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給我來一份豬八燴！”
林秀她們的豬八燴攤子除了單論斤賣，還有一種賣法，就是每樣一點，合起來一斤，總價也是十文！
但是可以每樣都嘗一點，往後想吃什麼，單隻買什麼就是。
可林秀聽到了，只杵在那，什麼動作也沒有，倒是客人看不過去，“我說小娘子，今天怎麼跟丟了魂似的，這生意還做不做啦？”
林秀被這突然放大的聲音給叫回了神，衝着人一笑，“大哥，要點什麼！”
對面站着一寬臉漢子，被林秀這一叫，倒是愣了神，“還真是丟了魂啊！”
林秀疑問，“什麼？”
一旁的花素看不過去了，上前來，拿過林秀手裏的長竹筷，笑着，“您等會，我這就給您裝上！”
然後利落的在每個大盆裏夾上一筷子，過稱一斤還多了二兩，也沒有往回夾，又用舀了半勺湯倒進去，再用油皮紙袋裝好，“來，拿好了您！吃好了再來哈！”
寬臉漢子接過，拿起袋子湊近聞一聞，“真香啊！”
然後付了錢，就走了！
等人走了，花素扭過頭，一副從實招來的模樣盯着林秀，“快說，你這是怎麼了？從方纔就開始，老走神了！”
“額！沒有啊！”
林秀裝作不在意，把客人給的銅板從檯面上拿起來，卻往一旁的滷菜裏面丟進去。
倒是花素一把搶了過來，“看看看，還說沒有！你這是燉銅板給人吃呢！”
林秀有些訕訕的。
花素把錢放到了錢盒子裏，而後把林秀拉到一旁，讓閔舟上前看着攤子，問林秀，“小秀子，跟花姨說，你跟那小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花姨……您這是什麼問題！我跟他沒關係！”
林秀越是反駁，花素越是不信，“沒關係？沒關係他能當着人面那樣說？沒關係你跟他走了會，回來就小臉通紅的？沒關係，誰信的！”
林秀伸手摸摸臉，沒紅啊！
“瞧瞧，心虛了吧！還說沒關係，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花素也是有私心，這林秀和柯諾之間吧！夾着阿南，按理這沒出門子的小姑娘，和那柯諾，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
可偏偏，這兩人就是被扯在了一起！
關於柯諾，花素和閔舟一時半會也沒渠道去查。
當初從林家村出來，見到阿南的真實面目！那眉眼之間的似曾相似，花素幾乎就一定認定了。
可傳回組織的書信，被截斷，他們沒有辦法，只能暫時這樣隱藏！
隱匿於市井之中，希望能保護好阿南。
可那個柯諾，就跟個不定時炸彈一樣，就因爲他哪方人馬都不是，可又偏偏養大了阿南，真是頭疼的狠。
現在林秀要是跟他扯上關係了，花素往後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對待林秀好了。
花素有自己的心思，林秀一樣，想到方纔被柯諾輕薄，說實話啊！林秀還覺得有那麼一絲怦然心動。
就像那個時候，柯諾赤膊着從溪水裏出來，給他驚豔的感覺一樣。
那傢伙，不說話的時候，就那麼看着人，還是很有魅力的！
可，真要說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關係啊感情啊！那真是扯淡！
一開始柯諾對林秀說她是他的女人的時候，林秀還有過幻想期待。可隨後的接觸中，林秀就知道了，柯諾看着人高馬大，壓根就跟阿南一樣，就是個人情不同的大孩子而已。
能指望他理解那句話中的含義和承諾，還真是見鬼了。
可就在林秀自己已經放下的時候，柯諾又來了，那蜻蜓點水的一吻，不像當初的莽撞，更帶着纏綿不絕的情義。
讓林秀春心萌動啊！
“花姨，我真的跟他沒什麼關係！您不知道，他跟阿南一樣，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花素依舊一副不信的樣子。
