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飛身在空中,忽地那股氣息又冒了出來,我要往錦府裏去,它卻好似抓着我要我往相反的方向去似的。

我心中一頓,被那氣息引得往後一看,卻又是什麼都沒有,但是,是除了跟了上來的絕情主和他懷裏的王翠翠。

一看到絕情主的臉我就生氣,尤其是那雙摟了王翠翠的手。

氣一上來,也就顧不了那股神祕的氣息了,只催着多情主要加速向前去。

快要到錦府時,遠遠地就看見了滿眼的琉璃珠瓦、青山翠玉。大大小小整整齊齊地排列着成百上千間房屋,庭院盡是些奇珍異草,直看得我眼花繚亂,嘴裏忍不住讚歎。

放眼望去,一個錦府竟佔了不下千畝的地。跟錦榮這府邸比起來,我那阿府簡直就是個芝麻了!

“這就是錦府?這世間竟還有這般闊綽的之地,除了上次我進的皇宮,這裏當真就是我所見過的最闊綽的地方了!”就連多情主都忍不住讚歎了出來。

“闊綽是闊綽,但都是從百姓手裏搜刮來的。從小隻聽得這裏有個錦府,但還沒料到這個錦府竟堆了這麼多的民脂民膏。”

一看到這些精雕細刻,窮奢極欲的排場,我就有些不高興。

“既是民脂民膏,也當讓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多情主嘴角一揚,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以後我若是缺銀子花,你知道該往哪兒去拿了吧?”我挑眉。

“不如我們以後打賭就賭這錦府的金子。你若是贏了,我便往這拿百兩,我若是輸了,就往這拿二百兩。”多情主嘴角輕揚。

我贏了和他輸了不正是一個意思麼?雖說如此,但一盤賭局三百兩金子,對這錦府來說,恐怕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既如此,以後也該每天一賭。”

“那自然是,小賭怡情嘛!”

多情主嘴裏說着,也無心看這滿眼美色,一個轉身便往府中落下去了。

緊接着,絕情主也落下了。

我兩眼瞥見他將那王翠翠抱得緊緊的,也不鬆手,心中莫名又有些不快。但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當做沒看見他似的,兩眼冷冷地從這假山之中往府中打量。

“怎麼,沒看見我?”絕情主的身子忽地往我面前一站,擋住了我的視線。

睜眼往他身上瞧,卻又盯住了他那隻摟着王翠翠不放的手。

“哼!”我心中冷笑一聲,只是不搭理他。轉了頭不看他,卻見一個着一身藍色錦服的少年往這邊走了過來。

我急忙往下一蹲,不讓他看見我。

這人雖然穿着華麗,但他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雖面若白玉,但也稚氣未脫,絕不是錦榮。

“少爺!”正想間,忽地聽見一個男僕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必叫我少爺。你們也知道我是父親的私生子,既是私生子,便不可張揚我的身份,免得讓哥哥姐姐們不開心。你們平日裏遇見我,也只叫我清風公子便是。”

聽得這聲音,我伸長了脖子又往外一瞧,這話竟是剛纔那個十七、八歲的男子說的。

原來這個男子叫錦清風!還是錦榮的私生子!若是旁人,因這“私生子”三個字便要怒火中燒,他倒好,只像個沒事兒的說了出來,還拿來教訓下人!

我覺着他有些特別,但此時腦子一動,生出一計來。

“少爺雖如此說,但誰

不知道老爺最疼你,小的們……哪敢吶?”

“還是最疼的?”我嘴角一揚,心中一樂,若是要治錦榮,這錦清風正合我意。

“讓你們這樣去做,你們只管去做就是,老爺那裏我自會應付,不會連累你們。”

“是!不知少爺爲何又從衙門裏回來了?老爺還以爲您真做了那骯髒的捕快了,正爲您這事生氣呢!”

“他如何知道這事?”

“少爺您……”

“別叫我少爺!”

“是!清……清風……公子……您放着好好的少爺不做,偏偏要去那衙門做那種苦差事,還偏偏就拒絕了縣太爺,偏偏決意要當捕快!這……誰不知道少爺……誒……清風公子您是錦府的寶,您還未邁進那衙門,這消息都已經傳到了老爺的耳朵裏了。”

“我只說自己是柳清風,並未說自己是姓錦,他們又如何能認得我來?”

聽到這裏,我差點就要笑出來。

一個人的名字都是跟了人的臉走的,衣服可以換,身子可以變,但只要臉未變,這名字便還是他的。

他既是錦榮最疼的兒子,錦榮是無人不知的,他最受錦榮的寵愛,少不得會被錦榮經常拿來在衆人面前炫耀一番。阿諛奉承錦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城中又會有幾個人不認得他?

“莫非他是呆子,這都不明白?”我權衡着,想我那計劃若是實施必定會萬無一失。

“少爺……額……清風公子……您是何等人物?這滿城上下誰不知道您?就您這俊模樣,無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乎是人手一幅畫,都把您掛在了家裏瞻仰。您一走出這屋,外面見了您這從畫中走出來的真人,誰不會留意,誰又會不知道您就是少爺?”

