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萬的廣告費砸下去，電視上立馬充斥起按摩座椅的廣告。

廣告的投放也是分層次的，像是央視這種正規的媒體，李衛東只是在黃金時間段投放了15秒的廣告，主要目的是爲按摩座椅打開知名度。

在央視打出的廣告，是最正規的一款，幾乎沒有什麼吹噓的語言，只是單純的介紹產品的功能。當然15秒的時間，也只能片面的介紹，不會說明的很詳細。

李衛東也是擔心，會被扣上虛假宣傳的大帽子，所以在央視投放的廣告，不敢去吹牛。

省一級的電視臺，廣告則從30秒到一分鐘不等。

省級衛視電視臺，投放的是30秒的廣告，這一款廣告吹的也不是太厲害，在李衛東看來只是稍微吹噓一下按摩座椅的功效。

而一分鐘的廣告，投放的是衛視意外的省級地方臺，這一款廣告就已經帶有比較明顯的誇大宣傳成分了。

市一級的地方臺，投放的是兩到三分鐘的廣告，偶爾也會有長達五分鐘的廣告，這一級的廣告就純屬虛假宣傳了，雖然沒有將按摩座椅吹的可以包治百病，但是卻特別的誇大了按摩座椅的功能。

比如頸椎和腰椎按摩，被誇大成爲治療頸椎病和腰椎間盤突出症的神兵利器，肌肉按摩的活血功能，被誇大成延年益壽的保健方式，甚至還強調了一下預防疾病的功能。

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壓根就是在吹牛，然而大多數的消費者，還是比較容易輕信廣告的。

賣保健產品，靠的就是一個字：吹！這一點是經過無數真實案例證實過的。

李衛東深知這一點，即便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完全是在虛假宣傳，但是爲了提振按摩座椅的銷量，也只能厚顏無恥的用這一招。

第一期五百萬的廣告經費，看起來很多，但壓根就不夠花的，央視和省級電視臺投放完畢之後，市一級的電視臺，就剩不下多少錢了。

於是李衛東又增加了三百萬的廣告費，用於市一級電視臺的廣告投放。

好在當時廣告費便宜，市一級的電視臺，投放一個月的廣告，只要兩三萬塊錢。

那時候的電視臺，還是全額財政撥款，廣告費相當於是電視臺的額外收入，市一級的電視臺流量小，廣告客戶本來就不多，所以對於廣告客戶不僅是收費低，而且是來者不拒。

鋪天蓋地的廣告投放下來的同時，陸光明也開始行動了。

……

京城的某大醫院。

陸光明光明正大的走進了一間醫生辦公室。

放在後世的話，醫藥代表大概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走進醫生辦公室。

“劉大夫，忙着呢！”陸光明一臉笑容的跟醫生打招呼。

“是陸經理啊！”李大夫也沒有避諱，直接招呼陸光明坐下來。

陸光明跟劉大夫寒暄了幾句後，便拿出了按摩座椅的宣傳冊，打算向劉大夫介紹產品。

對此劉大夫也是習以爲常，當時的醫藥代表還沒有開始採用“帶金銷售”的模式，藥廠、醫藥代表與醫生之間，也不存在直接的金錢關係。

醫藥代表作爲醫生和藥廠之間的橋樑，理應向一聲詳細的介紹產品，而醫生也很樂意通過醫藥代表，去了解藥品的基本情況，這比通過臨川慢慢研究總結，要方便多了。

“劉大夫，你請看，這是一款按摩座椅……”陸光明將宣傳冊遞到了劉大夫面前。

劉大夫看了一眼按摩座椅，開口說道：“這東西我在電視上見過，最近打開電視機，總能夠看到這東西的廣告。”

“劉大夫真是見多識廣。”陸光明趕緊奉承道。

劉大夫卻接着說：“但是電視廣告上，這種按摩座椅的功效，可是吹的有些過分了，感覺跟那些賣口服液的差不多，什麼高血壓、糖尿病的都能治。這不是忽悠人嘛！要是喝瓶口服液就能治病，還要我們醫生幹什麼！”

