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再對着一個對我冷若冰霜的男子說情愛，就顯得我太不知恥了。振宇哥，我就象這杯中的酒，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但是抿入口中，你才知道是年份陳釀，彌足珍貴。也好，不如讓我們安靜地喝酒。”鍾彤倒好自己的酒，將瓶子遞給江振宇。

江振宇深深一笑，並不言語。注滿酒，他與鍾彤各自飲酒。

不知不覺，兩人漸漸有了醉意。

鍾彤面色微紅，她對江振宇說：“振宇哥，看現在這個情形，好象我們是被強推進洞房的兩個人，不知道媽媽們今天會不會將門打開了。”

江振宇眼色迷離地欣賞着杯中晃動的酒紅，“女人都喜歡意想不到，可是意想不到未必是自己該得到吧。”

“不是意想不到，是意想天開，好呀，偉大的發明與創造，哪一個不是出意想天開的？焦仲卿爲遵母命而休了劉蘭芝，陸游爲遵母命休了唐婉。你這個大孝子呢？你會怎麼做？我等待你的孝子之心大放光芒。可是有一點，我並不曾讓你拋妻棄子跟我好。我的心腸也沒壞到生蛆。振宇哥，我這樣的女人難道不令男人動心嗎？你仔細看看我，我的眉眼口鼻哪一處有了不招你待見的缺陷了？”鍾彤醉顏似花，看向江振宇的眼神風情旖旎。

“但是愛情畢竟不是發明。愛情這種東西，就象前世的約定，今天踐約。那些赴錯約的，結果只會是最終的錯付。”江振宇收回眼神，抿一口酒，半明半暗的脣色，飄逸灑灑的風度，成爲鍾彤着迷的風景。

鍾彤的手支着下巴，“誰會記得前世今生，試想想，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生活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呢。我從來不信這個，我好不容易來世上一趟，我幹嘛不將想做的該做的事做完呢。振宇哥，我發現這酒到底是個好東西，好象我們之間藉着酒，走近了些。因爲我們的體內都流動着葡萄美酒的芬芳，我們的感覺趨近相同。”

“理想主義者的悲劇在於最終理想的破滅。我勸你別對我抱什麼幻想。世上的愛情只有適合，沒有好壞之分。你縱然百裡挑一，無可挑剔，只是不適合我。”江振宇聲音沉沉，並不拖沓。

“我記得紅樓中心性剛烈的尤三姐對柳湘蓮是一往情深，可是柳公子卻認爲那賈府之中只有門口的一對石獅子乾淨，而厭其不潔之身。可憐情深意篤而無法回頭的尤三姐，還他定情信物鴛鴦寶劍之時，引頸自吻。三姐死的利索，將遺憾一生留給柳公子。其實我與三姐何其的相似。人們總會在事發後大徹大悟，卻不肯在事發前給彼此一個機會。看，這葡萄酒色多象寶劍上的血色。”鍾彤苦笑着將酒杯舉着，迎向酒光，微顯酡色的面容帶着玩笑的意味，“我的血也應該如此一樣殷紅，細品下來，這酒太冷了，少的就是血的溫度。振宇哥，你要看嗎？”

窗口亮着朦朧的街燈，若有似無的輕風時而會曼卷安靜垂態的紗幔劃出流暢的弧度。

鍾彤含煙醉染的眸光投向那曼舞的白紗，好象看到尤三姐拔劍向頸的情不能捨的樣子，她念念道，“無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重要的是開始後就不要停止；無論你從什麼時候結束，重要的是結束後就不要悔恨。我終是不會去恨你，因爲我不想停止……”

微醉的感覺恰好讓江振宇不必理會鍾彤的微醉的話。腦中姬小丹的樣子浮浮沉沉，一年多前的清純與一年後的滄桑，交互重疊。

桌子上的手機發出震動的聲音，鍾彤繼續她的陶醉狀。江振宇拿着手機站到稍遠一些的窗口去聽電話。鍾彤含嫣而笑的目光盡頭站着玉樹臨風、英姿颯颯的男子。雖然只是給她一個絕然的背影形象，在鍾彤的眼裡，江振宇的灑脫飄逸、自信從容、才德兼備等構成一個男子完美的品性架構，除他，再無人能入她的眼了。

鍾彤深覺也活在紅樓之中，一定也會象尤氏三姐那樣，將遺憾留給負情之人。

江振宇小聲對着電話說：“什麼事。”

小毛一驚一乍開了，“宇哥，田大勇那個畜牲，令人髮指。今晚，姬小丹的妹妹申小曼來了。可是，田大勇趁着姬小丹出去買菜，起了歹念，對申小曼下手了。幸虧你事先佈置，我也安排了幾個哥們，這才阻止田大勇的惡行。好險呀，再晚一些，那姑娘就被他廢了。”

“混蛋。”江振宇厲色沉聲吐出兩個字。

“宇哥，這混蛋那功可能也被廢了，聽兄弟說，往他那兒踢了幾腳。”小毛得意的笑兩聲。

“繼續保護她。”江振宇合上電話。轉身回桌前，令他目瞪口呆，大驚失色。

鍾彤是什麼時候割的腕子？她正在將腕子上的血滴往杯子裡滴，大顆的血滴在杯中濺起腥紅的酒花，一朵一朵如綻放的玫瑰，又如推漪分瀾。

鍾彤淚水滾動，死守着沉靜，極薄嬌脆的嫣紅化在酒中，“振宇哥，人們常說，愛在開始時總是轟轟烈烈，而在結局時總是冷冷清清。而我恰恰相反，給我的愛的開始冷冷清清，這結局我不想再冷清下去了。這杯帶我體溫的酒你敢喝嗎？”

被鎮住的江振宇伸出手，他攥緊鍾彤流血的腕子，從衣袋中抽出手帕，纏好鍾彤的傷口，繫緊，“你怎麼這麼糊塗，你想把我逼到何種境地？”

鍾彤傻傻地笑，“你爲我擔心嗎？”

江振宇去拉門，門被從外面上了鎖。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江振宇大聲喊，“媽，快開門。”

聽到兒子急切的喊聲，象是出了什麼事，杜月娥緊走兩步，開門。

江振宇拉鍾彤，鍾彤雙腿作軟，身子往下沉。江振宇猶豫片時，將鍾彤抱起。

“這是怎麼了。”杜月娥不明所以，疑惑地問。

林婉秋緊張異常，“好好的，這是怎麼回事？”

江振宇抱起鍾彤奔了出去。

出租車上，鍾彤倒在江振宇的懷中，臉上洋溢着幸福，“振宇哥，這是我一年來最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