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壓抑，是一件苦逼的事！
特別是，眼睜睜地看着陰雲密佈將要傾盆大雨，而你又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毫無疑問，順子被那個叫做芳芳的女人擺了一道，就是這樣一種心情。能怨誰呢？簽約合同的前後，大言不慚地拍着胸脯打包票，是他自己。
都說人傻錢多好辦事。
一個傻逼併且還是個窮光蛋，是不是就應該被人下套？
“給她退回去，不幹了！”強子恨恨地，又說：“那個臭娘們！在老闆面前倒是有功勞了，我們憑什麼就得給她提鞋。特麼的！想得美！”
廠長點點頭。
順子心煩的要命，揉着太陽穴的手指頭，因爲氣憤而微微顫抖。
不是沒有想過退貨。一紙合約，沒能產生經濟效益的絕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很薄弱。關鍵是，以這樣的心態去發展必將失去誠信，相信沒有哪家公司願意來合作。
熊瞎子掰玉米，掰一顆扔一顆，忙活一大頓工夫，到頭來必將收穫甚微。
廠子，得要長期發展，得要給人以良好的企業形象，更得保持良好的信譽。順子決定，打碎牙齒也要嚥到肚子裏。或許，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吃虧是福呢？
“你估算一下，我們加班加點會有多大的缺口？”順子擡頭看向對面的生產廠長，問道。
新開的工廠，雖說是老工人居多，終究是剛過完春節無法按下閒散的心。冷不丁就得加班加點，勢必會引起工人反感情緒，工作積極態度將大打折扣。
如是沉吟少許，廠長搖搖頭說：“不容樂觀，缺口依然很大。”
“增加報酬，然後，讓工人幫忙找相同工作崗位的人來幫忙。我們不是要按期完成任務，而是要提前，盡最大可能提前幾天完成！”
“何苦呢？這樣還不如不做，本來價格就低，這豈不是賠錢賺吆喝？”強子皺起眉頭，看看廠長再看看順子，心中頗有怨言，借來的錢這樣敗壞，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兩個人，有了不同看法，廠長也爲難。剛剛擡起的屁股，又坐到了沙發裏。
賺錢，肯定是喜聞樂見的事情，賠錢就不是件愉快的事兒了。順子煩躁躁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支菸，沒好氣地塞進嘴裏，摸遍口袋也沒能掏出打火機。廠長默默地伸手給他點上煙，“要不然，你們倆再商議商議？”
“不用了！你去安排吧。”說着，順子又抽出兩顆煙，每人扔過去一顆。
廠長答應一聲就出了辦公室，強子低着頭使勁吸一口煙，再使勁吐出來。好像是，要用這微薄的煙氣把他整個埋起來。也或許是，以此表示對順子的不滿。
“爲了……不失去誠信，只要不是喝下能死人的毒藥，賠錢我們也得咬牙堅持。”順子苦笑着看着強子，又輕聲說：“希望你能理解。”
強子依然沒有擡頭，用鼻子“嗯！”了一聲，仍舊大口地吐着煙。只是一會的時間，一顆煙就被他吸掉大半。
“要是你想不通，這一筆單獨算我的……”
“握草！你還不如說咱倆現在就散夥！沒你這麼說話的。特麼的！錢難掙屎難吃！一個爛女人也給咱們哥倆下套，等緩過氣來，給她顏色瞧瞧！”
強子是個擁有俠義心腸的爺們，更是嫉惡如仇。現在能夠冷靜下來，而並不是火冒三丈地不依不饒，順子還是很寬心的。暗暗地舒了一口氣。順子笑了起來。
愛默生說：你的善良，必須有點鋒芒，否則就等於零。
有人解讀說是，人們對善良的方式不對，結果是縱容了他人施以傷害，從而爲難了自己。這樣說也對，可終究不夠全面。就像是順子目前哥倆，想要往好的方向發展，更想給人以誠信的姿態，勢必要付出一些東西，比如自尊再比如內心的委屈。
而得到對方信任的籌碼有多重，顯然是得要下一個合同才能見效。
當然，順子並不認爲，無意義的鋒芒對自己有多大益處。
生產廠長是按照半個月的時間安排好生產計劃，這樣就得額外增加一倍的工人，並且還得加班加點。一時之間，工廠裏熱鬧起來，大有一番蒸蒸日上的派頭。
有數的幾個人知道，這就是假象。工廠穩賠不賺！
這是一件讓人無奈的事，眼睜睜地看着賠錢還得抓緊時間，因爲找來幫忙的人，得吃飯喝水就得額外賠上一部分精力。
第五天，順子第一次接到了芳總打來的電話。
說是，很看好工廠的生產實力。問，是不是再接着生產一部分。
這就是找到了冤大頭拼命宰的節奏。順子強壓着滿肚子的火氣，還得小心地和聲和氣，“工人加班加點，已經是不堪重負，不然，下次您需要幫忙的時候，知會一聲？”
對方明顯一怔，說了一聲“好”之後，掛斷了電話。
拿不準，她是自知理虧還是心有不喜，順子再打過去電話被掛斷，再撥，掛斷電話之後回覆了一條短信：正在開會，不方便接聽請見諒！
知道是後一種結果。
順子大罵一聲“尼瑪了隔壁”，恨恨地把手機扔到了辦公桌上。
人心果然換不出人心來！以非正常狀態的貨物，給她解決了實際困難，順子也賠上了一萬塊錢的代價，竟然電話也不接。鬼才相信，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馬上進入會議狀態!