“劉大夫說的是。”陸光明接着說道；“廣告嘛，總有一些誇張的程序，但是我們的這款產品，跟那些口保健服液不一樣。

我們的按摩座椅，主要是起到按摩推拿的效果，對於緩解頸椎病和腰椎病的疼痛，促進血液循環，的確是有幫助的。畢竟中醫的按摩推拿，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總不會有假吧！”

“話雖如此，可這東西頂多是起到輔助理療的效果，對於治療疾病，效果很有限。”

劉大夫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我是一個醫生，說心裡話，我對於這種保健產品，還是比較牴觸的！有病的話就去正規醫院找醫生，用什麼保健品啊！再者說來，世面上的保健產品，基本都是騙人的。”

劉大夫畢竟是專業醫生，廣告上那些虛假宣傳，當然是騙不了劉大夫的，不僅如此，劉大夫對於這種虛假宣傳，更是嗤之以鼻。

九十年代的醫生對於保健品，大概都不會有太好的感官，甚至大多數醫生對於保健產品是厭惡的。

因爲當時保健產品市場不規範，所有的保健品都在誇大功效、虛假宣傳，宣稱可以治療疾病，對於保健品而來是最常規的操作。

這也就導致大量的患者誤信保健品，使用保健品來治療疾病，甚至對保健品的信任程度，要凌駕在醫生之上。

很多人生病以後，寧願去吃各種的保健品，也不願意去配合醫生的治療方案，最終導致病情惡化，反過頭來再怪醫生沒有把病看好。

或者是一邊吃藥，一邊吃保健品，最後病好了，不是醫生的醫術精湛，而是保健品的有用。

很多醫生對於保健品，都是深惡痛絕，處於科學立場上的醫生，當然與虛假宣傳的保健品站在對立面。

陸光明也知道，專業的醫生大多是看不起保健品的，更何況劉大夫還是京城大醫院的醫生。

於是陸光明趕緊介紹道：“我們廠生產的這款按摩座椅，跟一般的保健產品不用，這款按摩座椅是由首都醫科大學的康光宏教授研發的。”

“這是康教授做出來的產品！”劉大夫露出一副尊敬的表情，接着解釋道：“我就是首都醫科大學畢業的。”

“這麼說康教授就是你的老師了！看”陸光明趕緊說道。

康教授的名頭還是很管用的，既然是康教授這種權威醫學大牛研發的產品，那作爲醫生的劉大夫，也就沒有了牴觸的心理。

只見劉大夫點了點頭：“如果這真是康教授研發的產品，那讓我推薦給患者，倒也沒什麼問題。你們這種按摩座椅多少錢？”

“我們的定價是8888元！”陸光明笑着說道。

“這麼貴！”劉大夫忍不住驚呼一聲。

陸光明馬上答道：“如果是大夫推薦客戶，肯定是有優惠價的，只需要3888元，就能買走一臺。”

“那也挺貴的，快頂的上我一年的工資了。”劉大夫開口說道。

陸光明則呵呵一笑，開口說道：“這年頭看病哪有不貴的。”

“說的也是。”劉大夫點了點頭。

即便是放在現在，老百姓已經有了基本醫療保險，看病都是一筆不菲的花費，很多家庭會因爲一場大病傾家蕩產。

而在九十年代，沒有基本醫療保險的年代，用不了大病，普通的外科手術，都能讓一個家庭傾家蕩產。

陸光明則接着介紹道：“劉大夫，你幫我賣按摩座椅，我也絕不讓你白忙活，每賣出一臺按摩座椅，我們廠會給你200塊錢的臨牀觀察費。”

李衛東給陸光明的權限是200到300元，陸光明就先開個200的價格，如果劉大夫不答應，再往上加。

劉大夫卻是猛的一愣，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醫生，還是第一次聽說“臨牀觀察費”這東西。

劉大夫表現出了很傻很天真的一面，他開口問道：“臨牀觀察費是什麼？”

陸光明當然不能直接說，臨牀觀察費就是提成，於是他開口解釋道：“我們的產品上市以後，需要醫生的支持，並且提供繼續研究和觀察，自然就需要向醫生支付一部分臨牀觀察費。”

