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金和守銀來到香燭店駐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香燭店老闆也是個性，電燈不開，而是點起兩盞小油燈，昏昏的橘黃光芒照得小店裏影影綽綽，加上他賣的東西，店內說不出的詭異，不過老闆倒是很怡然自得地捧着手機看着電視劇。

“老闆，又見面了。”吞金走上前，衝老闆打了個招呼。

老闆擡起眼看了他一眼，只是點點頭，沒說話。

“老闆，剛纔的動靜，您也發現了吧？”守銀來到櫃檯邊上，胳膊肘撐住櫃檯，他整個人都靠上了櫃檯，仰着臉，望着老闆。

“要消息噶？一個問題五百。”老闆推了推老花鏡，淡淡地說了聲。

“什麼？一個問題五百？”吞金聽了這話，當場就要炸毛。

不過守銀一伸手攔住了他。

老闆臉上的老花鏡塌了下來，他一雙老眼從鏡框上邊看出來，看着吞金。這眼神，看得吞金心慌，吞了口唾沫，往後一站，不再多話了。

“行，沒問題，五百塊錢一個答案。”守銀點頭了。

“問得了。”老闆按了暫停，擡起臉看着守銀，等他問問題。

“剛纔的動靜您瞭解多少？”

“撫仙湖，龍王爺來收人，每年都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爲每年都有遊客不慎溺水，時間長了，這邊的老人們就相信如果你做了壞事，再敢到撫仙湖裏游泳，就會被龍王爺拖下水。這種說法，是老人迷信，因果報應讓人畏懼。”

“但是今天這次恐怕不一樣，我在場，我親眼看見了湖面上出現的漩渦。青天白日的，本不該有這麼大的浪，可是偏偏就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妖怪雷達，響到了峯值。撫仙湖裏是不是有一隻很厲害的妖怪？是不是一條活了幾千年的古蛟？”守銀問。

“第二個問題了噶。”老闆說了一嘴，然後接着回答，“今日這次，的的確確，是你說呢那個活了幾千年的古蛟呢手筆，這個東西已經好多年不有出現了，最開始流傳‘龍王爺收人’，的的確確是這個蛟拖人下水吃喲，但是後來，它就不有了消息，後面淹死呢人應該摻它不有關係。不過今天這一場，我不曉得它爲哪樣又出來了，但是確實就是你說呢這個東西子。”

“那我們想要對付它，有什麼方法嗎？活着是趁手的法寶？”守銀接着問道。

老闆突然皺起眉，不說話了，就盯着守銀看。

“您這是什麼意思？第三個問題，您回答了我不會賴賬的。”

“我不是怕你不給錢，我是怕我呢回答不值錢。”老闆嘆了一口氣。

守銀聽得懂老闆的意思，他問的是對付湖中的古蛟的方法，或着是法寶，但是老闆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也就是說，老闆沒辦法對付這個古蛟。

“撫仙湖裏頭這個東西，協會呢懸賞榜上都不有它，你們是從哪跌認得有這個東西呢？”這次是老闆發問了。

“是我師父他老人家告訴我們的。”守銀說。

“你們師父，是哪個？”

被問到師父，守銀突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師父，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有個外號叫玉貔貅......”

老闆一愣，伸手一扶眼鏡，驚訝道：“你們師父是那個紫薇令玉貔貅？”

守銀點點頭。

看這老闆的模樣，顯然是認得他師父的，起碼聽說過名頭。師父他老人家雖然鑽進錢眼裏出不來了，不過好歹紫薇帝令的名頭，還是有分量的。

老闆沉吟了一陣，開口道：“我本來看你們兩個年輕，怕你們去送命。不過既然你們是紫薇令的徒弟......”

