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初你怎麼來了？”見盧淨初來，盧恭安立即放下手中的書本，“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有什麼事情非得要你自己過來，有事情要找大哥的話，讓丫鬟來說一聲不就好了？”
“你們都先出去吧。”盧淨初先將房間裏的下人屏退，這纔開口道，“大哥，有件事我並不是故意要隱瞞你，之前不說，是怕你擔心。”
盧恭安面色立即有些緊張，“什麼事情？你的身體，還是……？”
“是有關……御靈族一事。”盧淨初掃一眼緊閉的房門，低聲道。
在盧恭安震驚的目光當中，盧淨初隱去了父親的死因，只簡單告訴了他赤炎的事情。等她說完半晌，盧恭安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半天，纔不敢置信道：“一直以來，我都以爲你手腕上這個和父親類似的胎記只是巧合，但我卻沒想到……這竟然是……”
愣怔了半晌，盧恭安纔算是徹底回過神來，“好，能把赤炎光明正大留在你身邊，對你也是一種保障。有一層身份遮掩，等他出現時也不會有什麼流言蜚語等着你。你先回去歇息，這件事只管交給大哥來安排。你只要明天一早，去一趟離家最遠的鋪子就好。”
商定了有關赤炎之事，盧淨初便回去了自己的淨竹院。第二天一早，就按照和盧恭安先前商議好的，去到了那家鋪子，等再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多出了赤炎。
做小姐的，若是新買了個丫鬟，自然不必多說什麼，可現在帶回來的卻是個男人，盧淨初還是要依照規矩，先得去一趟老夫人那，把他的來由給解釋清楚。
一進門，老夫人便看到了赤炎，先是一愣，隨即問道盧淨初，“這是誰家的……公子？”
倘若是一般男子，不經通報就進了老夫人的房間，老夫人必定是會動怒的，可赤炎的模樣實在不像是一般人。若是貿然動怒，碰巧對方又是盧府得罪不起的人，到時麻煩可就大了。
盧淨初坐在老夫人身旁，笑道：“老夫人，這是父親在外遊學時，同窗好友的兒子，名喚赤炎。他的母親是天悠女子，父親則是異域之人，所以穿戴打扮和名字都跟我們天悠人有些不同。”
“之外父親在外遊學的時候，和赤炎的父親感情十分親密，就留給了他一樣信物，說要是對方在天悠落了難，只管找來咱們盧家就是。”
說着，盧淨初嘆息一聲，“原本父親的那位同窗好友一直都過的平安無事，哪裏知道前些日子一場大火把他們家給燒了個乾淨，赤炎的父母也在那場大火當中丟了命。”
“因他的父親是異域人，他父母一去世，母親那邊的親戚便誰也不肯收留他。他一時走投無路，就想要來都城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謀個落腳之地。碰巧他今天一早就遇到了大哥，大哥見他有身好功夫，人又沉穩妥帖，就打算做主，讓他留下給我做個防身的近侍。”
“我身邊的確是缺這樣一個人，可我思來想去，雖然有父親當年的承諾在先，可要讓一個
陌生男子進到盧家內院，倘若沒有老夫人您的應允，也是萬萬不成的。”
盧淨初這話說的老夫人十分受用，在天悠，名門閨秀小姐的身邊有個會武功的近侍早已經是很尋常的事情，就算她擅作主張讓赤炎住了進來，也不算不合規矩。但她卻還是記得要先來同自己問過一聲，單是這份尊敬，就足夠讓老夫人心裏感到舒坦了。
盧淨初斷定，依照老夫人現在對自己的疼愛與信任，是必定會答應自己這個請求的。尤其是在老夫人聽說，這是父親當年許下的承諾，就更不會反對留下赤炎。
果真，老夫人並沒有爲難，只是讓何媽媽簡單去告訴了赤炎一些內院的規矩，這件事便算是敲定了。
柳葉對赤炎很是好奇，在一同回去淨竹院的路上，不停地試探着問這問那，只是赤炎似乎很是態度淡漠，也並不怎麼喜愛說話似的，最後柳葉也就不問了。卻還是忍不住在進到房間的時候，偷偷同盧淨初抱怨一句，“小姐，這赤炎小哥怎麼這麼難相處。”
這孩子氣的話讓盧淨初笑了出來，她瞥一眼留在院子裏，等着何媽媽來爲他安排住所的赤炎，笑道：“赤炎只是不善言辭罷了，人應該是很好的，沒準等以後相熟了話就慢慢多起來了。”
見到他們回來，等在房間裏的白薇已經手腳麻利將預備好的茶水沏在了碗中，動作輕緩地捧到了盧淨初的眼前，關切道：“出去這麼久，小姐累了吧？”
盧淨初坐下來，慢悠悠喝一口茶，“說起來這君姑娘還真不愧是神醫弟子，以往出門這一趟，回來必定會覺得累得很，但這一回出門走了那麼久，竟然都不覺得有什麼疲累。”
