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趙羽凡這麼上道，駐點老闆滿意地笑了，“是啦，以後有哪樣要麼又過來拿，二回我便宜點個你。”

趙羽凡答應着，拎着東西愉快地跟老闆道別出門。

那兩包硃砂和黃紙，老闆連錢都沒有收了。

走到門口，趙羽凡突然停了停，回頭掏出妖怪雷達亮給老闆看，問他，“老闆，你看這玩意你收不收？多少錢啊？”

老闆推了推老花鏡，看清楚了趙羽凡手中的東西，他哂哂一笑，“你怕是得了，這份東西是協會挨個配發呢，人在表在，就算你不想當協會呢人，也不至於挨這個東西賣嘛。要說有多大用麼倒不至於，不過麼還是有點呢，你自己留個得了，這個東西不值錢，而且......你莫克別處賣個，別個不抵得我，我不問你東西是哪跌來呢。”

趙羽凡咧嘴笑笑，揮手向老闆致意，“我明白了，多謝，多謝。”

他雖然衝駐點老闆滿臉堆笑，不過心裏還是有些苦的。

畢竟好容易撞見兩個妖怪，結果還要被吞金橫插一腳，那也沒啥，平分賞金一人五千，錢到手纔多久，都沒捂熱，連一頓好的也沒吃上。結果這下好，三張符就潑出去三千塊錢。趙羽凡心裏在淌血，身上沒錢是真的虛，他一咬牙想把妖怪雷達給買了，結果人家告訴他這玩意不值錢。

趙羽凡拎着兩個包從香燭店裏走出來，阿珠早就在巷子口翹首盼着了。她果然一直在巷子口等着，一步也沒有離開。下了山之後，雖然一開始茫然無措，不過後來，阿珠還是決定依靠趙羽凡了，不僅是因爲他許諾的糖葫蘆，還有他給她買的小紅皮鞋。

等趙羽凡走近，阿珠盯着他手上的兩個包看了看，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明顯地顯出懼意。

趙羽凡知道阿珠這個小妖精對他身邊的東西都怕個沒完，畢竟小蘿莉真的是道行淺薄，所以他把兩個包並在右手拎着，伸出左手想去牽阿珠。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趙羽凡想快步走路，不自覺地就會去牽起阿珠的小手，像是生怕她跟不上一樣。趙羽凡自己都不清楚這種慈父一樣的無意識行爲是不是因爲阿珠長得實在惹人憐愛，他牽着她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像個爹一樣，雖然他其實才二十出頭。

不過這一次，阿珠並沒有乖巧地伸手給趙羽凡牽着。

她抿着小嘴，繞過趙羽凡的雙腿，來到他拎包的右手邊。阿珠看着那兩個比她腦袋大一圈的灰色布包，深深吸了口氣，伸手就去抓。

布包雖然看着不小，不過裏頭裝的就是黃紙和硃砂，很輕巧。

阿珠這是故意要嘗試接觸捉妖人的道具啊。

趙羽凡倒是沒有想到小妖精這麼要強。

他並沒有用力抓着，兩個布包被阿珠拿走了。

就像是之前捧着妖怪雷達一樣，這兩個還沒有畫成符咒的材料包，也令她有些不適。

黃紙硃砂，最常見的降妖除魔的道具，天生就剋制妖怪的妖氣。

阿珠倔強地抓着兩個布包，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害怕，不要發抖，然後擡起頭看着趙羽凡。

趙羽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撓了撓頭髮，只是給了阿珠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轉身往前走。

阿珠跟着他，小短腿邁步頻率很快才能跟上趙羽凡的腳步。

“接下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然後好好看看往後去哪裏找妖怪換銀子。我估計以後運氣不會這麼好了，吃個飯都能遇上兩隻被通緝的妖精。而且這城裏有捉妖人的駐點，能有賞錢的妖精，恐怕已經都被抓完了，只剩着些像祁業郎那種......被協會當作‘儲備糧’的，就等着他們犯事兒，然後上榜，值錢，再出手去逮......”趙羽凡兩隻手叉在腦後，抱着腦袋，邊走邊說。

阿珠跟着他看了聽了那麼多，她印象裏的捉妖人協會一直都是心狠手裏不擇手段的，而且還“傻/逼”，這都是趙羽凡說的。現在又聽說他們把妖精當作“儲備糧”，阿珠印象裏的捉妖人協會又更黑了。

趙羽凡回頭看了看阿珠，小妖精的喜怒全寫在臉上，看着她忿忿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惱怒捉妖人協會了。

趙羽凡笑笑，“你們妖精那麼蠢，又遇上捉妖人協會那麼壞......這有什麼辦法啊，所以我才說，讓祁業郎他們夾着尾巴好好做人。”