這特麼就是狗眼看人低！順子這樣想。
人海戰術附以高額報酬，進度按照預期穩步發展。順子和強子合計了一下，自己車間生產的前道貨物，根本就滿足不了後道人員的生產。這又是一件令人苦逼的事情！
“我再出去聯繫聯繫，或許能有合適的貨物。”順子說。
強子癟了癟嘴，沒言語。
順子苦笑着，又說：“沒法，在家裏等着肯定沒人送上門來，不是？”
“早上，芳總讓人又送來五千件貨物，我沒讓司機卸車，讓他直接拉回去了。”強子說。
順子笑笑，“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我支持你！”
得到鼓勵，強子來了精神頭，“那爛女人忒不要臉，這就是擺明了誆咱哥倆，想想，我就一肚子火氣！”
這時，兩人同時收到廠長發來的短信：外貿公司的職員，以查看貨物質量的名義，到了車間。
哥倆王八看綠豆一樣，大眼瞪小眼對視着……
“握草！來機會了！”順子突然大吼，踩上了風火輪一樣跑向車間。
難以想象，外貿公司的職員，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突然之間出現在了自家工廠，不說是能不能給個訂單生產。就是有個好印象，起碼到有實力的大工廠分訂單來做，那也是效益相當可觀！
倘若是時運好，說不定就能要來一個訂單……
這無異於天上掉餡餅！
不對！順子跑到車間，瞬間打消了這一想法，應該是天上掉下來一個“林妹妹”！
一身雪白，纖塵不染，映襯着一頭烏髮恍若仙女下凡。
氣喘吁吁的哥倆，在車間門口努力平復着內心的激動。生產廠長適時轉過身，介紹說：“這兩位就是我們工廠的負責人。”
“哦……，都是年輕人，有朝氣！”說着，轉過身來，向着走進的哥倆伸出手，“你們好！”
這特麼太難爲人！一隻手，哥倆總不能都上前抓住吧？更何況，順子在她轉身之際才發覺，不是想象當中的妙齡女郎，而是一位風韻少婦。
強子很有眼力勁地停頓了半步，把強子讓到了前邊。若是對方還要伸手示好，再上前也不遲，免得彼此尷尬。
順子首當其衝，訕訕地說：“您好！”
“查驗質量相當好！你們這樣管理很有前途，回頭我跟芳總說說，多給你們一點貨來做。”
這他孃的是來下絆子還是來示好？順子的臉，霎時間就掛不住笑了！要是這樣做下去，賠個傾家蕩產不在話下，弄不好，保準有跳樓的危險！
“怎麼？”詫異之色寫了滿臉，她問着徒自琢磨：沒說錯什麼話啊！怎麼他吃了苦果一樣，一臉難看。
“是這樣的，這一批貨價格不太合適，賠錢賺吆喝。”廠長及時爲順子打圓場。
生意人，大多奸詐！或許是在車間故意這樣說給工人們聽呢？她想着，笑而不語，這纔想起彼此還拉着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兩片紅雲飄到臉上，手鬆開的同時，一閃即逝。
“真的！那芳總太不不道義，幫了她們公司這麼大忙，價格壓得死死不說，我們爲了補償工人加班加點，每件在原有的基礎上加價五毛錢，就這一批就得賠上一萬多塊。要是再繼續做他們的貨，我們哥倆只能喝西北風了。”
強子，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小媳婦，終於見着了孃家人，一頓牢騷不經過大腦便說了出來，就差沒有哭花了臉。
也就是！這段時間，可把他憋屈壞了。
那是眼巴巴地無能爲力！
“哦……，合同價格介意說來聽聽嗎？”問着，她滿臉戲謔之色。
這有些過了！在工人面前適當表現就好，這樣敗壞上游公司的聲譽，可是讓人不待見。既然這樣，她並不介意讓這哥倆出醜，並且是在工人面前出醜。
她料定，沒人會在工人面前吐露合同價格。
順子一咬牙，“八毛！”
“啊！……”雪，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