劉大夫又是一愣，心說患者留意患者的臨牀情況，包括用藥反應和治療效果，不是醫生的本職工作麼？怎麼還要收費啊！

而且這臨牀觀察費可真高，賣一臺按摩座椅就有200塊錢呢！

等一下，怎麼感覺上像是在收回扣！

於是劉大夫一臉憨憨的問道：“陸經理，按你說的這意思，這臨牀觀察費怎麼像是回扣啊？”

“回扣多難聽！”陸光明接着說：“雖然觀感上差不多，但名稱是還是不同的。”

“只是名稱不同？那還不是回扣！”劉大夫心中忍不住吐槽起來。

……

收回扣是不道德的，但200塊錢的臨牀觀察費也是真的香！

劉大夫最終還是沒有忍受住誘惑，答應了陸光明的條件。

事實上能夠抵擋住誘惑的醫生也沒有幾個，否則的話“帶金銷售”也不會成爲國內醫藥界的黃金規則。

三天後，劉大夫滿心忐忑的向一位頸椎病患者，介紹起了按摩座椅。

“你這個病啊，如果不想開刀的話，平時就需要多做物理治療，這樣才能緩解頭暈的症狀。”劉大夫開口說道。

“大夫，該做什麼物理治療啊？”對方開口問。

“就是多做一些頸椎的按摩。”劉大夫接着問道：“平時能找到地方做按摩麼？”

“應該能吧，街頭巷尾有不少的按摩店。”患者開口答道。

“我說的是正規的按摩。”劉大夫開口說。

患者心說，這大夫怎麼知道我去找不正規的按摩了？一定是同道中人！

劉大夫繼續說道；“如果不太方便，或者時間不充裕的話，也可以買一臺按摩座椅。”

“是不是電視廣告上那種按摩座椅？”患者馬上問道。

“差不多吧！不過那東西挺貴的，一臺要8888呢！”劉大夫回答說。

“接近九千塊錢，這麼貴？”患者頓時一臉的緊張，這對於他而言，顯然是一筆非常巨大的數目。

劉大夫則接着道：“你要是從我這裡買的話，有折扣，3888就能買到。”

一下子便宜了五千塊，患者頓時鬆了一口氣，再考慮到這是劉大夫的推薦，患者頓時有些心動。

劉大夫則開口說：“你先考慮一下吧，要是想買的話，過來找我，我給你開單子。”

“買，我買！麻煩劉大夫給我開單子吧。”患者馬上說道。

爲了找劉大夫看診，這位患者等了足足一上午，既然如此就一次性把事情都辦完了，免得下次來找劉大夫，又得等一上午。

送走了這位患者後，劉大夫忐忑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他輕嘆一口氣，心說這帶貨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不過賣了一臺按摩座椅，怒賺200塊，這還是很值得慶祝的事情。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了頭一次的帶貨經驗，接下來劉大夫帶貨也越來越熟練，技巧越來越純熟，心理負擔也越來越少。漸漸的，帶貨賣按摩座椅，成了劉大夫日常的工作。

……

陸光明又一次來到了劉大夫的醫生辦公室。

只見陸光明掏出了一個信封，送到了劉大夫面前，同時開口說道；“劉大夫，這是您上個月的臨牀觀察費。”

劉大夫下意識的拿起信封，放在手裡一捏，發現還有些厚。

陸光明則開口說道；“劉大夫，你上個月一共賣了55臺按摩座椅，所以一共是11000塊的臨牀觀察費！”

“一萬一！我賣了這麼多！”劉大夫猛地一驚，表情瞬間不淡定起來。

只見劉大夫急忙打開信封，從裡面拿出了錢，認真的數了一遍，還真是110張。

劉大夫不是沒見過這麼多錢，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一個月能賺這多錢！

一萬一千塊錢，相當於劉大夫近三年的工資了！

陸光明則開口說道：“劉大夫，沒問題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下個月還請您多多辛苦。”

“一定！”劉大夫攥着這一萬一千塊錢，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

劉大夫並不是個案，九十年代初的醫藥代表，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醫生，再加上200塊錢的臨牀觀察費，很少有醫生能夠堅持底線。

