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相比較於小超市老闆的真切，助理應該屬於首鼠兩端。路董的現任妻子隨之抵達H市，是他帶着小北與下屬碰頭才得知。夾在夫妻之間的職員大眼瞪小眼，預感到山洪暴發前的壓抑，個個左右不是暗自着急。都知道，這一次熱鬧大了！

“小北成熟了。”

差強人意的評價在冷冷麪孔下寒氣逼人，潛臺詞明顯就是懂得謀取的意思。小北不甘示弱，“沒辦法，就像雅容阿姨不再年輕，誰也沒有辦法阻止，不是？”故作姿態的堅強，被事實存在的殺傷力掩蓋，令對方頓時語塞。

夾槍帶棒一股子**味。路董一聽就知要遭，立刻讓衆人解散收拾自己的宿舍。回過頭來拉着小北的胳膊走向辦公室。雅容鼻子哼了一聲，緊隨其後。進了辦公室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兒子一直要求實際鍛鍊，這次就讓他來分公司工作，最晚後天就應該到。”

一直等着她說完，老路纔開口，“什麼分公司？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就是這裏！你少給我裝糊塗！”不得不說，雅容很有姿色。一身得體的職業裝或許是氣場強大的緣故，沒人會覺得嬌小。這時間在氣頭上，玲瓏的鼻翼急促地忽閃着，讓小北一度擔心它會炸開。“沒你這樣辦事的人！我不管，兒子來了你自己跟他解釋。”

拿兒子來說事半輩子了！一聽這話，老路肚子裏就燒起熊熊大火，卻也不能一股腦冒出來，“你如何承諾就應該你來解釋，我有沒有成立分公司和我有什麼相干？不是？”一甩膀子坐到了小北身邊，“這裏註冊的法人代表是小北，我說了也不算。”

“好好好……”雅容連聲說好，從手提包裏掏出手機，“小張，立刻召集所有人員返回，……對，就是現在！”

“給你好臉色了是吧？！要滾馬上滾！”老路咆哮着站起身，“現在就滾，你回家看着這公司能不能正常運轉！”

兩口之家熟到不能再熟。肆無忌憚地暴露彼此內心的陰暗面，就是日積月累的負面情緒爆發。脾氣人人都有，狠話張口既來，只能說忍耐了彼此很久，久到再也沒有耐心裝出在外人面前的賢妻良母，或者是好丈夫。

依舊會感覺很委屈，淚水滂沱還是梨花帶雨就得看老路的心情而論了。就說現在，這個叫做雅容的女人即使倒在地板上打着滾哭，老路也無法原諒她當着自己的面在閨女面前被打臉。

老路在賭，她應該看出他的決心。

雅容在賭，他不會狠心不管不顧母子二人，非得跟前妻的女兒一條戰線。

越是不肯得到一句安慰的話，越是哭的傷心動情。毫無疑問，這一次判斷失誤，屢試不爽的一哭二鬧都沒有達到理想效果。能有多傷心而久哭不止？雅容這時間一邊擦眼抹淚一邊暗罵小張爲何遲遲不趕來救場。

實際上，哪是小張沒趕來。

天大的膽也不敢進屋，一個董事長一個總經理，得罪哪一個，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就那麼站在辦公室門口，期望着等到硝煙散盡之後屁顛屁顛地進屋打掃戰場。工作不想丟，也算是萬不得已。

“哭累了，就回屋去休息。再不，想回家，也沒人攔着你！”沒有徹底鬧僵的打算。老路暫退一步，也不再是疾言厲色，聲音緩和好多。

小北歪着頭看了他一眼，暗暗嘆了口氣。說實在話，就在剛纔突然萌生出發自內心的快感。好似父親爲她報了大仇一般無二。記恨站在屋子中央的女人由來已久，第一次感覺把一個人踩在腳下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以至於，聽着這個女人哭泣不止，有如天籟之音那般悅耳動聽。

悄悄地，打開手機拍下視頻。有機會，一定讓母親看看，這個女人也並不是有多風光。一旦父親回心轉意……，如是想着，輕輕彎起了嘴角。

“你讓我回家我就回家，你想的美！”在小北面前，算是顏面盡失。從來就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更何況，從小北母親手裏搶到這個男人，自然不肯就此認輸在敗將女兒手中，“我決定不走了！”扔下一句，雅容轉身走出辦公室。

“總經理，咱返回不？”門口的小張不合時宜地一句話，勾起她心中無明業火，“你是幹什麼吃的！這時間纔到!"

