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孩子誰心疼。小暖爲了老關家能有後,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也沒見她的婆婆多傷心難過。而現在呢?自己的兒子,少吃幾頓飯,她就難受的不行了。“哎呀,雖然他好了,但是我這心裡頭啊,還是有些不踏實。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找上門來。”阿姨一邊盯着我,一邊絮絮叨叨。
“可能是最近您沒休息好吧,要不這樣,待會兒早飯後,您去睡一覺。這樣會比較好。”
“不行不行,我還是跟洋洋一起送你去車站吧。”
“沒事的阿姨,等下我自己打車去也行。”
“我開車送你,”關洋站在洗漱間門外說。“媽,我吃好了。姐,我在臥室等你,你吃過了喊我。”
“好,去吧。”
他們的早餐,真是豐盛。小暖生前,每天早上也都是這樣的待遇嗎?小暖啊小暖,你幹嘛要爲他們生孩子呢?真是傻。你不知道自己的多大了嗎?爲什麼不聽勸,非要去冒那個險呢?
“吃,別停,多吃點。小貝啊,嚐嚐阿姨熬的粥,這個粥啊,可是我暖最愛喝的。哎呀,可惜了,要是暖暖在的話,該多好...”說着,關洋的媽媽又抹起眼淚。
“瞎叨叨什麼呢?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真是個碎嘴子!”關洋的爸爸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說。“小貝啊,你多吃點,免得車上餓。”
“謝謝阿姨,謝謝叔叔。”我又看了一眼關洋的媽媽,“阿姨,小暖生前有福氣,遇到了您這樣好的婆婆。以後,您也別再傷心了,咱們都好好的活着,開開心心的,行嗎?”
“行!行!”關洋的媽媽不再憂傷,“吃個包子。我昨晚包的。我記得你口味兒,你就喜歡吃薺菜肉包子。你看,每個包子裡我都放足了薺菜和大肉......”
車上,我的腦海裡一直迴響着關洋媽媽的絮絮叨叨的聲音。“以後好好照顧你爸媽。遇到合適的,再找一個吧!”我在說什麼?我是在勸關洋嗎?溫暖可是我的妹妹啊!她也才走不到一年。我真想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姐,”關洋語氣平穩,我以爲他聽了我的話會發火。沒有,他表現的很是心平氣和。“我都聽姐的。”他看都沒看我一眼。綠燈亮了,他猛踩一腳油門。
“就送到這兒了,你快回去陪你爸媽吧,別回去晚了叫他們擔心。聽姐話,以後好好的啊!”檢票口,我與關洋揮手道別。他只微笑,並不言語。他也想我揮着手。“姐!再見!”他突然大喊。
我衝他笑了下,轉身往站臺走去。
這個車站,是祖國的鐵路交通樞紐。每天有許多班次的快車、慢車、動車和高鐵來來往往於此。它們,有的同一時刻在這兒交匯,有的一瞬間擦肩而過,更多的是你前我後,各自開往各自的終點站。
“有人跳下去了!”
“有人臥軌自殺了!”
火車的鳴笛聲,急促的響着。
好奇驅使我往人羣中擠去,往對面那個站臺擠去。“好慘哦,NJ都被壓出來了!”
“我...我好怕,我聽到他的骨頭碎裂的聲音...”一個穿着很時尚的女孩,聲音顫抖。“啊!頭好痛啊,我忘不了他的樣子,他一點都不害怕死亡。他像是有備而來一樣。他的臉,真的好淡定。”
“別怕,別怕,有老公在呢,不怕啊,”她的老公將她的頭虎仔自己懷裡。真是一個有福氣的女孩,她一定很善良吧?像溫暖一樣善良。
很快,警察、醫生、護士,都朝這邊趕來。他們咔擦咔擦拍着現場的照片。醫生和護士上去,用白布蓋住了那具應該還有於文的屍體。他是誰的兒子?她是誰的爸爸?他是誰的愛人?他又是誰的誰呢?
“讓開!都讓開!幹嘛呢都?都讓開!”警察在前,擡着擔架的醫護人員擡着屍體在後。拉我夾雜在人羣中,踮着腳尖,想要快些看到那個躺在擔架上、白布下的人。醫護人員吃力的擡着他往前走,突然一個趔趄,前面的那個醫護人員,差點摔倒。好在他又繼續站穩當了。“沒事吧?”後面的人問他。
“沒事,走吧。”
那麼一個踉蹌,擔架傾斜了一下,那隻手,就是那隻手!“關洋!關洋!關洋!”我撕心裂肺的大喊着。“關洋!是你嗎?關洋!”我大聲喊着,哭着。人們的目光都朝我看來。“醫生,警察,他是我妹夫!警察先生,他是是我妹夫!”我大聲喊着前面的警察。
他們駐足,“你們先過去。”他們示意醫護人員擡着關洋繼續往前走。“你跟我過來一下。”
“說說吧,死者生前有沒有什麼異常?”詢問室內,兩名民警,一男一女,他們一臉嚴肅。“這樣吧,你先喝口水,緩一緩。”那位女的,給我倒了一杯水。
“半年前,我妹妹,就是他的老婆因爲生孩子而亡,他這半年來一直都在家。昨天我剛到這兒,也是受他媽媽委託,過來勸勸他...”
“他怎麼了?”
“他一直沒有從喪子喪妻的悲傷情緒中走出來。我懷疑...我懷疑他應該是患上了抑鬱症。”
“爲什麼這麼說?
“昨晚半夜,他一個人到河邊放燈,今早我提這件事,他像是不知道這件事一樣。後來......”我在警察的提示下,一點點會一這兩天關洋的一舉一動。
“好了,謝謝您的配合,後續再有什麼問題,希望您能第一時間配合我們進行調查。”
“我會的。”
“我的兒啊!我的兒!!......”警局裡,關洋的父母在大廳慟哭不已。“你好傻呀,我的兒,你走了,叫我們怎麼辦呀...啊!...”
“這是從死者身上搜尋到的遺物,”一男的將裝在透明塑料袋裡的小暖和關洋的照片、關洋的手機、一封信交給我。
“姐,替我跟我爸媽說聲對不起。沒有小暖,我真的活不下去。我要去找她,我必須馬上見到她。姐,對不起,來生再見。”遺書裡,短短几行字,看得我淚流滿面。
“我的兒啊!我的兒!......”關洋的父親,那個一輩子沉默寡言的老頭兒,這一刻終於繃不住了。他一定是看過了自己兒子的遺容了吧,纔會哭的這樣傷心欲絕。
遠遠的,我望着他們老兩口的身影,我多想上去勸慰一下,可是,我的腳,像是被黏住了一樣,挪不開。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除了雙眼嘩嘩嘩的流着淚,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我能爲他們做什麼呢?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我不懂。可是,接二連三的失去那麼多親人的痛,我懂。
這會兒,就讓雙眼盡情的流淚吧!過不了及多久,淚就會流盡的。那時候,心痛,都是無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