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放下杵着臉的手，握到了護臂上。

他感受着像是心跳一樣微微搏動的護臂，讀取着護臂傳達給他的關於大缸裏的趙羽凡的波動情況。

說起江川的這個能夠解讀波動的護臂上帶着的能力，倒是有些像是蝙蝠反饋超聲波一樣。平時他甚至是可以靠着這個能力閉着眼睛上街走路。就算是他閉着眼睛，波動也能夠清晰地在他腦海裏描繪出面前的一切情狀。

就是這種能力是機關術士一脈傳承的祕技，還需要有敏感又珍惜的材料製作成的傳感工具。不然的話，這種技術是能夠發展用來幫助盲人感知世界的。不過機關術士的這種祕技也有和治療眼疾的醫學專家們合作過，有不知名的機關術士向醫生們展示了這種感知波動的祕技，並且幫助醫生們研製出了可以讓盲人看見物體輪廓的特製眼鏡。只是因爲病人不能學習機關術士們的傳承術法，所以沒辦法感知更多的有效波動。

就江川來說的話，他就算閉着眼睛，但是隻要有手上的護臂，在他腦袋裏波動形成的反饋，就跟睜着眼睛看的時候沒有兩樣。甚至是能夠看見更多的東西，比如風的軌跡。

而這種感知波動的祕技，在機關術士們的專業術語裏，叫做心眼。

只有能夠開發出並且熟練掌握心眼的人才有資格學習機關術。

而且這心眼祕技不僅是機關術法修行的門檻，也是最高深精密的技術。

庖丁解牛，也是用心眼看見了牛的結構，才能夠遊刃有餘。

心眼雖然能夠像是立體投影一樣在腦海中成像，但是使用心眼很耗費心神。江川的感知力和精神力並不足以支持着他時時刻刻都保持心眼開放的狀態。不過也是能夠讓他比平常人要敏銳不少。

而現在因爲感覺到了缸裏的趙羽凡的波動，江川打開了心眼。

四面八方各種各樣嘈雜的無用的波動彙集到他護壁上，並通過護臂傳達到他腦子裏。

過濾掉無用波動也是機關術士獨特的技巧之一，平常人要是在某一個剎那腦子裏突然被灌進無數的繁雜的信息，恐怕他腦袋都要爆炸了。

江川慢慢地摒棄了那些沒有用的波動，心眼直接投進了續命大缸。

缸裏的死水已經只剩下淺淺的一層靛藍色了，從死水的顏色的波動來看，應該用不了一會兒，它就完全能夠變成透明的了。而等死水變成透明的時候，也就是可以關火的時候了。

現在的大缸裏，已經能夠從水面看見水中的情況了。

不過江川坐在小板凳上靠着牆，用心眼去看。

趙羽凡在水缸裏保持着頭上腳下雙手高舉的姿勢閉着眼睛。他飄在水中，並沒有觸底，也沒有和大缸的內壁接觸。之前江川用棍子試探的時候，他分明應該是蜷縮成一團落在水底纔是，應該不是現在這樣懸浮舒展的模樣，可能是死水煮的時間長了，沒有之前那麼的濃稠。

江川特意用天眼看了看趙羽凡的身體裏邊。他怕趙羽凡這樣被扔進死水裏煮着。水溫倒是不高，卻別給他淹死嘍。

雖然江川自己之前是有被在續命大缸裏煮的經驗，但是他自己也是不曉得原理的。況且之前他每次都是差不多要死不死的時候被人提着腳扔缸裏的，而且因爲年代久遠，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他雖然隱約是記得這大缸死水雖然深，但是卻不會把人淹死。

可是原理呢？

續命缸裏的死水淹不死人的原理，江川用心眼完整地檢查了趙羽凡之後，他都沒能發現。

不過死水並沒有侵入趙羽凡的身體，他的口腔鼻腔都是乾燥的。

這點就比較詭異了。

雖然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頭髮之類全都被打溼侵透了，但是死水只是停留在他的身體外邊，有孔的地方，卻並沒有往裏鑽。

雖然不曉得爲什麼，不過江川也不願意再浪費精力研究了。

他轉回頭來檢查趙羽凡的身體。

之前他雖然察覺得出來趙羽凡傷勢不輕，不過三舅還說過他連魂魄都受到震盪。

江川的天眼當然沒法子直接看得到魂魄的程度，不過他完整地查了趙羽凡一趟，發現這個捉妖人身體裏原本凌亂的四處亂竄的靈力已經開始聚集起來，整齊有序地順着經脈流淌運轉了。

這意味着這些靈力的主人大腦已經甦醒了，開始無意識地要拿回身體的控制權。

是好現象，證明人快醒了。

而且趙羽凡心跳和呼吸力道也加大了不少。

三舅果然是在救人，沒有耍其他的花樣。

江川又怕他三舅救完人之後在這病人身上安放什麼不確定的生物炸彈之類的可怕東西，又仔仔細細地掃描了趙羽凡的身體一遍。

等他完全確認三舅這次真的是沒有留什麼後招，確確實實是在救人，才收回了心眼。

行了。

趙羽凡這廝這回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果然神醫出馬，輕輕鬆鬆就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江川鬆開握着護臂的手，擡起頭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使用天眼接收波動，大概地看一看某樣東西並不怎麼耗神。但是這次江川他上上下下里裏外外地仔細檢查了趙羽凡的帶病之軀，着實夠他受的了。要知道，觀察的東西越小，使用天眼越吃力。爲了怕三舅下黑手，他這個大侄兒倒是負責任地確保了病人趙羽凡的安全。

收回祕技之後的江川感覺自己兩個太陽穴突突地開始有些跳，眼睛發脹，看東西也是有了點重影的感覺。

他知道這是過度使用天眼的後遺。

每當這種很疲憊的時候，就應該去休息纔是，但是面前的續命大缸底下的天然氣竈還沒有關火，死水被煮成透明的之後怕就沒有這種神奇的隔熱效果了，萬一不關火，還得在死水裏泡上一夜的趙羽凡豈不是要被煮熟了。

江川不是個這麼不負責任的人，他擡手給了自己幾個耳光，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但是不行，實在是太疲憊了。

他眼看往後一倒就要睡去。

趁着還有意識，他右手往左手護臂上重重一拍，護臂立馬升起一個小屏幕一樣的方塊，方塊裏閃爍着藍瑩瑩的微光，裏邊是一個漂亮的短髮女孩子的影像，穿着紅白相間的校服，看着是個高中生。

“同學，你叫我作什麼呀？”

“郭兒啊，你記着，待會午夜十二點你幫忙把那邊的那個燃氣竈給關上還有煤氣罐也擰緊了別漏了啊”江川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眼皮一垂，坐着倒頭靠在牆上就睡了過去。

護壁上的小屏幕閃了兩閃，裏邊的短髮高中生郭低下頭給自己剝了一顆大白兔奶糖，放進嘴裏，含糊着應了一聲“噢”。

然後影像一閃，消失了。

小屏幕又自己合下去，又變成了青銅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