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豔陽高空。
陽光太猛烈,容深不得不將擋光板放下里,然後轉了個身,繼續睡去。
容深的頭慢慢的往下傾,最終枕在坐在她旁邊位置的男人寬厚的肩膀上,她的頭不斷的往下滑,男人竟然一次次的將她的腦袋往上擡。
容深在做夢。
夢中的她穿着短牛仔褲,白t,帆布鞋,一頭長髮沒有紮成馬尾,垂在肩膀後面,夏日的風吹來,將她的頭髮吹得肆意張揚。
踏在高高的圍牆上,雙手張開鈐。
她轉過頭,眼眸彎彎,嘴角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去看着身後那氣急敗壞的跑過來的少年。
“容深,下來。”少年的眸光帶着明顯的怒氣。
“我不。”容深精緻的脣角輕揚,又往前走了幾步,可是這一次她沒有踏穩,腳下一滑,身體直直的往下栽去。
她閉上了眼睛,已經做好了吃痛的準備。
她沒摔在地上,被人抱住了,與此同時,她的耳畔迴響着少年怒極了還帶着微微顫抖的聲音,“容深,摔死你好了。”
她調皮的笑,從他身上跳下來,“楚杭景,摔死我,你捨不得。”
楚杭景……
他有一雙比黑夜更深沉的眸子,容深記得最後的那一眼,她看着他的時候,那裏迸出的冷光,讓她像是墜入深淵一樣。
……
現在正值午餐時間,空姐推着餐車,依次爲客人配餐,來到容深他們這裏的時候,空姐看到容深正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眼眸不斷的流眼淚,一愣。
男人無奈的聳肩,攤手,表示這和他無關。
空姐正想出聲詢問他們吃什麼。
男人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隨意的餐車上取了點食物放在桌上,便小聲道,“可以了。”
空姐將餐車推遠了,容深再次從男人的肩膀上下滑,這一次,她醒了。
她撐着腦袋,坐了起來,眼睛還有些未乾的淚痕,她用手背擦乾淨了,低頭看到自己桌子上擺了飯菜,她微微一愣,看向旁邊的男人。
男人的桌子上只有一杯咖啡,她看他的時候,他正端着咖啡,邊喝邊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她。
容深注意到他淺灰色的西裝外套上印着一灘的水跡。
她臉一紅,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立刻拿出一張紙巾去擦他肩膀處的那灘水跡,“抱歉。”
男人任她擦拭着自己的肩膀,嘴角微揚,“爲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
容深纖巧的眉心皺了皺,把紙巾甩到他身上,“明梵希,你能不能有個正經?”
明梵希長眸爲眯,笑起來的時候,白白的牙齒,很是迷人,“我很正經啊。”說完她抓着容深的手,“所以啊,我打算這次回去就把你介紹給我父母認識。”
“……”容深白了他一眼,“我餓了。”
明梵希倒是沒有再說話,容深也確實是餓了,她把桌上的東西都吃完了。
臨下飛機前,明梵希朝她眨眨眼,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深深,我送你回去,順便見見你父母……”
“你跟我回去,我還怎麼給驚喜我爸媽?恐怕我的驚喜就變成驚嚇了。”
容深在機場大道處攔了一輛計程車,拿開明梵希的手,不給他考慮的時間,就上了計程車,她想給個驚喜溫涼和容湛,所以沒有將自己提前回來的消息告訴他們。
她離開了國都一年多了,在這一年多,國都沒有多少的變化,容深將投放在車窗外的眸光收回來,這時候司機轉過了頭,問道,“小姐要去哪?是不是第一次來國都?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酒店?”
容深失笑,她挽了挽長髮,“真的呀,那師傅要給我介紹個什麼樣的酒店?”
“出門在外誰不想住個舒舒服服,有家的感覺到酒店是不是?”
“嗯……”容深的尾音拉的極長,“這倒是真的,所以師傅,酒店呢?”
“就我們家好了,我們家開的是家庭式的公寓,包管讓小姐你住的舒服又開心……”
“還得要有家的感覺……”容深提醒他。
“對對對,家的感覺。”司機連忙道,“那小姐,你覺得怎麼樣?去我們那裏好不好?”
容深的笑容不無可惜,“我是真想去你們那家庭式的公寓看看,可惜的是我是國都人,我爸媽啊,都在家等着我,真太可惜了……”她邊說邊搖頭。
“啊……”司機第一次判斷錯誤,因爲按照他以往的經驗,這樣子獨自一人拎着行李,從機場出來的女孩子,多半是來國都旅遊的,要不家人就會來接了是吧?
“那小姐的家人怎麼不來接你?”司機還是不死心。
“因爲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對的,驚喜……
雖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卻是養她,育她的,比親生父母還要好的爸媽。容湛和溫涼。
容湛首相任職期滿之後,他們就從首相府搬了出來,陳彤祖祖輩輩都在容家工作,她嫁了人之後,依舊是他們容家的管家。
司機在門口停下,幫她將行李從車後箱拿了下來,容深將行李箱的拉桿拉開之後,用卡開了電子鎖大門,拖着行李走在路上。
容深在快到門口的時候,遇到了陳彤,陳彤很激動,拉着容深上下打量,“深深小姐都瘦了,在外面過的很辛苦吧?”