阿珠還小，還沒有形成自己的立場，她本來覺得自己是個妖精，要給妖精着想，可是她現在分明是在跟着一個捉妖人，還要去捉妖鏡換錢。而這個捉妖人又看不起捉妖人協會。所以阿珠腦子裏其實亂得很，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立場了。

趙羽凡領着阿珠在街上慢慢地走，江城的新城區靠近撫仙湖，街道寬敞乾淨，是爲發展撫仙湖旅遊業興建的，所以各種酒店旅館餐飲住宿並不少。

本來趙羽凡之前的打算是找一家好一些的酒店的，不過三千塊錢說沒就沒，他心疼地最後選擇了一家叫做“悅來客棧”的小旅館。因爲這家小旅店門面裝修很乾淨，又是木質復古風格，最重要的，是門口LED屏幕上滾動着的紅字清清楚楚地寫着“特價房60元”。

六十塊一間的旅店，目前的趙羽凡覺得很划算了。

他領着阿珠走進悅來客棧，正要往前臺去要倆房間。

突然身後旅店門外吵嚷起來，嘈雜中還有聲嘶力竭的喊叫，嘶啞的呼救，以及哭天搶地。

趙羽凡一聽這災難一樣的聲音，馬上把阿珠按在前臺，叮囑她自己小心，然後躥到門口，警惕着伸頭出去看。

可是門外天朗氣清，一派祥和，除了從他面前推推搡搡跑過一大羣人之外，哪裏會有奇怪的景象？

趙羽凡不解，皺眉看着那些跑過去的人的背影。

他發現那羣人身上只穿着泳衣短褲，這裝束，是從湖邊沙灘過來的？趙羽凡轉頭去看，他們過來的方向，確實是那澄碧的撫仙湖。在趙羽凡站着的小旅店門口，只能看得見一小塊湖水和湖中的孤山，離得不算遠，但也有些距離的。

是撫仙湖那邊發生什麼了嗎？

趙羽凡轉身就往小旅館的樓上跑，前臺的人也跑出來看剛纔的那些騷動，竟然沒有人注意到趙羽凡跑上了樓梯，徑直來到四樓的樓頂上。

一把擰了鎖，剛推開樓頂的小鐵門，趙羽凡胸口的妖怪雷達突然就震顫不已，一陣尖銳的聲音傳出來。

趙羽凡皺眉，掏出妖怪雷達，他發現雷達的警報達到最大值，龍頭指針直直地指向碧藍的撫仙湖方向。

趙羽凡走到樓頂邊緣，藉着四層的樓頂遠眺湖面，他看見了，撫仙湖靠近江城的這一邊，孤山前頭，出現了一塊白色的區域，應該是個大漩渦，它飛速地旋轉着，拉扯着湖水，岸邊湖裏的船隻全都被往那漩渦吸引過去，撞在一起。

趙羽凡低頭看看雷達，又擡頭看看遠處的湖面，湖面上的漩渦，他舔了舔嘴脣，精神振奮，竟然有些語無倫次了，“我靠，大妖精，大妖精啊，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怎麼回事，這種級別的妖精都有......”

趙羽凡正激動着，還想繼續確認一下，突然雷達的尖鳴一下子沒了。他愣了愣，擡頭看，發現湖裏的白色漩渦也消失不見了，那些被扯過去的船隻開始散開，在湖裏四處飄。

趙羽凡低頭搗鼓着妖怪雷達，不管他用什麼方法，雷達卻始終是沒有動靜。

“是怎麼回事，這種程度的妖精，正常應該不會被雷達發現啊......”他喃喃道。

突然樓下有個憤怒聲音大聲地嚷着：“這是龍王爺來收人啦！讓你們做虧心事，讓你們不做好人！”

似乎是個老人，趙羽凡從樓頂伸頭出去看，果然，在他正下方，小旅館的門口，一個拄着柺杖身穿青色布衣頭戴青色小氈帽的老頭用力地把柺杖在地上敲着，然後又拿起柺杖，指着他面前的路人，大聲地對他們說。

趙羽凡有些不明白老人的話的意思，不過聽着似乎跟湖裏的東西有關係。

趙羽凡再轉頭去看湖水的方向，除了湖面的狼藉，再沒有其他了。

他又等了一陣，看見好多警車消防車還有救護車鳴着警笛往湖邊過去。可是最後還是沒有等到妖怪雷達的動靜。

趙羽凡轉身下了樓。

那個漩渦肯定不簡單，這個撫仙湖裏邊絕對有東西，還有那個老頭說的“龍王爺來收人了”，他決定先開個房，把東西準備好，然後去湖邊探個究竟。

趙羽凡下樓的時候，阿珠依然抱着兩包硃砂黃紙，乖乖地站在前臺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