“我真的沒騙您，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壓根沒機會問！我跟他加起來說過的話，兩隻手都數的清！”
“他呀！跟阿南一樣，當初阿南就拉着我說要娶我來着！您說，這孩子說的話，能當真的麼！”
林秀這麼一說，花素倒還覺得，哎，有那麼一點到位了的樣子哦！
“所以啊，您別多想！我現在就是幫着他照顧阿南，他幫着我照顧弟弟，就是這麼個關係！”
林秀這話，不像是在說服花素，反而像是在說服自己！
花素皺眉，若有所思，如果真只是這樣，那就好了。
“對了，你跟阿南怎麼認識的啊！我看那小子，誰都不親，就愛粘着你！”
林秀噗呲一笑，“說起來搞笑，我呀！那時候沒吃的，去山上撿柴，見了一隻兔子，我這嘴饞啊！想吃肉，去追兔子，結果給追迷路還掉陷阱裏了，當時就是阿南救了我！”
花素一聽，“林家村的南山？”
“嗯！可不就是嘛！阿南這孩子也可憐，從小在山上長大，都沒接觸過人，這不，後來就賴上我了麼！”
林秀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心裏卻覺得，那些年少不知愁的事，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那時候只想着怎麼跟周氏鬥智鬥勇，怎麼吃上飽飯，吃上肉。
可一轉眼，物是人非啊！
林秀自顧的笑着，看着又來了一波人，忙上前去幫忙，獨留花素一人遐思。
“大叔，您要點什麼！”
林秀見來了一個不說話的留着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子，衣着華麗，看着不像是會來菜市口買東西的人。
因此主動上前招呼，那大叔卻上下打量了林秀一番，而後開口，
“小娘子，不知道你這豬八燴賣不賣？”
林秀一聽，不解，“大叔，我們是賣豬八燴的，您要買，當然賣啊！您要多少？單買，還是輪份？”
大叔衝着林秀搖搖頭，“我問的是你這豬八燴的方子！”
“啊！……”
林秀驚訝過後，見對方似乎是認真的，踟躕着開口，“大叔，這方子可是我們一家子大大小小吃飯的傢伙，您說我們能賣麼？”
這人一聽，也皺眉。
這來人姓塗，人稱糊塗掌櫃！
是歸橋鎮滿園薈的老闆！說起這滿園薈，是個酒樓，可人家各類菜式都是市面上沒有的。
且那菜譜單子，月月更新，這冬日裏吃什麼，夏日裏吃什麼，秋日裏又供應什麼，都是有講究的。
一開始，人都說這掌櫃的折騰，誰去酒樓點個菜，還得根據你供應什麼點啊！
日常的吃食都沒有，誰願意去！
可這事實往往就是如此，外人越是不看好吧！這滿園薈的生意還就越來越好。
那些達官貴人，就喜歡這個調調。
而街面上的人也知道，這塗掌櫃，最喜歡收奇珍，什麼天上飛的水裏遊的都能被他倒騰上飯桌。
可人卻有點傻，總是花高價買些不實用的東西！
不過雖人糊塗，這滿園薈的生意不糊塗，人也只能看着滿園薈越來越紅紅火火。
面前這人就是塗掌櫃，他近來聽夥計們說這菜市口來了這麼一家賣豬八燴的，味道那不是一般的好，而且暢銷，去晚了就賣光了。
塗掌櫃讓人買了一份回去，也嚐了！自然知道這豬八燴都有些什麼，不過是些豬下水，唯一一份特別的就是那人稱紫河車，實際不過是豬胎盤而已的東西。
塗掌櫃是幹餐飲這行的，知道人喜歡吃個精貴，講究個我吃的着，你還沒見過！
這滿園薈，能夠越來越好，就因爲菜單子上的東西，就是那麼新奇。
這豬下水，有人做，可像這豬八燴一樣，賣的紅紅火火，甚至還賣出了名堂來的少。
塗掌櫃聞到了裏面的商機，自然想把這豬八燴買下，收到自己的滿園薈去！
因此纔有了今日這一行，一問。
