自家錢財交給別人保管的道理。”葉蘭的話也在情理之中。
項羽波站起身,走到窗口,他的手心現在全是汗,剛剛交談的內容實在是太出於意料、太顛覆三觀。
他老了,已經跟不上年輕人的節奏了,如果她沒說謊,他對項家也算有個交代了。
事後兩天,項羽波就如約發表了聲明,掀起驚濤駭浪的新聞終於平息下去,日子又恢復到了風平浪靜,當然,除了心被挖空了。
“黎助理,有你一份郵件,是從加拿大郵寄過來的。”
因爲懷孕不能出外應酬,沈諾分工,她主內他主外,她將手頭那份表格放下,接過郵件,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劉莉娜。
然而打開,裡面隻言片語都沒有,只掉出一把鑰匙。
黎夏念凝視着這把鑰匙看了好半天,腦中靈光一現,起身就往外跑。
古特助連忙拿起外套在後面追,“黎特助,黎特助,你要去哪?你連外套都沒穿,沈總說了,你不能一個人出門,會有危險,快回來!”
黎夏念快速的折回去,一把拿過他手上的外套,“我打車去,很快就回來,別跟沈諾說!”
車子在裕龍花園一幢別墅前停靠,黎夏念推開院子門,可能是出事之後沒人來過,這裡就像一個蕭瑟的空間,潔白的積雪,一個腳印都沒有,她踏進去,發出吱呀吱呀的腳步聲。
黎夏念深一腳淺一腳的坐到門前,掏出劉莉娜寄過來的那把鑰匙,果然沒猜錯,是這裡的鑰匙。
房門拉開那一瞬,她就崩潰了,其實她一點都不堅強,一點都不勇敢,她只是用大量的工作來麻痹神經,假裝自己一點都不痛。
黎夏念抖落身上的塵埃,跺了跺腳上的積雪,那個男人潔癖,如果知道弄髒了他的房子,一定會訓斥她的。
她站在客廳裡,不敢走不敢動的,生怕弄亂了屬於他的一切,午時陽光正濃,灑進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她回頭朝房門看去,眼前就好像放映着一部電影,她看見項子恆用領帶拴着她的手強硬的將她拉進屋裡,霸道的將她壓在沙發上,瘋狂的親吻她,然後捧着她上樓……
當初那些令她惱羞成怒的遭遇,如今想起來確令她這麼留戀,那雙抱過她的手臂,那張親吻過她的脣,還有望過來的眼睛,以及鼻息間的熱氣……真的全都回不來了嗎?
她都已經不敢去數時間了,一天又一天,沒有他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冬天悄然落幕,她卻覺得屬於她的春天再也不會來了。
不知是幾時幾分,黎夏念身上的手機響了停,聽了又響,她躺在一樓落地窗那間客房裡,靜靜的看着窗外,只要一碰觸有關項子恆的記憶,她的時間就好像停擺了一樣。
直到門鈴被按響,她纔有了反應,她聽見門外有人在喊,“項先生項太太,是你們回來了嗎?”
黎夏念拉開門,是隔壁那個健談的大姐,大姐有點發蒙,之前以爲黎夏念是這裡的女主人,後來又冒出來一個劉莉娜……算了,管她誰是誰老婆。
她將懷裡抱着的小狗遞給黎夏念,“三個月前你先生看到我家狗狗懷孕,說想要一隻給你家小棉花湊個伴,可最近你們都不在家……”
她以爲這是給劉莉娜要的,一聽小棉花,毫無疑問是給她要的,她伸手一把摟住鄰居大姐,難以控制的大哭起來,那個壞男人,究竟要讓她傷心多久才能回來啊!
不接電話,不看微信,黎夏念在這幢房子裡任性的呆了三天,終於還是被沈諾給找到了。
不知道是篤定項子恆已經死了,還是有那份征服她的自信,在別的男人家中發現她,他竟然壓抑着性子沒發飆,只是問她,“你喜歡這個園區?我買給你!”
黎夏念已經沉靜了不少,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在,公司都還好嗎?”
“你是想問,項子恆的位置還很牢固嗎?”突然間,沈諾感到了一絲傷痛,可又無法責怪,畢竟這都是他自找的,否則她的心怎麼會節外生枝。
黎夏念理了理凌亂的頭髮,她將鑰匙放在玄關處的鞋櫃上,“這裡我再也不會來,走吧,回公司。”
沈諾看着她的憔悴,一顆心擰成了麻花,從後面抱緊她,“我發誓從現在開始,我的整個餘生都是你的,我會疼着你寵着你,會對你所生的孩子視如己出,真的。”
黎夏念眼圈再度泛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我一遍遍的問你有沒有愛過我的時候,我對你是有一些期盼的,而現在,你說這話只是負擔,枷鎖。沈諾,放了我吧!”
沈諾將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除了項子恆,你還有喜歡的男人嗎?如果沒有,不如來依賴我。”
“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我現在只恨曾想過將就的自己。”
黎夏念掰開他的手,已經懷孕六個月了,再想做掉等同於殺人,然而除了這件事,其他的她都不要再去將就。
沈諾快追了兩步,眼睛轉了轉,“再有兩天就是小年了,爺爺說想要舉行一個公司內部的慶祝宴,所有事情我都會交代下去,你只要出席就行。”
這麼大的事她怎麼沒聽說?不過一想到她都三天沒去公司了,可能是剛剛決定的吧,她點頭坐上沈諾的車。
沈諾鬆了口氣,心裡預謀着,一定要坐實這女人的身份,讓別的男人都不敢靠近她,讓她離了他就寸步難行,有那一紙婚書在,他丈夫的身份是受法律保護的!
