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光透窗而入，時光陳舊，象穿舊的一件內衣，很貼心，很溫暖。

嶽高飛的影子和着淚光，若隱若現。堅持不去眨眼，怕將他的影子觸碎。因想他而心疼，卻也欲罷不能還要去想他。

姬志強與申慧如商量好晚上回來陪女兒吃一頓飯，畢竟女兒回來這麼多天沒好好陪過一次。於是，他們於傍晚時份回來，讓在家裡相思垂淚的姬小丹措手不及。

姬小丹當時還陷在沙發中，聽到樓外的說話聲，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迅速地跑進洗手間。化妝顯然來不及。她擰開龍頭，捧起兩捧清水撲向臉，再用溼了的手劃拉頭髮。還未收拾好，姬志強與申慧如已站到洗手間的門前。

小丹仰着溼漉漉的臉，水漬濡溼胸口的衣服。目光閃爍不安。

“你這是？”申慧如詫異地指着水濺一身小丹問。

小丹忙低下頭，搭拉着眼，“那什麼，洗臉來着，就弄成這樣了。”掩飾的痕跡太明顯，自己也未必滿意。

申慧如盯着小丹，不讓小丹有避閃與轉移的機會。“保是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象是哭過似的。”

姬小丹眨眨眼，裝作玩皮的樣子，“紅嗎？肯定是水衝的。”姬小丹從姬志強與申慧如之間鑽出來，三個人走進小丹的房間。

姬小丹不耐煩地狡辯說：“是嗎？我哭了嗎？我剛纔正在看《亂世佳人》，早些年就看過了，如今再翻翻，也還是經典，太感人了。”說完，一頭扎到牀上。

姬志強問，“剛纔嗎？”

姬志強拾起被小丹丟落在地上書頁凌亂的書卷，“《論語心得》？噝，是這本嗎？”姬志強懷疑地望着撒謊的小丹。

小丹驀地坐起，瞪大眼睛望着握在姬專強手中的那本線裝本的《論語》。心中懊悔不迭，幹嘛要說看書的呢？真是撒謊不打草稿了。

申慧如轉向書櫃，一眼便看到《亂世佳人》，那本書也是她年輕時的所愛。書是安然地躺在最高一列，根本就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夫妻倆一唱一和，戳穿小丹的謊言，夫唱婦隨。

申慧如眼望着姬志強，向書櫃上努嘴。姬志強隨即看過去。他看到《亂世佳人》，納悶之餘，姬志強順手翻了幾頁手中的《論語》。

謊言被戳竊，姬小丹只落得抱着枕頭乾笑兩聲，“你們是間諜夫妻，不過我看的《亂世佳人》呢？不是那本，是新出的一本精裝版，是我從南方大學帶回的。在哪兒呢？”

小丹跳到牀下，伏在地上，往牀低下看，桌子低下看，沙發底下看……

到底是一枚不會撒謊的女子，這戲再演下去該怎麼收場？一邊故意在找，一邊絞盡腦汁。

姬志強與申慧如對望一眼，禁不住撲哧笑了，“不會讓貓刁去了吧？”

申慧如臉色平靜地說，“好啦，知女莫若母。小丹，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姬志強一聽這話，馬上變得神情專注起來，“真的嗎？神情恍惚，心神不寧，還會丟三落四。慧，是不是很象你當年啦。”

“哪裡呀？”小丹貌似平靜，實則心慌意亂。心裡暗暗嘀咕，爸媽可真不是蓋的，一眼就把我的心思給看穿。憑你們怎麼說，打死我也不承認。如果不是相遇嶽高飛，那倒可以理直氣壯爲愛情爭自由。唉，跟老師好上，只能委屈一時了。

“這是好事呀，小丹，幹嘛着對爸媽隱瞞呢。那小子是誰呀，你們班的嗎？呵呵，一定不賴，我女兒看中的人，一定不賴。”姬志強興致頗大地說。

小丹惱着臉，一屁股坐在牀邊，“哎，說得象那麼一回事，隨便你們怎麼說，我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沒有。”

申慧如在小丹身邊坐下，盯着小丹不自覺羞紅的臉，“媽不傳統，媽和你爸也是在大學裡戀愛，後來結婚的。小丹，交什麼樣的男人是你的自由，不過，爸媽總該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他對你如何？”

“越說越神了，我哪有什麼男人呀。我還在讀書沒那閒功夫交男朋友。再說，男人在我眼裡都是污泥濁水。你們要是不是信，可以問問鍾彤。”都說一個謊要用十個謊來圓，小丹這才真的體會到。

好象這也沒什麼說服力，小丹側身抱着申慧如，“哎喲，媽，您就別和爸爸捕風捉影、無中生有了，求你們了。”

“就這樣？”姬志強追問，早從姬小丹的表情中猜出她這不高明的謊言。

姬小丹天真地點頭，以爲這樣就可以順利解圍。

“謊言的另一面纔是真實。慧，不要問了。哪天，我們去南方大學看看就是了。”姬志強煞有介事說。

小丹近乎崩潰，“不不不，看什麼呀。再有一年，我畢業了。你們看我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你們要是真去看我，我只能沉默對抗了。”

申慧如想了想，“好啦，快收拾一下。我們一家三口出去吃飯。爸媽今天特意早回來，就是爲了陪你吃飯的。”申慧如用手梳着小丹的頭，愛憐地說。

姬小丹去收拾時，申慧如對姬志強說：“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好象有人要搶我的女兒。”

姬志強伸手摟着申慧如，“我倒不爲這個，我覺得她太單純了。單純的同義詞就是衝動。抽個空吧，我們去一趟南方大學，所有的疑團便都解開了。”

數日過去，嶽高飛無時無刻不在咀嚼着教授這個大大的甜餅，包括在夢中。想來新學期，他再走進南方大學，師生間會向他叫一聲嶽教授，而那時，他不必臉得不敢承受。雖然他也感到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實至名歸，不過是來得晚了些。可是畢竟是努力後的回報，不免沾沾自喜，不能自拔。

在林蓉面前，嶽高飛儘量將喜悅收拾乾淨，不讓她看出一點得意之色。一旦教授的職稱下來，林蓉再敢對他不恭，他會讓她看到一個男人的脊樑不是她可以折彎的，是會甩袖而去。離婚也不是不可以，他等這一天已等得太久。到那時，他會在林老教授面前控訴他的寶貝千金林蓉的千般任性，萬般刁蠻。他將自己若干年來的忍辱偷生的心情一一道出來。

嶽高飛欣喜過頭，幾乎將姬小丹以及與姬小丹之間所發生的一些事淡忘了。他無暇去想。前途在他的價值天平上份量勝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