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霧的反應，店員笑了笑：

“不要對有些事情報以期待，就好比這個問題。”

“也許你不應該在這個世界尋找答案。”

“我的妹妹，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人罷了。”

這句話就和白遠說的，找一個平凡普通的女人結婚，生一個同樣平凡的兒子。

但是白遠對平凡和普通的認知，顯然和正常人有億點偏差。

白霧堅定態度：

“回答我的問題！”

他說完這句話，店員眼神裡的靈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

彷彿一個演員，正在完成形象的轉變。

這當然不是演技，而是這位店員，再一次回到了逆維的狀態。

店員眼裡的白霧，恢復成了單薄的樣子。立體的世界，也如同一副畫卷。

視野裡的內容，也越來越少。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的妹妹……的確如你所想。”

“但……不要，在這個地方……停留太久，你要前往，更深的層級……”

就像是迴光返照，店員眼裡的神采又一次恢復，他狠狠抓住白霧的肩膀：

“找到黑桃十！讓他帶你離開！”

“尋找餘下的七宗罪與拼圖碎片！前往更深層的井！”

“前往……更深……”

這句話到底是沒有說完，到最後，店員打了個噴嚏。

呆傻的神態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吃，吃炸雞嗎？”店員一臉憨厚的看着白霧。

白霧搖了搖頭，井六嘆道：

“即便他還有時間，也不會盡數告訴你的，因爲這裡頭涉及到很多因果。”

井六似乎也猜到了白霧所想的。

白霧沒有避諱：

“我一直很好奇，我的母親是誰。曾經在黃泉島，黑桃十的亡靈出現，也說過這個話題。”

“只是那個時候，我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就會被規則吞噬。”

“這是第二次，又到了快要得到線索的時候……卻又失敗了。”

白霧有些沮喪。

自己的母親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她在這個世界，又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又是怎麼樣的？

白遠來到這裡，是純粹爲了逃避，還是另有所圖？

太多的困惑與沮喪，讓白霧感覺前方迷霧重重。

七百年前的黃金一代們，所做的努力到底是什麼？

井六難得的安慰起來：

“起碼，你知道了她的確存在。而且，你也證實了你的推斷，白遠，黑桃十，還有這個陣眼，他們都是與高塔製造者有關。”

“他們也都與你的誕生有關，自然的，黑桃十也會知道你的母親的下落。”

“看來，黑桃十還是欺騙了你。”

井六的這句他騙了你，忽然讓白霧想到了什麼。

雨勢已經停下，白霧離開了這家咖啡廳。

“我或許被黑桃十騙了，但不是這一句，而可以確定的是，你也被黑桃十騙了。”

不久前，白霧曾經也向黑桃十詢問了關於自己母親的事情。

黑桃十的說法，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人。

這無疑是謊言，的確是在騙人。

但白霧並沒有相信。

事實上，白霧對黑桃十的大多數話語，都持有懷疑態度。

雖然也將黑桃十的話假設爲真話，來推斷一些信息，但內心深處，爲了防止被黑桃十欺騙，白霧並沒有真正相信這些話。

這也是白霧應對黑桃十的一種方式。

不管欺詐者的話如何有誘導性，只要自己始終持懷疑態度，就不會被騙。

“我也被騙了？不可能啊，他的每一句話，我都是將信將疑。”井六很疑惑。

白霧點點頭，雨後的小鎮對白霧來說似乎有些陌生了。

他沒有急着前往黑桃十的所在，而是慢慢走着。

因爲腦海裡還有很多線索需要梳理。

他回答井六的話說道：

“你還記不記得，黑桃十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什麼問題？”

“他問我，身邊是不是有一個看不見的朋友。”

白霧停下腳步直視着井六，最開始井六還沒有想到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和白霧一樣，直覺黑桃十有問題，現在井六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欺詐者需要欺騙成功才能獲取對手的一部分力量。有沒有可能，他是獲得了你的一部分力量，才因此察覺到了你的存在？”

白霧點出了謎底。

井六卻有些不是滋味。這是七百年前的時間線，也就是說，七百年後的自己，會被七百年前的黑桃十欺詐，讓黑桃十獲得了一部分因果之力？

但是自己也和白霧一樣，對黑桃十的話語始終持懷疑態度。

現在看來，黑桃十真話真的不多。

既然那名店員見過了黑桃十，黑桃十自然知道，這個世界就是一座塔。而不是需要懷疑什麼。

也就是說，白霧和黑桃十的那場對話，看似白霧在尋找線索，實際上，都是黑桃十對白霧的一場測試與引導。

測試白霧的能力，以及引導白霧尋找到那名店員。

這的確是一個可怕的傢伙，但問題在於……他到底是在哪個地方騙了自己和白霧的？

白霧也想不明白，從見到黑桃十起，他對黑桃十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曾絕對的相信。