“小姐身子雖然好了許多，也還是不能大意，除了君姑娘給您開的藥，平時的補品也還是不能少。”白薇笑道，“小姐今天出門不久，老夫人就讓何媽媽給小姐送來了一罐滋補的湯，這會兒還在爐子上溫着呢。”
擱下手裏的茶盞，盧淨初慢悠悠道：“你這一說，我還真有些餓了。”
“那奴婢這就去……”
“柳葉，去廚房把湯端來吧。”不等白薇的話，盧淨初就已經開了口，白薇頓時一愣，剛剛邁出去的腳步便有些尷尬地停在了原地。
柳葉走出房間，白薇臉上的尷尬神色才稍有緩解，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小姐，奴婢……是做錯了什麼，讓小姐生氣了嗎？”
“以往這些事都是奴婢來做的，可這兩天，小姐怎麼只是把柳葉帶在身邊，那些個貼身伺候的事情，總也不用奴婢了呢？”
盧淨初笑了笑，一雙幽黑的眼眸看起來卻有着幾分冷漠，“你並沒有做錯什麼，這兩天反而還勤快的很，我該褒揚你一番纔是。”
話雖這麼說，她的語氣卻讓白薇的心頭隱隱一提，強笑道：“奴婢本來就是伺候小姐的，勤快也是應該的，哪裏還能讓小姐褒揚呢？”
盧淨初面色平靜地望了她一眼，“只是不
知道，你這幾天殷勤的原因，究竟是真如你所說，還是因爲你自己心虛。”
白薇手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盧淨初，眼底一片慌亂，冷汗已經從她的掌心滲了出來，“小姐，奴婢什麼時候做過什麼對不起小姐的事情了？奴婢，奴婢當真冤枉啊！”
“你冤枉？”盧淨初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我一直以爲，從前在我身邊的丫鬟裏頭，只有你還算是對我老實忠厚，可我沒想到……那天君姑娘一口道出我體內的毒藥已經殘存了十幾年，你的臉色就變得很是難看。”
“你是不是以爲我會忘記？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小時候我毫無緣由地大病一場之前，就只吃過你偷偷塞給我的糕點！這些年你之所以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對待我，並不是因爲你對我有所不忍，也不是因爲你不屑跟他們同流合污……”
“而是因爲那一次我沒有死，二嬸她必定以爲你對我手下留情，所以從此不再信任你！你並不是想要對我忠心，而是不得不對我忠心，因爲你無路可走！”
盧淨初每說一句，白薇臉上的冷汗就多滲出一份，直到最後已經是雙腿癱軟，面色驚恐地跪倒在了盧淨初的眼前！
“小姐，奴婢當時只是一時糊塗，奴婢也不想那麼做的啊！”白薇顫抖着身子，口齒不清道，“奴婢只做錯過那一次，之後奴婢對小姐真的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了！求求小姐原諒了奴婢當年的一時糊塗，求小姐看在這些年奴婢對小姐盡心盡力的份上，饒了奴婢吧！”
白薇在地上長跪不起，幾乎有些語無倫次地央求着盧淨初，一張臉上早已經因爲驚嚇而徹底失了血色。
她心裏實在怕的很，現在的盧淨初可不是當年那個唯唯諾諾任人欺負的小丫頭，倘若她現在想要報復自己，那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就在白薇快要恐懼到暈厥過去的時候，面色沉靜如湖泊的盧淨初纔不急不慢地開了口，“起來吧，這件事已經過去多年，我並不想報復你。我之所以要告訴你，只是爲了提醒你。念在你伺候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可以原諒你曾經的那一次背叛，但我卻絕不可能再原諒你第二次，你記住了嗎？”
白薇一愣，隨即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地連聲道：“謝小姐寬恕，奴婢絕不會再犯糊塗了，奴婢必定只會對小姐一人忠心耿耿，即便是小姐要讓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絕不會背叛小姐！”
她這番有情有義的哭泣感激，盧淨初卻只信五分。
盧淨初明白一個道理，只要背叛過一次的人，就極有可能再做出第二次甚至更多次的背叛。只要是有過背叛行爲的人，無論後來那人如何說如何做，都絕不能輕易相信。
她之所以在明知道白薇曾經的所作所爲之後，只是輕描淡寫地提醒了她將她留下來，並不是因爲她對白薇有感情，她只想想要在身邊留下一枚棋子，一枚在緊要關頭，隨時可以用來丟棄也絕不會心疼的棋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