“忙着收拾宿舍……”小張誠惶誠恐。

“小張你進來，我有工作要安排。”

聽到路董在房間裏招呼，小張剛剛落到實處的心又被拎起來。心中暗自腹誹不已，早晚能被這一公一母的老虎給玩暈！總經理踩着一路碎步咔咔作響走遠，看來是沒心情跟自己過不去。可董事長……

“坐吧，也沒有外人，這是我的女兒。”臉上陰雲未散，老路沉聲說。

小張很忐忑，向小北笑笑，“呃，您好！叫我小張就好。”沒有看到雅容繼續氣急敗壞，嚴重影響到小北的心情。對他笑着點了點頭。

“我現在提升你爲經理，協助小北抓好公司業績。至於……總公司那邊有任何人來指手畫腳，你全當他們……放屁！”或許是腦大了，路董沒有了以往的冷靜，言語當中表現出很強的戾氣，“是誰也不行！就連剛纔那個女人也不行！”

一下子就把小張搞得頭暈腦脹！怎麼個情況這是？信號不對路啊！？可經理倆字還是清清楚楚紮在腦海深處，那可是每月增加兩千塊收入的職位！一顆心，不知是不是跳出了胸膛，只感覺幸福來得太過於突然。但還是神差鬼使地點頭接受！誰肯跟董事長的賞識去叫板？誰又能推開升職加薪的大好機會？

使勁點着頭，小張感覺整個腦袋都失去控制。

“那好！回頭通知這次到來的同事，福利提高等我跟小北研究之後再定，工資每人增加五百！前提是，繼續保持在總公司時的工作態度，並且願意留下來跟小北一起創業發展！”

老路斬釘截鐵扔出去一大把定心丸。又說，“想回去總公司也行。我絕對不會爲難他們。”

很想問問，您是否坐鎮這座公司。小張沒敢。他認爲應該積極站對隊伍，能夠在董事長手下直接工作，同在總公司主管領導下自然有太多不同。就以自己的能力而言，早已應該躍居高層管理。這一次，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再也不去爲別人背黑鍋還得吃白眼。

與小張好似喝了雞湯的心情不同。雅容認爲，自己是被老路扒開嘴巴灌了一肚子辣椒麪，火辣火辣燒的心裏像是火焰山一般。以至於，喘出一口氣鼻孔就火燒火燎地難受。

聽到了小張大着嗓門傳達老路的話，腦瓜子就要炸開一樣。雅容認爲這就是公開與她叫板，只爲了討好多年未見的女兒，不惜夫妻反目的節奏。來日方長，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暗自想着，撥出手機，“兒子啊！媽媽心裏委屈！不用等了，立刻收拾收拾啓程……”

“……”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物降一物。

老路應該是早有意料，戰前準備做的也很充分。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小北的名字。至於，姐弟倆是否能夠和平共處，他心裏很沒把握。但是有一點，他決心尊重小北的選擇，即使是姐弟倆形同路人。

“你雅容阿姨在，有些話有些事我只能這樣維護你。你試着和小張溝通，他的管理經驗很足。我今天就住到酒店去，有什麼難事解決不了，直接打電話，我二十四小時爲你開機。”這一刻的路董事長，好似人至暮年，“從今天之後，你雅容阿姨和你弟弟，都可以拒之門外不允許踏進公司半步。”

想到過無數次，與這一家人是怎樣一種見面場景。都沒有她父親這一席話來的震撼！說什麼呢？恨是刻在心裏的痛，愛是流淌在心田的蜜。有些時候，說與不說都無所謂，彼此一個誠摯的眼神或是動作，完全能夠表達。

小北就沒有說話，遲疑着，頭一歪靠在了老路的肩頭。她這一刻纔算是得知，父親的肩膀是那樣寬廣，是那樣溫暖。曾經發生的一切，像是結在心海的寒冰，慢慢開始消融。

而老路心裏更是一震，感想頗深——果然，感情需要真心真意，來不得絲毫虛假。從某一個角度看問題，這樣對待妻、子有些不太公平。而事實上呢？毫無疑問他們得到的遠遠比小北多好多。最起碼，殘缺的愛，在很大程度上讓小北很受傷。盡最大努力能夠彌補這段父愛，老路覺得死而無憾！

當然，還有一件事情要爲小北去做。

那就是斜對門公司裏的雪兒，一定要給予她必要的教訓。至於順子……，側着頭看看靠在肩頭的小北，老路第一次覺得很爲難。有些擔心再一次傷害到好不容易把心走到一起的女兒。他想，女兒跟自己一樣重感情，就從她替拋棄自己順子擋了一刀那一刻起。

有什麼折中的辦法呢？老路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