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

石天等三人大吼,他們口中的‘阿九’便是被持刀神將懶腰斬斷的東離國將軍。他們有心想去救援,奈何四位神將步步緊逼,他們連自身都難保,又怎麼可能虎口救人?

身子被攔腰斬斷的阿九飛快運轉法力,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重組身軀,否則根本擋不住那持刀神將的下一輪攻擊。

可惜的是,從周天星辰大陣佈下,鐵坤等人帶着三件聖器及三白六十件強大的王器趕來時,一切就已經註定了。持刀神將低喝一聲,帶動氤氳仙氣而動,手中透着森寒刀芒的刀連斬十八刀。

噗……噗……噗……

還沒來得及重聚身軀的阿九瞬間被分屍,碎屍中衝出的神魂剛一現世,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捕捉、吞噬,在這片星空中消泯於形。

“啊”

目睹並肩作戰多年的阿九被分屍,連神魂都逃不了,石天仰天長吼,渾淚直流,與身上的鮮血相合,染了一方星空。這一刻,他像是發了瘋的野獸,體內的精血盡數燃燒起來,以命爲戰。

其餘兩人亦是如此,心頭血紛紛燃燒起來,讓得他們的氣勢高漲,仿若要突破王境的桎梏,隱隱有踏入聖境的趨勢。

嘭

燃燒精血而獲得強大力量的石天滿頭黑髮狂舞,如蛇如龍,身上氣勢如浪。他託着聖印而行,一個照面就將兩位神將震退數十里,狂暴的氣浪崩碎了無數星辰。

另一邊其他三位神將亦未能擋住兩位同樣燃燒精血的東離國將軍,被砸飛出去。

遭受巨力的五位神將晃了晃身子,依靠整片星空的力量,卸去身上的力。他們像是擁有最強戰鬥意識的機器,在意識到而今的三人今非昔比,硬撼絕無好處時,他們改變戰鬥方式,在星空中一閃一沒,遊鬥起來,旨在耗盡東離國三位將軍的精血。

一場拉鋸戰展開序幕,燃燒精血的石天三人固然已經有了與聖賢一較高低的實力,奈何卻一直琢磨不到神將的身影,強大的攻擊只是轟擊在星空之中,起不到什麼實質的效果,而五位神將卻神出鬼沒,時不時的以聖器而擊……

陣外,霍然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忽而猛地吐出一口逆血,面色蒼白如紙。

“霍兄”

“霍大哥”

一衆人見霍然如此,不明所以,紛紛露出擔憂神色。

霍然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石天三人困獸猶鬥,攻擊落在星空之中,等若於打在我身上,雖然有法陣削弱了大部分攻擊,但剩餘的力量落在我身上也有些麻煩。”

“讓我們進陣吧”鐵坤握了握拳,他已經調息的差不多,雖然不復巔峰戰力,但還可以再戰,總比在這看着霍然一點點被石天等人隔山打牛的好。

“等會兒吧,會有你們殺敵的機會的。”霍然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自顧自盤腿坐下,一邊調息,一邊控制法陣。

陣中的三百六十位天兵是無意識的存在,只接受霍然的命令殺誰就殺誰,而五位神將卻都是由他操控,現在等於是霍然一人的意識分作五份,與石天等人戰,這對激ngshén消耗很大,到了現在他也快支持不下去了。

現在拼的就是誰能堅持的更久

陣內戰持續,石天等三人的精血越來越少,氣勢越來越弱,已經快要恢復正常。而霍然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時不時的吐出一口逆血,染紅了胸前衣襟。

終於,半個時辰過去後,石天三人首先堅持不住,一身精血燃燒盡,一個個萎靡不振,半點力都使不出。霍然亦達到了巔峰,再也無力控制五位神將去終結石天三人的性命,強撐着一口氣,他打出一道法訣後,對着衆人交代一句‘進陣’,兩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霍兄”鐵坤等人大驚,一把扶住倒地的霍然,待得查探發現霍然雖受了些傷,但並不重之後,鬆了一口氣,留下幾人照顧霍然,其餘近萬人盡皆殺入第五十一城內,收割東離國的殘兵剩將。

在霍然打出最後一道法訣之後,三百六十五位天兵神將便隱入星空,化作三百六十五個熾烈星辰,灑下迷濛星光。這些星光有一種偉力,可憑空削人修爲,但凡在陣中被鎖定的人,都將被壓制三成實力。

大華國近萬士兵在鐵坤的帶領之下,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在不到半個時辰裡,就將東離國的殘兵剩將斬滅,並且無一傷亡。

三天過後,面白如紙的霍然甦醒過來,他一人站在破敗的城牆上,看着底下的遍地屍骸,心思千迴百轉。他低視自己玉潤的雙掌,呢喃道:“什麼時候,我竟也成了這般嗜殺之人了?”

