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要想弄清楚身邊所有人的人品和關係，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實上，也不可能。

有時，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關係形成，很偶然。偶然中又帶着必然。鄭曉海和他的一幫人，有着特別的關係。

尤其劉大發，原本就是一個混家子，沒本事的。外界弄不明白，鄭曉海卻器重劉大發如寶。

劉大發原本只是一個很不顯眼的銷售員。他的業務能力在市場部七十多名銷售員中，排在靠後的位置。

在劉大發手上發生的呆死賬不少。市場部的部長樑家才曾經有過考慮，要把劉大發退回生產車間。劉大發是通過人，請了客後才由車間借調到市場部做銷售的。

論說，這樣一個業績平平甚至不佳的人，怎麼可能和副總經理鄭曉海結成同盟。

有時候，人是講運氣的。太陽照到哪裡，哪裡亮。

有些秘密，永遠藏在黑暗中。

一個正常的日子裡。鄭曉海有一個不正常的舉動。他把劉大發叫到副總經理辦公室。

這是劉大發第一次單獨直面副總經理鄭曉海。

換句話說，鄭曉海就是銷售員們的王。

鄭曉海在做常務副總經理之前，是主管銷售的副總經理，也就是現任銷售副總張原的前任。

他先是問了劉大發的一些情況，也就是他負責的片區上的銷售情況。

問話過去，鄭曉海的話鋒一轉，說：“這裡有一個電話，有一個地址。你上市場後，去和她聯繫一下。她的背景很好，承包了那個市的物資公司。”

劉大發唯命是從表現出十分積極的姿態。第二天就出發，去了他負責的銷售區域。

本來，他這一次回來是打算休息一些時日，起碼說要半個月後再出去。有了他們的王者鄭曉海的這一項重要任務，而且可能是一筆大的業務，他就立馬起程。

去到那座城市，下車後就打電話聯繫。聯繫上後，那個女人叫他過去談。是在一家物資公司的業務大廳裡見的面。那個女人遞給劉大發一張名片，名片上寫的是業務經理，叫田婷。

“走吧。我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田婷表現出十分的熱情。

劉大發做市場也有兩年了，很少遇見這樣熱情好客的客戶。

離開物資公司大廳時，田婷向一箇中年男人打了招呼：“我先走了，帶劉經理去吃個便飯。”

喝酒時，他們達成一個協議，由劉大發發給田婷五十萬元的貨。兩個月後，再付款。劉大發爲難。這事他做不了主。他打電話給鄭曉海。當時，鄭曉海沒有答覆，讓他回去再說。

回到單位，鄭曉海讓劉大發發貨。

“你去發貨吧。我已經向庫房打了招呼。”

劉大發覺得這事蹊蹺，就這樣貿然發貨嗎？可是直覺告訴他，鄭曉海既然這樣安排，一定是其中有道理。他把質疑埋進心頭。

當晚，就裝了車，第二天就啓程。

過了兩個月，劉大發去討要五十萬元的貨款，才發現是一個陷阱。物資公司裡的人告訴，這個女人只是租用了他們一個門面。現在的合同已經終止。

“她人呢？”

“離開這座城市了。”

“去了哪？”

“不知道。”

這樣一大筆貨款，劉大發的心裡很慌，趕緊向鄭曉海彙報。鄭曉海聽到這個消息，只是在電話裡罵了一句，這個小娘們，騙子，就沒了下文。

回到公司，這筆貨款，經鄭曉海簽字，做成了一筆壞賬。

劉大發在當時有些想不明白，這樣大的一筆貨款，竟然就成了壞賬，而且是這麼容易就做成了。過了半年，他纔有所感悟，多少理出了頭緒，猜測到這中間的彎彎繞。

而在鄭曉海看來，劉大發手上的呆死賬已經不少，再多一筆，無所謂了。

世事有時就是這樣的巧。劉大發再去到那個他負責的區域，由一個客戶帶到一個夜總會去瀟灑，竟然撞見了田婷。那個晚上，劉大發沒有顧得上瀟灑，盯上了田婷。

“田經理，巧。”劉大發堵到田婷的面前。

田婷愣了一下，怔住，轉而一笑，笑得坦然。

“喲、喲，劉經理。來快活的？”

“我找了你好久。那筆貨款，你說兩個月後付款的。”

“好說，好說。事情多，忙的。”田婷說：“今晚，劉哥先快活了。明天，我請你吃飯，到時再談貨款的事。”

“還是先談款子的事。不然，我交不了差。”

“那好。我要個包廂。”

田婷要了一個包廂，同時要了兩個做那種事的小女人，一同過來。

“劉哥，你先和小妹們玩一會。過後，我們再談事。”

“不了吧。”

田婷的臉色陰下來，湊近了劉大發，目光銳利的，問：“我想，你來找我，你們的鄭曉海、鄭總肯定不知道。”

劉大發的心裡一震。社會經驗告訴他現在應該怎麼做。

“這樣吧。我給鄭總打個電話，問一問具體情況，我們再談。”

劉大發拿出手機，出了包廂。

他沒敢打這個電話。他覺得這裡面的情況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來頭。

憑着自己的直覺，劉大發連夜逃離那座城市。

在回來的火車上，劉大發悟出了什麼。

回到公司後，劉大發像沒有遇見這個事。他找了個由頭，打了一個申請報告，給市場部的部長樑家才。說家中困難，能不能借款。

這個事，樑家纔不可能批。

員工有困難，就找單位借錢。企業成慈善機構了。

劉大發這就同樑家才吵了一架。這個事，鬧到鄭曉海那裡。

因爲曾經要劉大發去處理的那件事，鄭曉海有點含糊面前這個人。他當起了種事佬，讓樑家才先回自己的辦公室去，說他個人借錢給劉大發。

劉大發說個人的錢，他不要。要借，就單位的。

鄭曉海這就不懂了。這有區別嗎？

“你有困難，急着用錢，什麼錢，不是錢。”

劉大發說：“在錢上面，我有尺度的。要是想要錢，田婷要給我一筆錢，就沒有要。”

提及田婷，鄭曉海趕緊去關了門。他不能不問。

“怎麼回事。你遇到她了？”

劉大發就把遇見那個女人的事跟鄭曉海說了。

鄭曉海有點吃驚。“這丫，又跑到那個城市去了。下回，你再遇見她，給我打電話。我來跟她談。”

之後，鄭曉海對劉大發就特別的關照。時隔不久，劉大發補缺成了市場部一處的處長。

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劉大發壓根兒沒有想到自己還能當官。他把企業裡的這個職位當成了一個官職。

不僅是劉大發把企業的管理者當成官職，就是普通員工，也把遠程公司的管理者當成幹部。

從這以後，那筆貨款，成了劉大發和鄭曉海兩個人心知肚明的事，就此擱下，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