容深捏了捏自己的臉,“陳彤阿姨不覺得我胖了麼?你看這臉,全是肉。”
陳彤笑着點頭,“還是胖點好,不然瘦的會讓人心疼,”然後又拉着容深往前走,“深深小姐回來怎麼不給家裏打個電~話?讓我好讓人過去接你纔是,你看你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坐車回來了?還得自己拖着行李走這麼長一段路,累吧?”陳彤說完伸出手去幫容深擦擦額頭上的汗。
“陳彤阿姨,我爸媽在家麼?”
“往常這個時間是不在家的,都去上班了,不過今天不一樣,家裏來客人了。”陳彤慈愛的笑笑,“說起來,深深小姐應該很多年沒看到他了吧……”
“陳彤阿姨說的是誰?”很多年沒見了……
“那我也給深深小姐個驚喜,深深小姐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談話間,她們已經回到了家門口,陳彤一進門就將聲音提高了,“老爺,太太,深深小姐回來了……”
容深手中的行李已經叫人拿走了,隨着陳彤的話音剛落下,她下一秒便感覺到自己被擁進了一個懷抱中。
她穿着平底鞋,只及來人的胸膛處,額頭被撞得生疼。
“容深,你終於捨得回來了。”少年的聲音帶着幾分慍怒,細聽之下,還有些哽咽。
容深微笑着退開了兩步,用手比了兩下,“洛洛長得這麼高了,我快認不出你來了。”猶記得一年多以前,容洛也不過是和她的身高一樣,現在卻高她這麼多了。
容洛傲嬌的努嘴,“還記得我長什麼樣啊?我以爲你不準備回來了。”
“深深,快過來,讓爸媽看看。”容湛和溫涼出聲了。
“好~~~”容深邊應,邊繞過容洛擋着她的身軀,不過是那麼的一下轉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脣角處。
他的眉眼,還是她熟悉的模樣,只是比六年前更爲的成熟,還有深邃的眼眸裏多了一抹冷漠。
容深呆呆的看着站在不遠處的人,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可是他沒看她,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像個陌生人一樣,就轉開了眸光。
容深的手臂被人抓住,容洛在她的耳畔,“楚杭景公司開在c國了,爸媽邀請他過來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容洛從第一眼看到楚杭景就各種不順眼。
他總覺得當初容深就不應該和他在一起,那麼後來她也不會那麼傷心,還好,她最後沒和他在一起。
容深朝容洛笑了笑,然後往她爸媽那邊走去,在他們面前站好,“爸爸,媽媽。”
溫涼將容深抱在懷裏,“深深,你終於回來了,媽媽好想你。”
“媽,我也想你。”容深拍了拍溫涼的肩膀,無論在外面過的多麼好都一樣,怎麼都比不上家裏。
溫涼放開了容深,容深往容湛那裏走去,父女倆抱在了一起。
站在餐桌對面的楚杭景,垂在雙側的手,緊緊的握了一下,然後鬆開,盯着這個眼裏已經泛着薄薄白霧的女人。
六年沒見了,她身上似乎沒什麼變化,尤其是眼神,永遠那麼的清澈,帶着點點倨傲,唯一不同的是,那雙明眸總是閃着狡黠的光芒,現在,沒有了……
一整頓晚飯,容深都是低着頭吃飯,楚杭景畢竟是客人,容湛和溫涼和他談着楚沉還有邊緣。
她插不上話,也從沒想着要去插話,就專心的低着頭吃自己的飯,她的碗裏已經堆滿容洛給她夾的菜了。
“深深,你看你吃成這個樣子,在外面餓壞了吧?還是覺得家裏好吧?”容洛對楚杭景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自己也不吃,以爲容深夾菜爲樂。
容深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叫她,反正從小到大,也沒聽他喊過她姐姐。
“你看你,小花貓,這裏粘着一粒飯了。”容洛邊說邊靠近,伸手在容深的嘴角里拿下一顆飯粒,狹長的眸子裏都是寵溺的笑。
容深很多的時候覺得自己明明比容洛大上四歲,可是在他的面前,兩人的身份好像調換了一樣。
容深看了容洛手上的飯粒一眼,剛想低下頭,忽然感覺到對面一道凌厲的眸光射過來,讓她背脊骨都寒冷的顫抖了一樣。
等她擡起頭去看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發現了。
她不禁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
吃過飯,容深和溫涼在花園裏走路,楚杭景和容湛去了書房,兩人有話要談。
溫涼去接電~話,容深就在花園裏逗着陳彤的一對雙胞胎兒女玩。
陳彤結婚比較晚,現在這對子女才八歲的光景。
兩孩子都皮的很,拉着容深要她陪着他們踢球。
容深拗不過他們,將平底鞋脫下來,嫩白的腳丫踩在青青的草地上,將過長的裙襬提了起來,纖美的笑容在臉上盪開,“來吧。”
容深和孩子們完成了一團,她此刻的模樣清楚的印在二樓落地窗站着的男人的眼眸中。
楚杭景修長的指在玻璃窗上輕輕的描摹着。
她永遠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對於自己喜歡的事,物,都可以執着很久。
楚杭景還記得那時候她很喜歡聽一首歌,總是來回循環的聽,他坐過去了,她就把另一隻耳塞塞進他的耳朵裏。
那時候,剛好是一句,“我們說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