“唉!都怪這副皮囊太出衆。”錦清風竟這般嘆息了出來,聽他這話像是在開玩笑,但看他臉上卻是一副認真的模樣。

“怪自己皮囊太出衆?”我喃喃自語,不滿意自己長得出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便更覺得他奇怪得很了。

“不,要怪,只能怪老爺太寵您!您瞧瞧,另外幾個少爺雖長得不如您這般,但出去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可就是沒誰把他們當回事!爲什麼呢?就是老爺太寵您了!”

“別說了,父親何嘗不也寵他們?只不過是我最小,父親自會多留意些。沒事你先下去吧!再別跟人說起這些閒話來。”

沒想到這錦清風還是個和事老的姿態,並不恃寵而驕,這跟錦榮給我的印象可太不一樣了。

“是!”聽得錦清風這般一說,那長舌的僕人也就貓着腰走遠了。

他一走遠,我一直在伺機等待出手的時機便出現了。

“多情。”我嘴裏叫着多情主,想告訴他我的好計劃,但迴應在耳邊的聲音,竟是絕情主的。

“你想幹什麼?”絕情主的聲音冷冷的,語氣中似乎有些不快。

“多情!”我不理他,只是別過了頭去找多情主的鬼影,卻怎麼着也找不着人。

“竟然敢拋下我!”在這個時候,我最需要的就是多情主,沒了他,半點法力都沒有的我,有再多的鬼點子也都沒用武之地了。

“竟敢拋棄我!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我嘴裏低低地說着,伸長了脖子往假山外一瞧,便見那錦清風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底下坐下了。

從我站的地方看去,剛好能看見他的背影。

若是有多情主在,這個時候是最好下手的了,可惜多情主不在,我又絕不會開口求面前這個男人來做……我的完美計劃就這樣泡湯了,這又在我心上給我添了一絲不快。

“怎麼,你看上他了?”見我仍是不搭理他,絕情主的聲音透着絲絲寒氣。

“對不住,我現在很忙,請你照顧好你的王翠翠,也請把我的多情主還給我。”帶着一絲怒氣,我轉過身來瞪了他,嘴上理直氣壯地說出了這番話來。

“你的多情主?”絕情主目光忽地有些陰冷。這陰冷,是我最初和他遇見時,他不滿意我的傲慢不懂禮數時的陰冷。

他現在,好像又對我很不滿意了。

“絕情……”也不知道絕情主什麼時候鬆開了手,王翠翠早已不在他的懷裏。她看到絕情主臉上的陰寒,面上也有些害怕。

“她的聲音在抖,你嚇着她了。”我輕笑,在男人面前示弱,我永遠都學不會,也不會學。

“你是不是也該怕了我?”絕情主兩眼緊盯了我,竟一手將我撲倒在了牆上。

身子被他直直地向後撲去,一把撞在了嶙峋的假山上,惹得好一陣疼。

“怕?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可笑。”我忍了疼,冷冷地說。

此時的我,真的很無法理解他。他有時對我溫柔如水,但卻忘不了對冷無缺的愛,一提到冷無缺他就會翻臉。此時又勾搭了才見了一面的女鬼,但又總是出現在我的面前,好像要故意來氣我似的。

他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可笑?”聽我如此說,絕情主嘴裏竟低低地笑了出來。

我皺眉,不知道他有什麼可笑的。

“所以,你覺得我做這些都很可笑?”絕情主恨恨地說了出來,聲音低沉似吼。

“是,很可笑。”我冷冷地說,並不迴避他眼睛裏忽地躥上來了的憤怒。

不知道爲什麼,他越憤怒,我好像……心裏就越舒坦……

也許是我嘴角不經意地上揚了,絕情主的怒火被我徹底點燃了。忽地只覺面前一黑,他不由分說地便吻了上來。

這個吻急促而兇狠,好似一匹發怒的獅子在蹂躪自己的獵物,吻得我疼痛不已。但他嘴脣的冰涼,卻讓我有些心涼。

“絕情?”他似乎已經忘了王翠翠還在身後,此時只像瘋了似的吻了過來,也任由我怎麼使勁,都無法推開。

“真的很可笑。”我沒再掙扎,不知道爲什麼,一滴淚水竟從眼眶滑落了下來。

在他眼裏,我到底算什麼?

心裏裝着一個人,身邊帶着一個人,卻又當着她的面這樣來玩弄我……想玩弄就玩弄,想吻就吻……從不問人的感受,就好像他是這天底下的王,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該臣服於他……

天底下的王,他又何嘗不是……

也許,對他這種做慣了王位的人來說,一切都是他的,包括人的心……

鹹鹹的味道滑落了嘴角,他似乎也品嚐到了眼淚的滋味,忽地一愣,終於停了下來。

看着我溼潤的眼眶,他眼睛裏的怒火早已變成了不知所措。

“我並非你的玩物,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想玩弄就能玩弄的。”

絕情主身子一動,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了一步,眼睛裏的不知所措竟又漸漸變成了哀傷。

“……”哀傷?他爲什麼會哀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