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珂拍了拍雲朵的肩膀，勸慰道：“太子妃不是故意針對你的，你並不用放在心上，她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雖然性子冷了一些，可是她真的是個好人。”
她是個好人麼？
至少從前到現在，穆珂認識沈凝霜這麼久以來，她是一個好人。
穆珂也不知道沈凝霜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可是這就是世事的無常。
經歷了這麼多，現在的穆珂甚至不能弄清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好人的標準是什麼。
她自己的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她自己當然可以把一切合理化，她可以跟自己說，她殺那些人都是逼不得已，她殺人是爲了大周，是爲了解救百姓，是爲了結束戰爭。
可是她自己爲自己想出來的這些理由，她自己都不敢往下細想，她不敢去想那些死在她的槍下的那些人，是否有父母？是否有妻子兒女？是否有兄弟姐妹？她自己認爲自己做了正確的事，也會有人覺得她是個好人，可是被她殺死的那些人呢？他們的親朋好友，一定會覺得她是個壞人吧。
穆珂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事，所以她不敢去評判沈凝霜。
站在沈凝霜的立場上，她對雲朵抱有敵意，也是理所當然。
這後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怨婦冤魂，也許在未來的幾十年裏，有好多人都會在沈凝霜的手裏變成怨婦冤魂。
立後大典之後，曹賢妃變成了曹皇后，周玄帝大赦天下。
三月，新太子周徔挑了個好日子，冊封雲羌族公主……雲朵爲雲側妃。
宮裏面喜事一樁連着一樁，秦家也傳了一樁喜事。
安守侯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說道：“好，真是太好了，珂兒果然是個有福氣的，旺夫又旺子，不知道這回會添個小孫子還是個小孫女兒？”
黃姨娘說道：“生男生女都好，只是我們家兒子有點多了，要是生個女兒，也挺不錯的。”
穆珂有些發愁，“我也想要個姑娘，現在一屋子的兒子，越大越皮，我有點頭疼。”
穆珂的那兩個兒子，八月跟十五，現在八個多月了，剛開始學着爬，只要一抱起起來就開始鬧，非要自己下地爬。
穆珂沒辦法，到老侯爺那邊報喜回來之後，便吩咐人專門騰了一間屋子出來，把裏面的傢俱都搬出去了，讓繡娘縫了一個又大又厚實的墊子來，鋪滿了一屋子，就把他們兄弟倆放在裏面爬。
秦天序瞧着自己的兒子，越瞧越開心，說道：“感覺我們的兒子瘦了一些了，好像便漂亮了。”
乳孃解釋道：“之前都是抱在手裏的，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麼，現在他們自己會爬了，又閒不下來，當然就瘦了，等他們會跑了，就養不了肉了。”
秦天序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對着穆珂說道：“我覺得我家的八月跟十五，以後肯定都是虎將。”
穆珂不以爲意地說道：“孩子才幾個月而已，能看出來什麼？你想得也太遠了。”
“有你的這樣的娘，還有我這樣的爹，我們的孩子以後能差到哪裏去？”
穆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與有榮焉地說道：“那倒是，就盼着我肚子裏的這個是女娃，以後就讓她……”
秦天序臉立即垮了下來，說道：“你不會準備再弄個女將軍出來吧？”
“當然不是了，我以後要讓她讀書習字，做個閨閣小姐，做女將軍太苦，我自己吃那些苦的時候不覺得，我覺得那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可是等到自己有孩子了，就捨不得她吃那些苦了。”
秦天序低頭，用額頭抵着穆珂的額頭，說道：“現在苦盡甘來了。”
“嗯，希望大周國泰明安，永遠沒有我再爲將的一天。”
小春眼神閃爍地走了進來。
穆珂看着她一副猶豫的樣子，便問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主子，我……我有喜了。”
穆珂笑了起來，說道：“這是一樁喜事，你怎麼還不好意思說了？你跟端硯成親這麼久，也該添個小娃娃了，從今兒開始，我就放你回去歇着吧，不要再來紅梅苑裏當差了，月銀照舊算給你。”
“使不得……使不得，主子，使不得啊，您現在剛懷上，正是要用人的時候，我現在這個時候，哎……也真是太巧了……”
“有什麼使不得的，孩子來了就是緣分，你們這麼多年的主僕情誼，你照顧了我這麼久，現在換我體諒你一些也是應當，再說了，我們秦府又不是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你還怕我在紅梅苑裏短了吃缺了穿不成？”
