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只感覺這一刻,自己身上彷彿有一整座崑崙山壓着,全身骨骼都因爲這恐懼壓力而吱吱作響,五臟六腑更是如同擠碎了一般劇痛無比。
只一會,夏炎竟開始七竅流血。
正在這時,頭頂五行珠忽然散出一道薄薄光暈,將夏炎籠罩其中,而那恐怖壓力這才稍稍減輕了一些。
深吸了口氣,夏炎緩緩起身,血脈、丹田裏的靈力頓時凝聚,在身上形成一層血金色氤氳。
看着臺中位置,那捆縛在縛魔柱的完整肉身,夏炎眼中帶着一絲敬佩,“這人修爲,生前該是多麼恐怖,被困在此地一千年,竟還能保持肉身不腐!”
胡亂地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夏炎緩步走到人影之前,藉着五行珠的光芒,這纔看清此人真容。
只見那被封印之人,身材高大,臉長無須,鼻樑高挺,嘴脣細薄,雖說不上英俊,卻也給人一種果決剛毅的感覺。
即便死去多時,臉上依舊帶着一抹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勢。
身上一襲藏藍色長袍上,繡了一輪金色彎月,倒是平白爲此人增添了幾分儒雅之氣。
“哎!任你生前風光無限,到頭來不也是死在了這鎮魔臺底,落下個千古罵名麼?!”夏炎感慨一句,轉身便欲離開。
“小子…你說誰死了?!”就在夏炎剛剛轉頭,還未踏出一步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虛弱低沉的聲音。
“嘶!”夏炎全身一顫,一股寒意頓時席捲全身。
驚恐地回頭望去,只見那原本閉着眼沒了呼吸的男子,此刻正饒有興致地盯着自己,一雙褐色眼眸中,帶着一抹久違的悸動。
“你…你…”
夏炎緊握雷焱,不自覺地後退一步,這一會兒功夫,身上竟驚起了一層冷汗。
“小子!你是何人?到這鎮魔臺中所爲何事?!”男子聲音雖虛弱沙啞,臉上神情倒是輕鬆的很。
“你是何人?!”夏炎緊張地反問道。
“吾乃魔宮瞬影王!”男子臉上帶着一抹驕傲,聲音也好像有力了幾分。
“魔宮…封王強者…”低頭看了一眼雷焱上的青冥魔珠,夏炎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自己見到的第一位魔宮封王強者-噬魂王。
只是那噬魂王終究只是一道殘魂,而眼前這瞬影王,確是實實在在的活人。
魔宮瞬影王,單名一個獨字,本體乃是一頭修煉數千年的嘯月蒼狼,因爲其舉世無雙的鬼魅速度,被魔祖羅睺封爲瞬影王。
千年前,這瞬影王奉羅睺之命,守護魔宮大殿,原本以他的速度修爲,是斷不會被清玄道人所擒,只是既承了主上之命,自己又怎能棄宮而逃?
於是,在碧遊山魔宮大殿之前,瞬影王以一己之力,力抗正道數位歸墟高手,最終被慧通大和尚以佛門神通無相般若神功所傷,擒回了崑崙山,封在了這鎮魔臺下。
“小子!你到底是何人!小小年紀竟也能扛住這第八層的空間壓力?”瞬影王心中暗暗震驚,從夏炎踏入第八層之時,自己就感覺到了他身上傳來的那股淡淡威壓,那是一種來自血脈的威壓!!
自己本體乃是嘯月蒼狼,乃是妖獸中最頂級的血脈之一,可是爲何,卻隱隱被眼前這青年的血脈壓制了?!
“我是清玄教弟子!奉掌教之命,下來查證一些事情!”夏炎臉色微冷,魔宮封王,手中還不知染了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被困在此地,實在是咎由自取。
“清玄教弟子?!怎麼可能?你難道不是妖族?!”瞬影王心中更加疑惑。
“妖族?!”夏炎心底一驚,自己身懷妖獸血脈的事情,只有自己與金翅大鵬知曉,眼前這瞬影王又是怎麼知道的?!
“小子,你不用掩飾了!從我見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體內流淌的乃是我妖族血脈!說!你到底是何人?!”瞬影王活了數千年,一眼便看出了夏炎眼裏的驚恐掙扎,故意怒喝道。
“我是妖族又如何?即便我是妖族,也不會像你們這些魔教中人一般,毫無廉恥,殘忍嗜殺!”夏炎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罵道。
“哈哈哈哈哈!”瞬影王聞言,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殘忍嗜殺?毫無廉恥?!哈哈哈哈哈!這是我這一生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你若不是殘忍嗜殺禍害人間,又怎會被我教清玄祖師困在此地一千年?!”夏炎皺眉反駁道。
“小子!說起殘忍嗜殺,有人能比的過你口中的清玄老賊嗎?!”瞬影王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教祖師殺的,乃是世間奸邪!”
“哈哈哈哈!奸邪?在清玄眼裏,妖獸便是奸邪,與妖獸親近之人也是奸邪,人殺妖獸就是正,妖獸殺人便成了邪?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極!”瞬影王說完,看向夏炎的眼神裏帶着濃濃的怨恨,“若你生在千年前,你便知道今日這番話有多麼可笑!成王敗寇,但是你既身爲妖族,卻萬不該侮辱魔宮,侮辱魔宮中的每一個人!!!”
夏炎愣愣地看着眼前忽然變得平靜的瞬影王,心中突然想起昨日無爲劍仙君無意所說的話,“有時候,你看到的東西,並一定是真實的,你看的這天,不一定是天,這地也不一定是地,這世間,或許只是一個你看不到盡頭的囚籠而已。”
“正魔…一念間?!”
看着夏炎沉默不語,瞬影王不屑一笑,“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你們奉若仙人的清玄祖師爲何不殺了我等,反而將我們費勁心思地困在這鎮魔臺下嗎!?”
“不知道…”夏炎木訥地答道。
“那是因爲,這鎮魔臺原本就是一個龐大陣法!用來吸收所有被困之人的靈力、血脈之力、甚至是神魂之力!”瞬影王臉色更恨。
整整一千年,自己身上的血脈之力不斷被陣法所攝,到現在,自己還活着,純粹是因爲心中的那抹不甘!
“這便是你口中的正道!”
“不…不可能!”想起自己曾在桃畫兒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過的那些大道理,什麼正魔兩立,什麼棄惡從善,這一刻,夏炎堅守了七年的道心,忽地生出了一絲裂痕。
然後這裂痕越來越大,最後,竟將一顆心裂作了兩半。
正?魔?
原來真的只在一念之間。
一念起,善惡疏途,一念滅,正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