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中藥味從身上的牀單傳來,悠悠轉醒的景天行不由得打了個哈欠,這一覺睡得可真香。
“嗚。”感覺鼻子有些癢,想伸出手來撓撓,卻發現手上,乃至手臂上都纏着紗布。
“你醒了。”羅美人摘掉了眼睛,聲音軟糯糯地說道,手中端着一盆黑乎乎冒着熱氣的中藥湯。
“醒了。”景天行呆呆地看着她,和初次見面時一樣,感覺是個溫柔可人,稍微有些調皮的小姑娘,完全無法和那個戴着眼鏡,眼神犀利,說話粗魯的女人聯繫起來。
究竟哪個纔是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你的手臂沒問題了,再擦最後一遍藥水就可以了。”羅美人蹲下身來,輕輕解開景天行手臂上的紗布,那輕柔的樣子,彷彿在呵護嬰兒一般,真難想象就是這雙手,轟開了一堵又一堵牆壁,直愣愣地從鬼樓裡帶着他衝了出來。
涼涼的手指,溫溫的毛巾,輕輕在景天行手臂上駛過,這般溫柔對待他的,似乎只有記憶中,一臉風霜的老母親。
“嗯,好了,那麼,天行,是時候作出決定了。”羅美人微微一笑,似乎爲自己成功照顧了景天行而得意,但是話鋒一轉,卻是嚴肅起來。
“什麼?”景天行也被對方的嚴肅感染,不由得緊張起來。
“經歷了這次行動,你還願意留下來嗎?”羅美人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景天行,毫不退縮的直視,讓他有些心慌。
景天行躺在那裡,
避開了羅美人的視線,靜靜地想着,卻是沒有直接答覆。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只有去留兩個選項,可是誠如昨天羅美人說的,這是最後一次可以選擇退出的機會,有些事,一旦做出選擇,就再也無法回頭。
羅美人盯了他良久,才嘆息一聲,緩緩離開。
沒有答覆,就不用經歷選擇的痛苦,不選擇,就不會爲選擇的結果而感到苦澀。
景天行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他是一個有牽掛的人,家中還有父母,怎麼能草率的做出決定呢?如果失去了他這個獨子,真不敢想象他的父母會怎樣。
“很難做出的決定吧?”忽地,門口出現一個人,正是這間門診的主人,廖春花。
溫厚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語氣,讓人不會覺得緊張,也不會忽視她的話,這就是這個女人獨有的氣質。
“以前,也有人和她搭檔吧,一個人,可成立不了公司。”景天行側過身來,和這位看上去就比他年長的女人聊了起來。
“是的,小羅她換過不少搭檔了,這世間,有陰就有陽,正如太陽東昇西落,鬼事人事煩心事,事事不斷,沒有人幫助,只有她一個弱女子,又怎麼可能顧得過來呢。”廖春花嘆息一聲。
“那麼,那些人……”景天行皺皺眉頭,這話其實不言自明,若是這些人還活着,又怎麼會輪到他這個菜鳥,和這樣一位“柔弱”女子搭檔,除鬼呢。
“有一些,喝了我煮的忘憂草
,忘記了和她有關的一切,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中,有的,便死在了除鬼的路上。”
得知答案,景天行還是有些心中發慌。
“如果我留下,也會遇到死亡吧?如果我離去,最終也會被忘記吧。”景天行躺在病牀上,看着自己的手臂,隱隱約約還是看得見一個掌印,但是所有的烏青已經消散,看上去和他以前的手臂沒什麼兩樣。
“怎麼樣,想好了嗎?”羅美人站在門口,輕輕依靠着門框,看着他,那眼神中,究竟是期待呢,還是無所謂?
景天行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猶猶豫豫,輾轉不已,卻是拿不定主意。
“人生在世,生命就似這曇花一現,今日憂愁喜樂,明日一抔黃土,潮起潮落,人生本苦短,一世再精彩,終有落幕時,生命易逝,若是不做些可以稱之爲偉大的事情,又怎麼敢妄稱活過一遭。”
“春花姐。”羅美人看着緩步走來的廖春花,嬌嗔地埋怨道:“不要影響別人的判斷,你總是這麼多嘴。”
廖春花笑笑,搖頭道:“每個人都會有每個人的顧慮,也會有自己的判斷,人生終有無需多言的堅定時刻,也會有彷徨迷茫的無從歲月,我只是,談一談自己的感觸罷了。”
“他很有天賦,比起你上次搭檔的孩子,他的天賦已經開始顯現,和你的一力破萬法不同,這孩子的心靈,要敏銳的多。”廖春花眯着的眼睛豁然睜開,眼中沒有眼瞳,卻是深邃若星辰大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