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路邊，藝術性和金錢味混雜在一起的廣告牌，挑動着行人不一而足的心。

順子內心燥熱，卻不是源自當紅女星嫵媚而誇張的表情動作。而是完完全全的生存危機感，泰山壓頂一般導致。

目前，三萬件訂單顯然不能夠滿足生產需求，另一個訂單的原材料還得半月之後到廠。前道工序有活可幹，後道人員也不能閒着不是？

沒有充足的貨源，很難保障工人能夠堅持跟自己打江山……

這，讓他很是頭痛。

正因爲是接了磊子的班底。正月初八，浩浩蕩蕩地聚餐之後，十六這一天，工廠正式開門營業了。

恍若是夢！年前，順子還在廠長手底下討貨源，轉眼之間，廠長就正式在他手底下討生活了。透過明亮的玻璃窗，一幫人在他的指揮下卸車。小超蹲在地上，遠遠地見到順子站在窗前看過去，扔掉了吸了半顆的香菸，也加入到了卸車的行列。

與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緊張感不同，從未有過的壓力，讓順子有點透不上氣來。

這不是？囑咐強子在廠子裏盯着，又馬不停蹄地跑在了到各家公司的路上。

雖說，如此奔波感覺很充實，心裏七上八下的滋味，還是清清楚楚。

現在，沒有一分錢的盈利，花出去的錢像流水不止。和曾經的作坊式經營差別太甚，這不是勒緊褲腰帶就能過的日子。沒有進項源泉，將是毀滅性災難，並且是咎由自取！

說難聽一點，順子現在就是個換了一身新衣服的流浪漢，除了一顆火熱的想要改變命運的心之外，只有三寸不爛之舌。

都是千年狐狸，誰又聽他叨叨呢？

保障貨期，保障質量，都是要知根知底合作過一段時間，或者是信得過之人介紹引薦才行。

一個加工戶，搖身一變成爲工廠老闆，起碼得具備錢多。

一臺麪包座駕，顯然解決不了這個現實問題！

“這樣吧！先給你一批後道貨物做做看。”

“行行行，您來安排。”應着，順子有些受寵若驚，這是能跑到的第六家公司了，是唯一一家給了他好臉色，難免有些激動，“您放心，我們就以進度和質量說話，保證提前完成任務。”

“打包票，誰不是把胸脯拍的震天響？每天，我會派出進度調查員去核實。”

負責人，是個年輕女性，聲音冷冷地，好似屋外飄着的雪花有點柔軟感覺。

順子想，不是像結成的冰塊一樣就好！慌不迭地點着頭，再次給她下着保證，“您放心，您自管放心！”

萬事開頭難！沒有刁難他，順子已經是感激不盡了。相比其它公司，雖說是負責人眼望着他，也是沒有一絲神采。都不一定有看一塊石景那麼有神！順子知道，人家也得對工作有個負責的態度，可是，你Y非得要出具過往成效，這不是難爲人嗎？一家新工廠，一個新負責人，哪裏去弄成效給你看？

“嗯！”負責人依然沒有擡頭仔細看順子一眼，敲打着電腦鍵盤“啪啪”作響。不長時間，打印機便慵懶地吐出兩張紙。她拿在手裏仔細看了一遍，推到了順子跟前，“你看看，沒有問題就籤一下字。下午，我會安排人給你送貨過去。”

說的已經很清楚了，這就是成品之前的最後兩步工序，查驗和包裝，根本就沒有什麼細節性問題。無非就是服從公司的質量、貨期要求，當然價格是少的可憐，至於付款時間，五一之後結算也算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對於順子來說，蒼蠅腿也是肉，喝碗湯也能充充飢。最起碼，能夠保障工人有活可幹，哪還能在意太多？

算上成功拍板的上兩個訂單，這是他第三次鄭重地簽署具有法律效益的大名。

或許，是字跡確實漂亮，負責人拿着合同過目之後，擡頭瞄了他一眼。

“篤篤篤”三下敲門聲，將她的視線拉向推開一條縫的房門。

“芳芳，你來我辦公室一趟。”說話的男人，應該是這家公司的老闆。大腹便便，笑就掛在臉上，順子還沒有看清他整個真身，一晃就脫離了視線。

負責人表現地很迅速，高跟鞋踩在地板磚上一陣碎響，到了門口才想起還有順子這個人。

“你稍等，我一會就回來。”

還有什麼要等的？無非就是人手一份的合同。

這一刻的時間都不肯耽誤，順子真不知說她什麼好！職場上，一句“芳芳”而並非是某某經理，不能說明太多問題，但對於過來人的順子來說，她熱情洋溢的笑臉以及急三火四的碎步，足以給這兩人定論！

還真別說！這女人很有幾分姿色，特別是笑起來的模樣，順子覺得應該算得上是人面桃花，比較與路邊廣告牌上的明星，明顯要生動很多。

勻稱的長腿，與上身比例協調且沒有多餘的豐滿。

隱隱地，“你不是今天要出差？”

隨着房門關上的聲音，再也沒有一句話能傳到順子的耳邊。

當一臉潮紅的芳芳踩起“篤篤”作響的碎步回屋，順子在窗前，足足看了大半個鐘頭的雪景。

她，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讓你等急了吧。”負責人回到座位上，低下頭重新看了一眼合同，遞給順子一張。“也沒有什麼要口頭囑咐的事了，回工廠等着給你送貨就好。”

你奶奶個腿！早早給老子，現在也回去了！害老子等了你這麼長時間，你Y得有多心急？！

腹誹着，順子堆起滿臉笑，嘴上連聲說：不急不急。

回身帶上房門那一刻，叫做芳芳的女人，手持化妝鏡開始塗脣膏……

送去貨物的同時，跟着技術指導人員。

還好，不像他們的負責人那樣冷若冰霜，順子好茶好煙地小心伺候着，唯恐慢怠了他倆。

“質量和貨期，千萬要注意。”技術員說。

“沒問題。”順子，又打起了保票。

技術員笑笑，“但願沒有問題，你們工廠有多大能力，我們心裏目前是沒有數。不過，看你合同上籤署的數量，應該是很有底氣。”

心裏咯噔一下。順子這才意識到，問題好像並不簡單。

訕訕地笑着，“也就最後兩步工序，無論如何也不能鏽到手裏不是？還指望着，給你們公司種下好印象，也好接着長期合作。”

“哦……這樣啊！那你更不應該要這麼多數量了，少做一點，精益求精不是更能留下好印象？”

技術人員詫異地神情，像是看怪物一樣，心說，求質量，怎麼可以衝量生產呢？這傢伙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一愣，順子說：“那誰……，負責人芳芳也說沒問題……”

“她說？握草！公司裏被這批貨搞得暈頭轉向，她巴不得你都能幹的出來。”司機說話之前，險些被茶水給嗆着，隨手抹了一把嘴，“再說，芳芳也是你叫的？她單名一個芳子，我們都叫她芳總，一人之下……無數人之上的存在！”說完，司機師傅撇了撇嘴。

握草！真是人生處處是套路！順子只感覺一陣胸悶。

送走了他倆，順子就坐不住了，一路小跑地奔向車間。找到車間主任，第一句就是：這三萬件貨物，你預計多長時間能完成？

當車間主任一臉愁容告訴他，要整整一個月時間之後，順子無法保持鎮靜了。

好似被仇人在背後拿着砍刀追，一蹦老遠跑去找生產廠長商議對策去了。這還得了？貨期，不算這一天，只有區區二十天，相差三分之一的進度，這可不是力氣活拼上一段時間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