小春被穆珂說得有些臉紅。
秦天序說道：“明天讓人牙子送一批人進來吧，珂兒你看着挑幾個合用的放在屋子裏。”
穆珂拍了拍小春的肩旁，說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明天就親自幫着我挑幾個丫鬟吧，你自己挑的人自己總能放心吧？挑完了人你就安安心心地回去歇着。”
小春看穆珂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只能點了點頭。
說完了她自己的事情，她又說道：“對了，世子爺、世子妃，葉氏來了，在紅梅苑門口等着呢，說是想見世子爺一面，放不放她進來啊？”
穆珂拿眼睛睃了一下秦天序，說道：“人家是來找他的，又不是來找我的，見不見，問世子爺吧。”
秦天序板着一張臉說道：“讓她回去吧，告訴她，以後都不用再來，我是不會再見她了。”
“奴婢這就去跟她說。”
等到小春出去了，穆珂才說道：“你對她未免太狠心了一點。”
“她這種女人，所圖的不過就是榮華富貴，可惜她心眼多，別人也不是蠢的，這些高宅大院裏的人，哪有她想的那樣簡單？她如果停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我們侯府就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如果她再整什麼幺蛾子出來，就不要怪我們不仁不義了。”
葉氏自以爲自己聰明，可她的那些城府不過就是些雕蟲小
技，穆珂不去爲難她，是因爲懶得跟她這樣的粗鄙女子一般見識，免得無端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反正秦天序說得也不錯，這麼大個秦府，還養得起這麼個閒人。
秦天序在京城賴了很久，一直到賴不下去了，才啓程去了南壤，好在南壤還算太平，他去不去影響不大，他琢磨着以後等太子登基了，他可以跟太子提一提，以後能不能每年在南壤待的時間短一點。
大將在外，家眷是要留在京城的，他手下的小將們，還能在南壤那邊娶個妻，生個娃，只有他可憐巴巴地，過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這一般，通常那些不能帶家眷的將軍，都會在自己的守地上養幾個小妾，只不過這種事，秦天序實在是做不來。
秦天序一走，穆珂立即就覺得家裏空蕩蕩的了，雖然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可是少的那個是總是跟她鬥嘴的那一個，她突然就覺得有些寂寞了。
小春幫她挑的小丫鬟已經送進來了，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一個叫白朮，一個叫半夏，長得清清爽爽的，一看就是伶俐人，穆珂放在身邊做小丫鬟。
現在紅梅苑裏有兩個一等大丫鬟……玲瓏、琺琅，還有兩個二等丫鬟……半夏、白朮，按照慣例，她還可以在屋子裏再放兩個小丫鬟，可是挑來挑去，沒挑到閤眼的，這兩個缺就空着了。
穆珂老悶在屋子裏嫌無聊，一有空就帶着孩子去穆府找喜兒，喜兒脾氣好，做的東西又好吃，雖然現在她下廚的機會越來越少，可是她身邊的那個翠玉盡得她的真傳，做出來的燒雞簡直有青出於藍之勢。
天越來越熱，穆珂這一天想吃荷葉雞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馬車，帶上兩兒子去穆府蹭吃蹭喝了。
到了梧桐苑的時候，正好看到有大夫出來，她有些緊張地進了屋，看到喜兒坐着，便問道：“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剛剛看到有大夫從你門前出去了。”
趙喜兒臉紅了一下，說道：“癸水兩個月沒來了，就找大夫號了一下脈，說是又有了。”
穆珂這才舒了一口氣，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爲……呸呸呸，大哥跟嫂子都是命好的，一定會安康長壽的。”
趙喜兒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我發現你自從嫁人了之後，嘴巴越來越甜了，就跟抹了蜜似的，說吧，今天又想吃什麼來着？”
穆珂假裝深思熟慮了一下，然後說道：“冰鎮荷葉雞……”
“好，我這就吩咐翠玉去做，等到中午就能吃了。”
穆珂看着趙喜兒站起來準備往外走，趕忙跟在後面喊道：“嫂子你記得讓她多放點冰糖，我愛吃甜的！”
“知道了，就你這張嘴最饞！”
穆珂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哪裏是我饞啊，是你的小外甥饞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在屋子裏歇着吧，外面天熱，你就別跟着出來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