可沒想到歸橋鎮誰人不識他？又有誰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大方，可偏偏對方不領情啊！
塗掌櫃只得改了下口，婉轉一些，“你們這日日起早摸黑的，賺的都是辛苦錢！容易嗎？不容易！不如把這豬八燴連方子一起賣了，拿着錢，你們找些輕省生意做，豈不是兩全其美。”
“大叔，您別說了，我真的不賣！”
林秀對這來意不明的人，可是戒備的狠啊！
沒想到塗掌櫃還不死心，“其實啊！你這豬八燴我買了一份嘗過了，味道着實不錯，可這東西，要花時間研究出來怎麼做的，也很簡單！”
“你就算不賣，等過段時間，自然有人研究出這做法，不是獨一味了，你說你這生意還有個什麼做頭？”
林秀被他這麼一說，果然陷入沉思。
塗掌櫃又軟了口氣，“可我這人，誰不知道！最是公道，我雖不會幹那些事，可保不準有人能去幹！小姑娘，你不如想想我的建議，把這方子賣與我，那纔是皆大歡喜！”
“您就不怕這方子我賣了您，而後再賣別人？又或者，即使我沒有賣給別人，可自有人也能研究出來怎麼做的，搶了您的生意？”
林秀想着，這人要買方子，可不就是自己也是幹這行的麼。
因此也就這麼反問過去，可塗掌櫃聽了，反而哈哈一笑，“看來，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誰！你找個人問問，我滿園薈供應的東西，那都是獨家**，這外頭能找到麼？”
林秀還是不解，塗掌櫃卻被林秀逗笑了，“你今日好好想想！我看了這麼久，本以爲你就是這攤子做主的，倘或你拿不定主意，回去跟家裏人商議商議！我明日再來，我們再好好談談！”
說完，也不等林秀回話，笑呵呵的走了！
閔舟倒過來問，“怎麼回事？那人做什麼的！”
林秀搖搖頭，而後到旁邊的攤子上，問，“路嫂子，你聽過滿園薈嗎？”
路嫂子一聽，立馬來了精神，“是那糊塗掌櫃相中你的生意了？”
林秀立馬點點頭，“路嫂子，你怎麼知道的！”
路嫂子忙把手擦擦，把林秀拉到跟前，“我跟你說！滿園薈是咱歸橋鎮，出了名的高檔酒樓，那檔次……”
路嫂子對着林秀豎起個大拇指！
“不是一般人，都進不去！可一旦進去，那一桌子，那不得上千金！……”
“那滿園薈出入的達官貴人，數也數不清……”
“那糊塗掌櫃，要是看中了誰家的東西，出手闊綽……”
“我都做夢那糊塗掌櫃能相中我這包子手藝，我好賣身去他家當個廚娘呢！”
……
林秀又聽着路嫂子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
總而言之，這滿園薈，賣奇珍，他有別處都沒有！賣的就是這麼個奇貨可居！即使沒有路嫂子說的那樣嚇人，可那消費，肯定一般人是去不起的。
也正因爲那滿園薈做的是達官貴人的生意，上層認識的人也多，所以這滿園薈不能惹，誰膽子大敢試試，那可真的是找死。但好在，那糊塗掌櫃不是個厲害的，人還算和氣，倒也沒有鬧的民怨四起！
反而讓這些底層手藝人升起一絲又一絲的妄想，倘或那一天這糊塗掌櫃看中自家的手藝，那可不就一步登天了。
“我說秀丫頭，你趕緊的，你們商量商量，想個數，可不比這日日起早摸黑的強多了！”
路嫂子說的唾沫四起，林秀一笑，又見快到正午，“路嫂子，謝謝你！該吃午飯了，您過來嚐嚐我家豬八燴，看到底怎麼被這滿園薈給看上了！”
路嫂子以往是不佔人便宜，都是做生意的，小本生意，哪裏能讓人白吃白喝受得起呢！
可今日林秀再次邀約，也就真的順勢過去，把林秀家這豬八燴挨個嚐了一筷子，不比以往就舀上一勺湯拌飯吃，這各種滷菜，還真是！
不比別人家那滷菜冷冰冰，鹹嗖嗖的，吃起來有嚼勁，熱乎乎的，湯汁也是又香又下飯。
忍不住多吃了兩嘴，有些不好意思，可隨後林秀又說，“您就敞開了吃！像您說的，我這要是賣給了滿園薈，可就一步登天了！”