假如自己被黑桃十騙了，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井六又點出了一句關鍵：

“既然這個世界沒有扭曲，黑桃十如何使用自己的序列的？”

“他說過，他與白遠的力量……不是一開始就消失的。”白霧下意識的回答。

但很快，這句話裡白霧覺察出了問題：

“也就是說……有可能至今還未徹底消失？欺詐者仍然會生效？”

越來越困惑了，與黑桃十的短暫接觸，看起來獲益良多，現在卻無法分辨，對方哪一句話是真話，哪一句話是假話。

白霧邁動腳步：

“就算這裡黑桃十也撒謊了，也不至於欺騙我，因爲這一句話，我也持懷疑態度。”

“假如黑桃十欺騙了我，他到底是用哪一點欺騙我的？”

欺詐者這個序列的特質，白霧還不清楚。

但是看該隱大費周章的樣子，很顯然，欺詐的判定是比較嚴格的。

但序列這個東西，很看使用者。

黑桃十可是鼻祖，或許掌握了序列進階也未可知。

也就是說，黑桃十使用欺詐者，判定或許和該隱不一樣。

簡而言之，該隱的欺詐者，只能算是入門了，黑桃十的欺詐者，使用得可謂爐火純青。

但就算如此，要欺騙自己，也必然得是一個自己深信不疑的東西上欺騙了自己。

到底是什麼呢？

“接觸黑桃十開始，你和我都明白這個人是個騙子，所以我相信你和我一樣，都對他的每一句話持懷疑態度。”白霧再次看向井六說道。

井六點點頭，她順着白霧的話說下去：

“你我知道這一點，那麼林銳，或者說初代就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還記得黑桃十說過的話嗎，他是通過欺騙初代，獲得了製作石碑的方法，假設這一句話是真的，那麼他是以什麼方式欺騙了初代？”

當年的黃金一代，沒有傻子。

或許只有因爲愛情而盲目的小魚乾，略微有些傻。但小魚乾和黑桃十沒有接觸。

而最爲活躍的三個k——白遠，黑桃十，初代，他們三人裡，或許初代是相對不那麼聰明的一個，但事實上，初代可不笨。

初代很清楚自己被白遠利用，只是初代的格局更大，願意被利用。

這樣的人，當然知道警惕黑桃十的話語。

可即便如此，黑桃十還是成功欺騙了初代，獲得了初代的力量。

也因此，黑桃十才能緊隨白遠其後，利用石碑進入了這個世界。

白霧和井六，最終還是沒有想明白黑桃十到底哪一句話，是讓他們深信不疑的。

好在，以白霧的實力，要再次前往黑桃十的所在之處，並不難。

……

……

小鎮外，垃圾場。

當白霧再次來到黑桃十住所的時候，黑桃十已經消失不見了。

白霧只看到了兩杯熱茶。

同時白霧還聞到了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

“白遠來過了。”

白霧對這個消毒水味道非常熟悉。

結合自己回到小鎮時，看着白遠開了一輛suv離開，白霧確定了，那個時候白遠的神情有些古怪，想必是接到了黑桃十的電話。

他從來沒有想過，白遠和黑桃十是那種隨時可以見面的關係。

因爲在白霧的記憶裡，白遠和黑桃十——是那種玩着貓鼠遊戲，相互較勁的兩個人。

可此時此刻，一道靈光閃過，白霧忽然間……明白了黑桃十到底是在哪裡騙了自己。

爲何自己會對謊言深信不疑。

茶桌上留着一張紙。

這是黑桃十和白遠這兩個飲茶人，在飲茶之後留下的。

也是整件事情的謎底。

白霧拿起了這張紙，裡面的內容印證了白霧的猜想：

“親愛的小白，雖然在我的印象裡，你還是那個童年時一臉委屈缺愛的小可憐，但今日，我必須得說，我很高興。

想必你已經對我有所戒備了，所以接下來的話，是真話哦。

當然，你還是可以選擇保持懷疑的態度來看待這封信上的內容。

首先揭開你的困惑，或許當你看到茶杯的時候，你就明白了，我愛喝茶，白遠也愛喝茶。

我們有着共同的愛好。

然後你就會想，我和白遠……真的是宿敵嗎？”