守銀和吞金還等着他繼續說，誰知道老闆突然話風一轉，“紫薇令來也不行，這個古蛟有些特殊，先不說它活了幾千年，道行有多深，你們兩個去了，說不定一尾巴就給你倆拍死。更不能動它的原因是，它盤桓的地方，是沉沒在撫仙湖水下的古滇國城遺址，你們動了它，古城遺蹟怕是就保不住了。”

“爲什麼？”守銀不解，“那蛟龍是蛟龍，遺蹟是遺蹟，怎麼動了蛟龍，遺蹟就保不住了？”

“因爲這條古蛟，本來是古滇國的護國獸，當年同古城一同沉入撫仙湖中，從此它再也不能離開撫仙湖，不能離開水下的古城遺蹟。”老闆摸着下巴，在思索着什麼，“你們師父是紫薇帝令那種大人物，他知道在雲南的撫仙湖裏有條古蛟不奇怪，他派人來對付這個東西也不奇怪。但是，首先我不認爲你們有能力對付得了這種幾千年的妖精，還有就是，萬一你們真呢把這個古蛟給幹掉了，那它守護幾千年的古城怎麼辦？你們也許不知道，當一個妖精和一個地方產生了密切的聯繫之後，捉妖人對這個妖精，應當有取捨。”

“像這種古蛟，早就超出了妖精的範疇了，它肯定吃人，而且吃過不少，但是它跟妖魔又不是一個概念，撫仙湖因爲有這個東西，纔是撫仙湖。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你們以爲是白說的？”

吞金和守銀聽着老闆的話，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只把對付撫仙湖裏的這條古蛟當成了一次尋常的捉妖任務。但是實際的情況卻不是這樣。

“要是單是湖裏的古城沒了，也不算個事，畢竟現在誰還管你湖裏有什麼。我是怕，你們對付了這條古蛟，撫仙湖中央的那座孤山，也倒了。”老闆嚴肅地說。

“啊？您老說那古蛟是古滇國的護國獸，跟古城性命攸關，它死了古城沒了，這我勉強接受，但是湖裏的山，跟這妖精怕是不會有什麼聯繫了吧？”守銀實在是理解不了了。

“我的意思就是說，這條古蛟，是撫仙湖裏的靈，它不僅僅是沉沒在湖裏的古滇國的護國獸，更是整一個撫仙湖的守護靈物。它不僅跟古城遺蹟息息相關，它的生死，也關係着這一整個湖。”

“胡扯，一個是妖精，一個是湖泊，它們根本就沒有什麼聯繫，你跟我們說這些，只不過是不想讓我們去捉那妖精而已！”吞金在一旁聽得冷笑起來，這個老頭裝神弄鬼一通說，說的東西根本狗屁不通。

老闆又伸手推眼鏡，不過他沒有反駁吞金的話。

“師兄！”守銀給吞金使了個眼色，吞金不悅地轉過臉。

“老闆，除了這些，關於這古蛟，還有別的什麼消息嗎？希望您能全告訴我們，好讓我們有心理準備，來決定下一步怎麼走。”守銀依然客氣地道。

不過老闆面無表情地搖着頭，“我沒得話說了，只有一句。”

“請講。”

“你曉不曉得，捉妖人協會幾千年，都沒能真正地入駐滇黔，是爲哪？”

“不知，還請您明示。”

“別處的妖精，就是妖精，也只是妖精。但是在我們這跌不同，我們這跌呢妖精，摻人呢關係，和你理解中的可能有很大偏差。”

“您是指？”

“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這跌呢妖精，摻人雜在一起生活。我們住的房子是妖精，我們出行的車馬是妖精，除了不吃妖精，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妖精呢影子。你們知不知道，撫仙湖中央的那座孤山，實際上就是一個古老的妖精？”

“古蛟不能離開湖水，也就是說，你們想要對付它，必然要下水，最少也要登上湖中的孤山。但是，孤山也是一隻妖精，如果你們驚醒它，你猜它會站在你們捉妖人這邊，還是去幫盤在它身邊的古蛟？”老闆的聲音毫無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