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車上暢談的時候，胡博一臉疲憊地出來，這一晚上，他腦海裡始終盤亙着黑無常那恐怖的面孔，似怒非怒，嘴角向下，怒目圓睜，一對沒有瞳孔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他甚至在夢中夢見自己的靈魂從身體中飄了出來。

“我們去看看那些遺物吧，都分好類了。”胡博打開車門，對着羅美人說道。

“好。”三人跟着胡博走進了警局中。

胡博揉了揉太陽穴，遞給羅美人一份驗屍報告，然後發給三人一人一副橡膠手套，說道：“雖然取證完畢了，但是儘量不要留下指紋。”

三人點點頭，羅美人倒是看着那份驗屍報告直皺眉頭。

“你看看。”羅美人隨手將報告單遞給白小菊，這個女孩兒很聰明，比他們兩人都聰明，至少那種條理分明的分析，和超強的記憶力，正是他們此時需要的。

女孩兒接過報告，看了一會兒，就擡起頭來看着胡博，說道：“你們得到的竟然就是這種結論？”

胡博聳聳肩，有些無辜地說道：“這是最科學的結論了，當然相比起他們，我知道這世上有的是不尋常的事情，上面似乎也有了決定，要結案，所以這樣的結論是最有說服力的。”

“你看看外面，剛剛六點，無數人已經開始忙綠，丁福皇莊這一代，雖然是帝都西北的一個城中村，卻是這些人賴以生存的臨時住所，若是不能很快結案，人心惶惶，只怕很多人都會活在恐慌中。”胡博雖然只是個小警員，但是很多事情的道理他都明白，尤其是在認識羅美人後，他的見識增加的同時，上面也隱隱有了栽培他的意思。

“吃飯時，不小心電路短路，被電成焦炭，這樣的結論，你們也能拿出來，屍檢報告前面，那些關於屍體渾身體液消失，肌肉萎縮，彷彿死了上百年風化一般的剖析，都是隨便寫寫的嗎？”白小菊的聲音很冷靜，此時卻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語調語氣沒有變化，但是那認真的眼神和完全就是事實的話語，卻是最銳利的言辭。

“好了，我們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人們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真相，他們要的只是一個結果，能夠第二天安安心心上班，今晚安安心心入睡的理由。”羅美人說罷，將手掌按在白小菊的小腦袋瓜上，讓她的視線對準桌子上的物品，說道：“幫我看看這些東西，都是什麼。”

羅美人完全無法從這些殘破的瓷器碎片，還有一鱗半爪的東西中，看出它們的原貌。

白小菊仔細捏起這些東西，甚至用放大鏡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是仿製的古陶，內部用黑陶工藝重新燒製了一次，並非一次完工，似乎是想讓行家看出是贗品來，這個死者生前是搞仿製工藝的嗎？”

白小菊僅僅只是看了看這片瓷器，就能說出這麼多來，景天行簡直要爲她鼓掌了，太神奇了。

“沒錯，這老頭就是手上厲害

，以假亂真的仿製品他也做得出來，同時，他也粗通器物製作。”羅美人口中器物，便不是普通的古董，而是那些能夠封得住鬼怪的東西。

衆所周知，人類本身對於鬼祟邪魔都是脆弱的，但是人類卻是最擅長使用工具的，而器物的發展，也隨着人類對這些鬼祟邪魔的瞭解，漸漸興起，比如桃木製品，對於陰邪鬼祟的剋制，比如陶罐對於鬼魂的拘束作用。

很多東西，因爲工藝和原料的不同，往往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說到底，這些鬼祟邪魔，不過是和人類一樣，生存在世上的另一種生命罷了，只要超脫不出這個世界，就要受到世界的節制，就像毒物盤踞之地，三丈之內必有解藥，就是一種大自然的制衡。

“這個東西，有點價值。”白小菊繼續觀察着鬼手屋子裡清理出的遺物，捏着一片像是陶土，又像是瓷器的碎片，說道：“這老頭倒也厲害，竟然在燒製三色彩陶。”

三色彩陶，或許人們不太清楚，但是說道唐三彩，大家一定很熟悉，當然唐三彩並非指這種低溫陶器只有三種顏色，這裡三是泛指多的意思。

而三色彩陶，同樣源於唐朝，卻是真的只有三種顏色，其根本不曾有過出土，一直流傳於市井間，其顏色爲黑白灰三色，製成的陶器也多爲瓶、罐和碗，而三色彩陶，也不是給人使用的，乃是給鬼使用的器皿。