信白霧沒有看完，看到這裡的時候，白霧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白遠和黑桃十是宿敵，這是七百年前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是白遠也一直對自己灌輸的事情。

白霧繼續往下看：

“魔術師不該輕易解開自己的魔術，但我已經從你身上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當然了，你的出現是一個意外，即便沒有你的出現，我和白遠的計劃也會繼續實施。

將來有一天，你會毫無意外的出現在我們原本的世界，想來你已經知道了。

至於你的序列，也就是你的初始生存能力，以及你最強大的地方——情緒免疫，還有你身上能夠使用序列和惡墮詞條的特性……

這些東西你不需要知道怎麼來的，你只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是一件偉大的作品，儘管你還有一些小瑕疵。

然後，你的出現，延長了我的時間，且補充了我的能力。規則封印是一個可怕的序列，我和白遠的力量在這裡，成了消耗品。

如今，你就像是一個充能站，通過欺詐者，我再次得到了補充，這讓我對後面的計劃，將更有把握。

那麼現在，我來解開謎題，你到底是哪裡被我欺騙了，其實你也已經有了一定的思路對不對？

那就是我和白遠……從來都不是宿敵。

我對白遠的興趣，並沒有那麼濃厚，相反，我和白遠一樣，對源頭上的東西最感興趣——比如井。

還記不記得我對說過的一句話——我與白遠的較量，是要絕對的公平，哪怕有時候我掌握了外力，我也會放棄使用這些外力。

這句話，其實就是故意要讓你明白，我還掌握着外力，我的力量並沒有完全被消除。

聰明的你，一定會因此而戒備，認爲我可能並沒有完全變成一個普通人，我只是因爲要與白遠公平對決，而放棄了使用這些外力。

所以接下來，我只需要告訴你我是一個普通人，你就會認爲我在撒謊。

但這樣一來，你就不得不轉移注意力，更加相信我的前半句——我會爲了白遠，而放棄使用外力。

也就是說，你會更加相信，我對白遠的執著。

哈哈哈，老白這個人呢，我確實對他比較執著，但一切，都是我裝的。

當初因爲小魚乾的精神力，導致我們在農場的人，都會下意識認爲花色決定資質。

老白讓我從k變成了十，的確讓我自我懷疑過。但我對老白，卻只有感激。

因爲他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欺詐的魅力。

所以後來，我乾脆扮演起了一個執意對他復仇的人。

這是多麼順理成章，騙過了能騙過的所有人……只要稍加引導，他們會對此更加深信不疑，欺詐者序列，依舊因此判定成功。

不過我騙得了所有人，卻未必能騙過老白，權衡之下，我選擇與老白聯手。

你知道的，他這個人對有趣的事情最感興趣，正邪陣營反而不那麼重要，所以……你被騙了不冤枉。

畢竟，你不是被一個黑桃k騙了，你是被黑桃k和紅桃k聯手騙了。

也唯有老白的力量，我無法拿到，但是沒關係，老白提出了一個更值得付出想象力的荒誕未來，一個偉大的計劃。

這個計劃，確實與你有關，但是我只能說到這裡了。

這個世界不歡迎你，你雖然被扭曲籠罩，但如果在這個世界待得太久，規則封印也會生效。

我和老白的死亡不可避免。接下來在這個世界，是我和他的舞臺，或者也是幼年的你的舞臺，至於現在的你，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

我相信你的舅舅，已經告訴了你很多事情，這是一座塔，請代我們前往塔的最深處。

至於離開的方式，我已經制造了石碑。用你的眼睛，你會找到離開的方法。”

信寫到了這裡，就結束了。

白霧絕對想象不到，黃泉島上，黑桃十亡靈和白遠的相遇……

以及這麼久以來，白遠對自己所說的一切關於黑桃十的話語……

都是在爲黑桃十欺騙自己做鋪墊。

不僅僅是自己，就連初代也對此深信不疑。

用無數年的時間來立一個宿敵人設，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賺取到了每一個人的信任和力量之後，才緩緩揭開謎底——

從來沒有宿敵，只是兩個聯手的騙子罷了。

白霧苦笑，井六也苦笑。

“我們，被騙的不冤。”

“是的，看來接下來，我必須得按照他設定的路線離開了。”

“你不打算試着反抗？”井六有些疑惑。

“我只是賭一把，我賭白遠和黑桃十，終究是站在初代那邊的。”

“你真是個瘋子。”

“這次不是瘋，要和這兩個老騙子爲敵，我倒情願選擇和初代一樣，獨自面對扭曲。”

略作停頓後，白霧說道：

“我該前往真正的第三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