他本良人,從地球來到鈞天界,從鈞天界來到域外戰場,一路走來捲進了無數是非,殺得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在三天前,更一手促成一萬多人的死亡,這要換作是在地球上,恐怕槍.斃一萬遍都不夠

騰

他躍下城牆,走到一堆碎屍旁,翻起一顆還算完好的頭顱。那是一張帶着驚恐的臉,雙目凸出,死不瞑目。

“或許不是我親手殺了你,但你的死卻有我很大的責任。”

“或許自你踏上這條路開始,就預見到今日。”

“或許你是善人。”

“或許……”

霍然一手託着頭顱,一手附上死者的雙眼,致其閉眼,而後說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可如果是我死了,或許你都不會像我這般,爲你重組殘軀。”

說罷,他將頭顱放下,將底下的斷肢拼了起來。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城內近兩萬人的殘肢斷體,即使有部分身軀直接爆開,根本拼不成,可剩餘的也足矣讓人頭疼。

霍然分出一具分身,兩人就這麼一個一個的將這些殘肢斷體拼接起來。這些人都是強者,死了也應當留下全屍,應該尋個地方葬下,不至於死無葬身之地。

在霍然收屍的這段時間裡,一些士兵也出來了,雖然不知道霍然爲什麼要這麼做,但在他們眼裡無異於神明的霍然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遂紛紛加入這項被別人知道會指成傻子的行動中。

秦方也在行列,他一邊收屍,一邊對着似未有所覺的霍然說道:“霍大哥,鐵將軍在兩天前已經領兵四千支援第四十七城去了,任將軍也領着剩餘的兩千人馬回守第四十八城,現在第五十一城就剩下我們原本的四千人馬。”

“你喜歡殺戮嗎?喜歡視人命如草芥的感覺嗎?”霍然頭也不擡的問道,不光是在問秦方,也是在問自己。從來到域外戰場以來,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就手染數百人鮮血,在殺人時他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就fangfo凡人踩死了一隻螞蟻,心不懼,意不動。

若是生死仇敵的話,殺便殺了,可這些人不是大惡,也與自己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殺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殺完之後他就總感覺心裡有個疙瘩。

秦方一愣,不知道霍然爲什麼會這麼問,他看了看動作不止的霍然,苦笑道:“或許吧,我也不知道,在還沒有踏上這條路之前,總感覺鮮血是世間最可怕的事,可自從踏上了這條路之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或許這就是修仙的本質,修的就是無情和冷血吧”

話落,霍然身軀一顫,他想到了當日蒙修戚收無情爲徒時說的話:想要擁有強大的力量,就要學會無情,不光對別人,也要對自己。

修仙就是追求力量的漫漫路,在蒙修戚的眼裡,走上這條路之後就會無情,對別人無情,也對自己無情,可就是這麼一個以‘無情’要求自己的大魔,卻在人神魔之戰時,爲人族而戰,連斬十四聖……

他是無情,還是有情?

是修仙讓人改變,還是修士自己改變?人之初性本善,是力量膨脹而導致心冷如冰,還是自己潛意識裡漸漸習慣殺戮?

霍然雙眼之中佈滿迷惘,他站起身望着已經被拼好的一萬多的屍身,它們冰冷而僵硬,散發出死氣。

“霍大哥……”秦方面露驚駭的看着霍然,看着那對冰冷無情的眼睛,這一刻他感覺fangfo置身於冰窖,背脊生涼,雙股戰戰。

霍然不理,擡腳對着地面一踏,轟隆聲乍起,橫陳在地面的屍體被無形力量震起,漂浮在離地三尺。在衆人驚疑不定中,霍然大步而行,帶着一萬多屍體跨出城,在城外十里處止步,而後舉拳對着身前空地直擊而出。

轟隆隆

大地裂開一條長長不見底的裂縫,霍然身後一萬多漂浮在空中的屍體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紛紛填進了裂縫之中。

待得最後一具屍體沒入地底黑暗中時,霍然盤腿坐在裂縫邊緣,口中誦唸經文: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地球佛教秘典自霍然口中而出,每一個經文都化作實質,衝入裂縫之中,爲死者超度,爲生者釋惑,而隨着誦唸金剛經越來越投入,霍然逐漸進入一種奇妙的境界,一個天人交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