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將神靈繚繞在耳邊的聲音拋開，彷彿世界也離自己而去。

路零的腦海中，浮現起有關自己的點點滴滴。

嬰兒時期的事情自然是記不得了，最久遠的記憶只到三歲，那時候的他因爲過度的好動和淘氣而讓家長頭疼。

記憶裡面，一直是母親照顧自己，洗衣做飯講故事，偶爾去幾次遊樂園，那是他最快樂的童年時光。

而父親卻總是很忙，基本看不到幾次，且臉上總是掛着疲憊的神色。

童年記憶裡面關於父親的東西，大概就只有玩具了，成箱從不同國家城市寄過來的，標註着生產日期的精緻玩具，從積木到鐵軌火車再到變形金剛不等……

一開始路零還拆開玩，後來連膠帶都懶得拆封，一併放入雜物間中，令其在發揮作用之前便壽終正寢，然後再一同送往廢品收購站，回收利用。

這些久遠的記憶本該像是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蒙上一層灰塵，讓人看不真切，然而隨着神靈的刺激，這一切都變得那麼鮮活。

抿了抿嘴脣，路零平復內心翻涌的不知名情緒，腦中的記憶繼續流淌。

在他四五歲的時候，母親漸漸變得忙碌起來，一天除了保證他三餐外，其他時間基本都在工作，而他也漸漸長大到足以上學的年齡。

母親便將他送到了全封閉制的幼兒園，和他的相見頻率從一日三餐變爲一星期一次。

每天吃着食堂師傅做出來的不對胃口的飯菜，睡在陌生的牀榻上輾轉反側，路零忽然明白這就是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人生，枯燥乏味，再沒有絲毫值得拿出來回味的記憶。

在這樣的感悟中，他被送到了全封閉的小學，和母親的見面變爲了一個月一次。

臨近小學畢業的時候，他的母親因爲事情未能參加畢業典禮，他自己一個人抱着“三好學生”的獎狀，站在畢業晚會上，衆多成雙成對的家長和孩子之間，像是一條跌落泥潭的敗犬，毛髮盡皆被打溼，卻無人可憐。

自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只有每個月定時匯過來報平安的照片，明信片，以及打來的生活費，或許偶爾伴隨着一通電話。

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一直維持到現在。

如果神靈編造的幻境是根據他真實的記憶，那麼很顯然，他的父母沒有選擇和他維繫這小小的幸福，而是投入到更偉大更崇高的事業當中。

“果然……現實是個垃圾遊戲！”

緩慢的睜開眼，路零眼中亮起了燃燒的火光，像是沉澱在時間內的怒火在此刻顯現。

藉助神靈的力量，他想起了很多東西，也明白了很多東西。

“我會被選中進入這個真實的遊戲中並非因爲某種幸運的偶然，而是一種必然……你說對吧，PTA！”

話語中蘊含着沉甸甸的力量，尤其是最後半句，幾乎是他咬着牙說出。

【對不起，孩子，我沒有更好的選擇……等你從當前世界出來，我會向你好好解釋的，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PTA】

半空中漂浮出一串黑色的字幕，和以往PTA的作風很像，不同的是語氣中失去了嘲諷，充滿歉疚。

“解釋什麼的就不必了，哪有父母向孩子解釋的道理呢，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其實我應該感謝你們，因爲你們賦予了我這樣的能力，我才能見證如此多的美好！”

路零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夢囈一樣自語。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然而對於流離之人而言，夢幻泡影反爲常態……”

如果不是內心孤獨，無處安放，他一個家境殷實的少年，不在現實中享受生活，又何必沉迷於galgame，在點和矩陣構成的紙片人中尋找解脫。

PTA不再言語，神靈充滿蠱惑的聲音反而響起。

【誠如你所見，現實是殘酷的，所以不如留在這個真實遊戲的幻境內，找到屬於你自己的真實……這裡有你的朋友，愛人，甚至還有你的父母，離開她們你捨得嗎？】

“我舍你老母，不要總是問我同一個問題，很煩好嘛！”

路零感受着腦內神靈聲音的迴響，怒目圓睜，爆了一句粗口。

手中浮現出各色的金色藥劑，凡是他進入崩壞世界以來使用過的藥劑全部被他複製出來，不管是什麼效果，一股腦塞進嘴裡，同時將虛空萬藏的能力催生到最大，加上四塊擬態律者核心作爲能源，在身前凝結出片片金色羽毛。

“虛空萬藏第八複數擬態：羽渡塵—太虛劍神！”

羽毛連接成一片，化作了漫天的紅色火焰，於虛空中燃燒，觸碰不到卻有真實的溫度傳來，瀰漫了整個空間。

四周的幻境被拉扯的支離破碎，路零迴歸現實，手中握着一把靈魂的利刃，正嵌在神靈的腦袋中。

此刻的神靈已經沒有剛纔的淡定，兩個各自爲軸轉動的猩紅眼眸中竟然透露出一絲恐慌，那是生命對於死亡的敬畏。

【停手，我選擇離開地球】

“現在才知道服軟，太晚了不是嗎？”

聲音冷漠，路零絲毫沒有動容，手中靈魂利刃狠狠劈落，再劈落……

神靈的靈魂被一刀兩斷，接着變爲四瓣，無窮的分裂下去，身體上面密佈着裂縫，彷彿摔落在地的陶瓷，四散飛舞，然後又在遠處重組，身體光芒黯淡了許多。

死死盯着路零，神靈從他的靈魂深處看到了決絕。

【我知道你擁有一種死而復生的能力，我殺不了你，但是我能毀滅了這顆星球，如果你執意和我對抗，就是自尋死路】

聲音落下，是一聲咆哮，和將一切都毀滅的情緒波動，在無盡的宇宙星空中掀起了漣漪。

如果將宇宙比喻成大海，那麼宇宙中的星辰，就是懸停在海面的石子，而神靈此刻如一雙大手攪弄海洋，引發強烈的宇宙波動將地球包裹，無邊無盡的反物質能量憑空出現。

如果這些反物質觸碰地球，和物質發生湮滅反應，超過十分之一的地表會瞬間消失。

路零神色一緊，想要衝上去阻止神靈，卻被肆虐的反物質能量風暴抵擋在外。

眼看着地球就要毀於反物質風暴，就在這時，“咔嚓”一聲，神靈背後的空間突然破碎，一個帶着紅手套的拳頭伸出，直接將它虛幻的身體砸個粉碎。

“啊，我好像來晚了……”

吹了吹冒煙的手套，琦玉摸着腦袋，一臉鹹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