醫藥行業的帶金銷售模式，真的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以後，就很難再受到控制。

醫生從帶金銷售中嚐到了甜頭，以後若是沒有了這筆臨牀觀察費，恐怕很難讓醫生心甘情願的開處方。

醫藥代表也從帶金銷售中獲得了高額的提成，從此以後他們不再是連接醫生和藥廠之間的橋樑，而成立無情的賣藥機器。

廠家同樣在帶金銷售中獲得利潤，最直觀的就是產品的銷量大幅度的增加。

那些花錢買藥的患者，顯然成了唯一的受害者，只不過在疾病面前，患者沒有選擇的權力。

不過李衛東的按摩座椅，價格比較昂貴，所以即便是坑人，坑的也都是有錢人。

在1993年，能拿出3888塊錢買按摩座椅的，絕對都是富裕家庭。

與此同時，電視廣告的效果也逐漸的顯現出來。很多顧客是看了電視廣告之後，購買了按摩座椅。

與那些口服液相比，按摩座椅的價格是昂貴的。那些普通的保健品口服液，大概也就是幾十塊錢一盒，雖然以當時的收入而言，幾十塊錢也是挺貴的，但普通人也就是被坑個幾百塊錢。

而李衛東的按摩座椅，可是3888的奢侈品！

李衛東也深刻的貫徹了奢侈品的一大特點，那就是不坑窮人，只坑有錢人。

九十年代初的有錢人，生活是很匱乏的。以現在的眼光看，有了錢以後要做兩件事情，一是拿錢去投資，讓資產保值；二是拿錢去享受，讓生活更美好。

然而在九十年代初，投資的渠道非常少，那時候普通人還意識不到投資房地產，世面上也沒有那麼多可以用來“炒”的東西，就連股票也還是一件新鮮事物，對於大多數中國人而言，國庫券或許就是最好的投資品。

至於拿錢去享受，當時的中國有錢人，好像也沒有什麼能夠享受的東西。

出國旅遊購物，在當時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去新馬泰，也是95年以後才逐漸興起的。沒有遊艇，沒有嫩模，沒有豪華跑車，沒有五星級酒店，所謂的享受生活，大概就是每天吃好喝好。

更何況由於治安的原因，很多人還不願意很招搖的露富，生怕被不法分子給盯上。

所以當時的有錢人，大多會把錢花在自己家裡，花在那些外人看不到，但自己又能感受到的地方。

比如弄一個大魚缸，養幾條進口的熱帶魚。特別是在北方城市，養熱帶魚是需要配備加熱設備的。

在當時很多家庭用電都要非常節約，能摸黑就絕不開燈，給魚配備加熱設備，當然是有錢人才能做的事情。

再比如置辦一套進口音響，然後買上一臺鐳射影碟機，配上一臺話筒，放上一首《瀟灑走一回》，就可以在家裡唱卡拉OK。

鐳射影碟機這東西，估計現在很多人都沒見過，鐳射影碟俗稱LD，算是錄像帶到VCD之間的過渡產品，九十年代初價格非常昂貴，VCD出現以後，鐳射影碟就逐漸的被淘汰了。

而按摩座椅，剛好符合的有錢人這種在家中享受的需求。

九十年代初，中國富裕家庭的比例雖然不高，但是中國的人口基數畢竟擺在那裡，再小的比例，攤在十二億人口當中，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在龐大的廣告攻勢下，按摩座椅的銷量非常的好，每天都能接到一大堆各地經銷商催貨的電話。

九四年代，本來就是保健產品橫行的年代，但凡是個保健產品，都能輕鬆收到智商稅。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按摩座椅的出貨量就達到了一萬臺，而且上漲的趨勢還非常的明顯。

一萬臺按摩椅，給李衛東帶來了兩千六百萬的利潤，除去做廣告的八百萬，還淨賺一千八百萬。

這也讓李衛東意識到，廣告不能停！

李衛東又追加了五百萬的廣告費，同時他還拿出一筆錢，打算獨立成立一個按摩座椅的研發項目，繼續推出新款的按摩座椅。

只坑有錢人的營銷策略，同樣得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