鬼非人，失去了身體，來去如風，不受約束，作惡從善，根本無人節制，但是唐朝三藏法師求取真經，以佛法渡世人，除了佛家，其他人也沒有原地踏步。

三色彩陶的起源已經無從考證，但是很多捉鬼人願意相信，是一位煉製大師，無意中燒製了這種混合了天外隕晶的陶瓷，本想燒製出更加精美的瓷器獻給皇帝，卻不曾想，燒出來的瓷器黑白相間，還有些灰色雜質摻雜在其中。

但是這東西，卻在誕生後，被無意中買到的除鬼師發現，可以困住鬼魂。

於是，三色彩陶，雖然叫彩陶，卻只有黑白灰三色，成了拘鬼之物，據說燒製完美的三色彩陶，裡面盛滿鬼魂喜歡吃的食物，灑些人血進去，只要鬼被香味和血味兒吸引，就會鑽進去，吃完裡面東西的同時，陶器中的小機關也發動，就把它扣在了裡面。

之後，便是油炸亦或者賣與一些奇人異士，都是好選擇。

“若是真讓這個老傢伙成功了，只怕我們這一行的生意也能簡單不少。”羅美人嘆了口氣，鬼手這個老東西好色無比，爲人又貪財好利，根本沒有多少道德觀念，但確實不愧鬼手的稱呼，竟然連這些失傳的東西，都在摸索着重新制作出來。

“這個也很有趣，羊皮書，上面的花紋我沒見過，而且燒了一半，這氣味，很奇怪。”白小菊用鑷子夾起半張羊皮紙，上面刻着繁複的花紋，上面有一個巨大的豁口，邊緣多捲曲起來，留下黑色的焦邊，顯然是被火燒了一半

。

但是看到上面的字跡，景天行只覺得頭腦發暈，恍惚了一瞬間，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羊頭，骷髏羊頭卻在對他笑。

“怎麼了？”白小菊注意到了景天行的異常，伸手拉了他一把，頓時景天行回過神來，甩甩頭說道：“我認識這東西，只怕是魔鬼契約。”

“魔鬼契約？這世上真有這東西？”白小菊歪着頭，一臉不信的樣子，笑笑說道：“我對這東西是沒什麼瞭解，既然你認識，就找認識的看看，說不定還能推斷出其來歷，那火焰的味道，聞着有股硫磺味兒。”

白小菊說罷，景天行就小心地將羊皮紙裝進透明袋子裡，然後揣到懷裡，胡博在一旁看着，聳聳肩，假裝沒看到，這麼個小部件，丟了也沒人注意。

“這張面具，似乎不是他本人做的，因爲上面沒有他慣用的手法，而且，一個土質面具？不對，這東西的做工很粗糙，不像是專門做成的面具，更像是某個東西上的部件，就是風化的太厲害了。”白小菊輕輕用手敲了敲所有物品中，唯一一件不是鬼手自己做的東西，上面的灰塵抖抖擻擻掉了下來。

“這土含沙量很大，不是我們這裡的土，這樣的土，恐怕需要往西一些，才能找到，如果要我說，死者爲什麼會被殭屍殺掉，殺他的人又拿走了什麼，恐怕就是和這面具有關的東西了。”白小菊看着羅美人和景天行說出了自己最後的判斷。

就在這時，羅美人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中，六爺的聲音傳來：“你讓老子查的東西，給你查出來了，下次再有這種麻煩事不要找老子，真是會使喚人。”

羅美人聽到對方還想抱怨，忙按下了掛斷鍵。

剛掛斷，手機再次響了起來，羅美人這次把手機拿的很遠，按下接聽鍵，就聽到手機聽筒中傳來暴跳如雷的吼叫：“竟然敢掛老子電話！”

然後就又被羅美人掛機了。

三個人看着羅美人，目瞪口呆，而她本人聳聳肩說道：“沒事兒，他氣撒的差不多，就會平靜下來的。”

果不其然，這次稍微等的時間長了點，電話再次響起，不過這回不是六爺的聲音，而是經常陪在六爺身邊，老管家的聲音。

“六爺託人查了半年來鬼手貨物的交易情況，全部都內銷到了老客戶手中，但是最近他收購的東西有些奇怪，要求是那些隕石製品或者隕石本身，這些東西市面上假貨很多，他還曾當着一個假貨商人的面，砸了對方的攤子，而這個人之後便銷聲匿跡了。”

“是個外國人，沒有出境記錄，也沒有入境記錄，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我們查了他之前的交易，很多是前段時間埃及文物巡迴展覽時丟的文物，而他需求的東西也很奇怪。”

六爺的管家頓了頓，眉頭皺起來，思慮了一會兒，說道：“似乎是某些宗教儀式有關的東西，我把清單發到你手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