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騎了一輛自行車，去到天宇公司。

沒辦法啦。華令虎這是給了硬任務。不接不好。不說大道理，就憑之前，華令虎對遠峰刮目相看，那樣幫着。現在，遠峰想不接天宇公司這個爛攤子，不行啊。

大道理上說，組織給的任務。小道理上，人情大如天啊。

天宇公司的門衛室如同虛設，裡面幾個人在打牌。

遠峰從大門口進去，沒有人過問。遠峰進去後，有類似於到了荒涼的地方。車輛行走的兩邊，已經冒出一些雜草，因爲季節的關係，已經枯萎。

生產區內，垃圾隨處可見。顯然，有很長時間沒有打掃。

騎着車，轉了一圈，包括拐角處。所有的門，都掛着大鎖，有些鎖具上已經鏽蝕。

遠峰來到廠區大門口的獨幢小樓前。

停了自行車，上樓去。

樓上有兩間辦公室有人。人少的這一間，在抽菸喝茶聊天。另一間辦公室裡，有六個人，也是打牌，其中兩個人觀看。

這些人，應該是公司的留守人員。

對於這裡的人來說，遠峰是陌生面孔，卻沒有人問他來做什麼。

遠峰一聲嘆息。

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原本吃慣了大鍋飯的一些國企，有些，適應了市場，有些，不適應。

這就同一羣人，有的天資過人，適應社會的能力天生就很強。有的，就是那種得過且過的。在市場考驗下，人的生存能力好壞，這就有了很大的區別。

天宇公司屬於不適應市場的企業。

市府對這些企業，已經完全放手，不再是當婆婆，什麼都要管。

對於一些大的企業，如遠程公司，市府給予了大量的扶持，最後，沒有能力扶持，打算放棄，但卻又許多擔心和顧慮。

在市府已經對遠程公司失望時，出來一個遠峰。

這可以說是華令虎的功勞。是他發現了遠峰。

天宇公司沒有遠程公司的命運好。從一開始，市府就沒有精力照看這家只有七百多人的企業。雖然，也幫他們劃掉了一筆死賬。還是不見起死回生，就徹底放手了。

因爲，要把市裡不多的資源往遠程公司這樣大的企業傾斜。畢竟，遠程公司有四五千職工。這樣的企業一旦破產，市府頂着的壓力要比天宇公司大許多。

遠峰公司有了現在的變化，這讓市府鬆了一口氣。

這時，纔有精力照顧天宇公司。

財政上拿錢幫助天宇這樣的公司，已經不可能。

這時候，華令虎提出，讓遠程公司接納天宇公司。

說白了，就是讓遠峰來接這個爛攤子。

對於遠峰，華令虎竟然有了一些依賴。他相信遠峰有能力把天宇公司救活。

遠峰這時，已經下樓，回到門衛室前。

“請問。公司的老總在嗎？”遠峰在門衛室的窗戶前，向裡面的人打聽。

裡面有人迴應，反問：“公司有老總嗎？”

“負責人也行。”

裡面又有人戲謔道：“有負責人嗎？”

什麼話？遠峰這就好笑了。

公司沒有破產，起碼，也得有一個類似於維持會長的角色吧。

遠峰這算是碰了一鼻子灰，騎上自行車，打算回遠程公司。

他騎了一截後，突然有了發現。天宇公司周邊，門店多啊，人流量也大。

天宇公司的位置，算是市中心吧。

早先，天宇公司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城郊。那個時候，這座城市還很小。用有人形容的話，一泡尿，從城東可以尿到城西。

後來，城市開始擴張，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後，城區向外擴張的速度，讓這座城市裡的老人感覺，城市建設，日新月異。一年一變化。

有離開這座城市的人回來，居然找不到原先的居住地。

就這樣，天宇公司已經劃入市中心的版圖。

遠峰有了這個發現後，臉上起來笑容。一種近似於詭譎的笑容。

昨天，從華令虎面前離開時，沒有回答上來的話，有了。

當時，他對華令虎說，讓我接手天宇公司，是不是可以討價還價。華令虎說可以。問他想要什麼。遠峰說沒有想好。

現在，遠峰有了想要的東西。

原本打算回遠程公司的遠峰，這時騎着自行車，去機械局。

到了局機關大樓前，遠峰停放了自行車後，在花壇的邊沿處坐下。他抽了一支香菸。

在地面上，用腳上的鞋子把菸頭碾滅了。

這時候，還沒有後來城市環境治理上的嚴格要求，要不然，遠峰這一舉動，要被罰款的。

他上樓，進了華令虎的辦公室。

看見遠峰進門，華令虎讓坐在對面椅子上的手下出去。

華令虎起身。

現在，華令虎對遠峰，可是很遷就。

也是，受寵的人，應該有的待遇。

遠峰能夠幫着解決大問題啊。

戰場上，這就是愛將。

對於愛將，給予的，就是特殊的待遇。

遠峰笑。

華令虎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包香菸。

遠峰趕緊從口袋裡拿出香菸。這是昨天華令虎給他的。

“給我省錢了。”華令虎把拿出的香菸，丟在桌面上。

遠峰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

華令虎過來，在另外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

兩個人又都看了對方一眼，都在笑着。卻都不說話。

沉默了一會，華令虎開口，“想好了？”

遠峰說：“對於天宇公司，先託管，後併購。因爲，現在併購，沒有資金。”

華令虎說：“沒說要遠程公司拿錢。昨天，我已經跟你說了。天宇公司賬面的欠債，先劃拉到一邊，擱着。具體怎麼操作，以後再說。現在，你只要使天宇公司的七百多人，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就算成功了。只要天宇公司不要再有人找市府麻煩，我就要感謝你了。”

遠峰說：“華局。你讓人弄合同吧。天宇公司的人，我想辦法讓他們自食其力。但所有的設備和廠房，還有地皮，歸遠程公司所有。”

“這個，沒問題。沒有這些，養活不了這麼多人。除了這個條件，還有其它的嗎？”

“沒有了。”

這麼簡單。華令虎驚訝了。

在華令虎原來的構想中，遠峰還會提出一些其它方面的條件，譬如，財政上多少再支持一下。

“真的沒有了？”

“沒有了。”

“你可是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想好了。”

“好。我馬上開會，組織一個班子，配合你那邊。就這麼說定了，先由遠程公司託管，再全盤接收。”華令虎站起來。

遠峰也就跟着站起來。

華令虎又說：“天宇公司交到你手上，我希望看見一個新的天宇。哦。不能這樣說。我希望看見，這七百多職工，有歡喜過日子的笑臉。”

遠峰這就要出門回公司。

他起身後，卻拐了一個彎，去華令虎的辦公桌上，拿走了那包香菸。

“你......”華令虎看着遠峰出門的背影，搖頭，並說：“這傢伙。假客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