“到時候您想吃都吃不着，還是現在多吃兩口，等這豬八燴以後登上了滿園薈的飯桌子，您可也是吃過千金一席的人啦！”
路嫂子被林秀這麼一說，樂的哈哈大笑，連聲稱是。
鬧的花素滿頭疑問，方纔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也按耐住沒問。
日頭正中，早上還有些寒氣，可到了正午，反倒熱的不行，林秀見爐子裏的東西不多了，好幾樣都見了底，也想着今天早點收攤回去。
閔舟和花素也瞌睡連連，三人便一塊把攤子一收，往家回。
惹的一塊擺攤的都說，這豬八燴就是生意好！人家擺一天，他們半天賣完收攤了，林秀也就是一一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他們走後，有人跑去問隔壁路嫂子，方纔那糊塗掌櫃過來做什麼。
路嫂子跟竹筒子倒豆似的，一股腦都說出來了，可引得別人羨慕不已。
當然這是後話，林秀等會了家，東西收拾完，吃完午飯，又得準備新一天的東西了。
好在回到家，沒見着柯諾，不知道跑哪去了，林秀大鬆一口氣。
芸妹兒今日倒在家，“姑姑！”
小臉提不起精神，說話聲音也不快活。
林秀逗她，“芸妹兒怎麼了？今天誰惹你不高興了，姑姑幫你打他！”
聽到林秀這麼說，芸妹兒搖搖頭，“沒有！”
二丫嘴快，“能是誰，自然是她的南哥哥了！死活不帶她去學堂，說丟人什麼的！鬼小子人不大，嘴巴可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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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阿南？姑姑晚上等他回來收拾他，好不好？”
“不要！姑姑，南哥哥沒有欺負我，是我本來就不該跟着他去的！昨天夫子說了，說我影響課堂紀律，不讓我在跟着去了！”
芸妹兒皺着小臉，不高興，可還是幫着阿南解釋，生怕林秀真的懲罰阿南似的！
林秀伸手刮刮芸妹兒的鼻子，“看在芸妹兒的份上，姑姑就不收拾他了吧！”
芸妹兒這才展開小臉，林秀隨後抱着她，又喊上二丫，“吃飯了沒，姑姑給你們帶桂花糕了！”
二丫會做飯，早早就把芸妹兒和自己的肚子餵飽了，林秀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那麼一問而已，重點是後面的給她們帶零嘴了。
果然芸妹兒高興的，嚷着要吃！
看着二丫和芸妹兒吃桂花糕，不亦樂乎！林秀覺得小孩子真是好哄啊！
而後見花素和閔舟也沒有補覺，便拉着他們兩個說起了事。
主要是關於那滿園薈的事，以及那糊塗老闆看上這豬八燴的方子的事。
花素聽完，陷入沉思，倒是閔舟，“咱這賣了，往後做什麼去呢？能賣多少銀子？要不好好訛他一筆！”
花素搖搖頭，“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既然他有背景，有財有勢，萬一咱們不依，他趁勢行兇呢？”
林秀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這豬八燴的生意，他們做的正好！就這麼拱手賣了，還真有些捨不得。
可那塗掌櫃說的沒錯，這豬八燴仔細研究起來不難，貴在乾淨和用料足而已。
林秀心裏其實也是想賣了，但是重點是在怎麼個賣法上。
這有些人賣了能把自己往死裏作，可有些人也能把自己倒騰的活了，想到這裏，林秀心生一計。
“我看，明日我去與他談！”
－－－－－－題外話－－－－－－
寫的我腰痠腿疼，二更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