宴會的事情由沈諾一手操辦,黎夏念也樂得輕鬆,她只要處理好屬於項子恆的那份工作就行。
小年夜,沈諾送了她一套紅色的晚禮服,很符合她的大肚子,可她看着紅色就覺得刺眼,她沒心情在項子恆杳無音信的時候穿得這麼鮮豔。
最後她選了一條淡紫色的高腰長款禮服,沒化妝,僅是做了一個盤發。
之前沈諾跟她說宴會地點定在凱賓斯基,可她剛進車裡,沈諾就來了電話,“因爲臨時有一些原因,地點改在希爾頓了,我已經通知其他人了,你直接來希爾頓就行。”
黎夏念皺了皺眉頭,還沒聽說宴會當晚臨時改地點的,不過她也沒多想,朝開車的保鏢囑咐了一聲。
過節,路上的車很少,很快就到了希爾頓。
沈諾早就在寒風中等候多時,快步上前幫她拉開車門,還主動要牽她的手。
黎夏念反感的躲了一下,繞過他往大堂裡走,“我只呆半個小時就走,身爲孕婦得早點睡。”
“都聽你的,只要舉行完發佈會……發言,你隨時都可以離開。”
黎夏念沒太聽清,“你剛剛有說發佈會?”
沈諾連忙搖頭,“沒有,我說的是發言,你現在也算代理總裁,總要給員工些激勵吧!”
三樓宴會廳,兩個人一下電梯,守在門口的工作人員馬上跑進去低聲提醒裡面那些記者。
黎夏念遲疑了一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沈諾心虛的拉了她一把,“怎麼了,員工都到齊了,主持人也都準備好了,就差你了。”
黎夏念打消顧慮,快步進了宴會廳。
見沈諾登場,周圍員工禮貌問候,“沈總好、黎特助好。”
雖然有很多陌生面孔,不過眼前這幾個黎夏念很熟悉,都是行政部的,似乎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一陣寒暄之後,她跟沈諾坐到了最前面的主桌,沈建元臉上表情倒還說得過去,沈權和沈奕看到她不屑的撇了撇嘴。
這種沒能耐且還幼稚的男人,黎夏念根本不放在眼裡,不過他們的陰險還是必須提防的。
很快激盪的音樂聲響起,主持人身穿墜地長裙隆重登場,黎夏念被驚到,無非是公司年會,用得着請電視臺主持人來嗎?公司裡口才好的員工比比皆是,隨便選一個就好了。
沈諾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套近乎閒聊,搞得她都沒法細聽主持人在說些什麼了,不多時沈諾站起身,將她扶了起來。
黎夏念茫然了一下,沈諾馬上解釋,“該領導上臺講話了!”
黎夏念將手從他掌心抽出,率先踏上臺階,由於裙襬太長,她只能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根本沒注意到沈諾朝工作人員下達命令的手勢,舞臺下方微微騷動,不多時就圍了一圈人。
等黎夏念在舞臺上站穩,一部部攝像機以及話筒已經對準了她。
黎夏念這才注意到大廳四周的佈置,像極了婚宴,她連忙轉身要走,卻被沈諾一把摟住了肩膀,“今晚請大家來,主要是宣佈一件關係到我整個人生的大事。”
黎夏念掙脫他的手臂,“沈諾,你想幹什麼?馬上給我停下來……”
“去年夏天我曾當着媒體宣佈黎佳是我的妻子,我承認全都是我的錯,我沈諾這輩子只娶了一個女人,就是我身邊這位黎夏念,之前的種種謠傳都僅是大家的猜測和杜撰。”
沈諾根本理會黎夏唸的警告,我行我素的說着他想說的話。
這回黎夏念真的急了,她還在想如何離婚,他卻向全世界公佈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伸手就去搶麥克風,“不是這樣的,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沒有!”
沈諾早就有所準備,朝着工作人員遞了個眼神,隨即單膝跪地,手裡捧出一個戒指盒,隨即大屏幕就開始播放他們的結婚證,還有當年那幾張應付沈建元的全家福,再加之浪漫的背景音樂和縹緲的七彩泡泡,現場氣氛甜到爆。
黎夏念這纔看到沈諾居然連項家黎家人全都請來了,甚至還有黃鈺婷李闖常芷萱……
她拼命的搖頭解釋,可她聲音太小瞬間就被淹沒了,她想走,沈諾卻死死的拉着她,放大音量懇求着,“黎夏念,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愛你的。”
那可是遊戲花叢間的浪子沈諾啊,下面那羣狐朋狗友馬上歡呼起來。
沈諾心情大好,將戒指取出,瀟灑的丟掉戒指盒就往她無名指上套,“黎夏念,成爲我真正的老婆……”
哐噹一聲,宴會廳大門被推開,撞在了兩側的牆壁上,發出地動山搖的響動,看清來人,現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再然後便是穿破雲霄的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