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工人，支持這樣的盤點。

“我們家就是這樣的。舊的，用不着的，就扔了。”

也有少部分人不支持這樣的盤點。

“這是過日子哎。”熱加工分廠的楊廣悅很有意見。

他修舊利廢，很是心疼把沒用的東西踢出賬面。對於這中間的道理，他不懂。他只知道，過日子，能用着的，就不要丟掉。現在，這樣盤點，就是要丟掉一些能用的東西。

兒子楊明說：“這樣做，沒錯吧。沒用的東西，放到賬面上，只是好看吧。”

“說什麼話呢。舊東西，也是東西，修一修，就是能用的。”

這個家的女主人，支持丈夫的觀點。

“從小就聽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過日子，是不能隨便丟掉舊東西的。”

精打細算過日子的家庭，支持以前的盤點方法，就是，不管那個東西，能不能派上用場，即便不能用了，放置在陽臺上的一個拐角上，說不定，哪天就派上了用場。

甚至，有人拿例子來說，拖把頭徹底壞掉了，杆子還能用吧，支撐個什麼，還是可以的。

塑料盆壞掉，弄些泥土裡面，放進蒜頭，可以出蒜苗的。

破塑料袋，放放垃圾，再扔掉。

持這個過日子觀點的工人們，就要罵現在的管理層，敗家子。

任何時候，有反方，就有正方。

“我就看好現在的這種盤點。實事求是。弄清楚了真正的家底，我們心中好有個數。”楊明還是在堅持這個觀點。

現在，楊廣悅不再對兒子說的話，吹鬍子瞪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年紀大了，想發火，沒了力氣，還是他也在考慮一些問題。考慮到的問題，只是不好說出來。

因爲，與老觀念有些衝突。

遠程公司裡有不少人開始擔心。

因爲，從這次的盤點來看，已經看出不少的問題。

雖然，他們只是在局部上看問題，已經能夠以小見大。

原先，過自己的手盤點出來的數據，與現在正在盤點的，明顯有大的差距。

如果也可以解剖麻雀，縮水的數據，最少也是一半。

遠程公司開始傳出這樣的話。

“完了。遠程公司資不抵債了。”

“就是啊，這一盤點，我的心裡可是慌了。這怎麼是好。聽說公司向銀行借了有六七千萬元呢。現在照這樣子盤點下來，有四千萬元，就頂到天了。”

“就是啊。這就是說，把遠程公司所有的資產拿出去賣掉，還欠銀行兩三千萬。”

“往後，我們還怎麼過日子？”

“是得想一想退路了。”

“我都這把年紀了。出去找工作，人家嫌我年紀大的。”

“我們做的，可不是技術活。流水線上的工人，出去能做什麼？”

“早知道這樣，學一門技術就好了。不要到老了時，吃不上飯。”

“不至於吧。國家會不管我們嗎？”

“國家管，也要等到我們退休的時候吧。離退休，還有三四年，怎麼辦？”

程頌線上的人，給花可南打電話。

“花總啊，這樣的盤點，不對頭啊。”

開始做這次盤點，花可南沒有想到過多。他只認爲，鄭曉海是要弄清楚實實在在的家底。

現在看來，問題複雜了。

難不成，鄭曉海這樣做，隱藏了什麼惡意？

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花可南額頭上居然冒汗了。

遠峰也接到了一些電話。有人向他質疑這次的盤點。

在家中，張曉芸也說及了盤點的事。

因爲，她所在的檔案室，也要盤點。

如果按照這次的盤點要求，檔案室的東西，都不能上表冊。

原先的盤點，數據顯示，檔案室有資產三十多萬元。現在，這三十多萬元，沒了。

如果說還能用的，就是幾個人在用着的電腦。即便是這樣的電腦，要對半打折。

那些鐵製的文件櫃，最多也就是個廢鐵皮價。

“遠峰。以你的看法，這次的盤點，用這樣的方法，是不是對？”

“殺豬，各有各的殺法吧。”遠峰只能這樣說了。

其實，他也在考慮這中間的問題。

因爲，聞采采給他打過電話，探討這樣的盤點，是不是對頭。

柏堅強也打了電話，問遠峰的態度。

自然，下面有幾個分廠的人，也給他打過電話，如宮得秉他們。

已經升爲副總經理的遲根本到遠峰辦公室來，提及這個事。

遠峰對遲根本說：“不是壞事。有兩本不同的賬，比只有一本賬好。可以說，一正一反，相互補充。這個事，就看我們站的角度，怎麼來看了。”

聽遠峰這樣分析了，遲根本點頭，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遲根本說：“我在想，這兩種不同的盤點方法，核心點各是什麼？”

關於這個，遠峰也就不好說了。他想過這中間可能有的問題。也只是猜測。

沒有足夠信息支撐的猜測，不好隨便說。即便是關係好的同志。

因爲，這畢竟不是聊天時的胡扯。

已經到了這個位置上鍛鍊過的遠峰，明白安定團結的重要。

尤其是遠程公司到了這個程度，胡亂猜測，帶來的後果，會很嚴重。尤其是出自他嘴裡的話。

但，關起門來，思考這個問題時，遠峰會想到這兩種盤點方式不同上，各自的核心是什麼。

以他對程頌的瞭解，早先的那種盤點，就是好大喜功。

程頌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他希望遠程公司在他的任期內有一個大的發展。可事實，有時候與期望相悖。

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在數據上誇大。

而鄭曉海呢，當常務副總時，做什麼，都有那麼點漫不經心。可這次，卻一反常態。

難不成，改邪歸正？

想到這，遠峰搖頭。

鄭曉海不是一個能夠改邪歸正的人。畢竟，兩個人同事有這麼多年了。

只有一種可能，鄭曉海可能打什麼鬼主意。

從那次在成安配件廠獲得的情況看，鄭曉海可能在這次盤點中暗藏了什麼心機。

至於是什麼樣的心機，遠峰一時猜測不出來。

但有一點，遠峰清楚。遠程公司的家底已經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