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着一張大紅臉，陳夭夭趕緊把那本書塞進包裏，還心虛的回頭看了看，破爛的舊書店前當然什麼人也沒有，但也止不住的臉頰發燙。

“快走，快走…”

她拉着夏若水逃難似的往前走，似乎再晚一秒，就會大難臨頭一樣。

“咦，不多留一會？那書店的老闆好像出來了？”

夏若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夭夭大力的往前一扯，瘋狂的跑了起來。這下，可真的是逃難了……

等她們呼吸到城中的嘈雜空氣時，夏若水已經再沒調侃陳夭夭的力氣了，光是喘氣，就夠她忙的了！

而陳夭夭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今天特意紮了個丸子頭，現在鬆鬆垮垮的垂在頭上，無精打采的模樣加上額前散落的細發，別提有多喪氣了。

兩人互看一眼，然後默契的大笑，過往行人異樣的眼光，卻讓她們的笑容更加燦爛。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狼狽到極致，反而生出一副灑脫來。只是前提，不要在這關頭，迎面來一巴掌……

夏若水和陳夭夭嫌棄的靠在一起，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手裏拿滿了剛買的小吃，嘴裏也沒閒着，囫圇的吞嚥的同時還能顧着聊天。

當喬木闖進她們視線的時候，夏若水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上前，而是轉身就走，不用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

但是，她就那樣的楞在了原地，不爲別的，只爲正挽着喬木的那個驚慌失措的女生。

說起來，那個女生夏若水也認識，隔壁班班花李月月，每天從她們教室外面路過，都會掀起一陣口哨浪潮。

喬木的訝異與李月月的慌張，對比着她的狼狽不堪，這一刻，她突然很想笑。

而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

“好巧啊，你們也來逛街嗎？”她的語氣很熟稔，好像現在拉着另外一個人的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一個相熟的普通朋友。

陳夭夭擔憂的看着她，這樣的夏若水絕對有問題，但是她還是沒有插嘴，只是狠狠的瞪着喬木，以及旁邊都快淚雨梨花的李月月。

“小水……”沒有憤怒，沒有傷心，甚至找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這樣的夏若水，讓喬木有些害怕。

他知道自己不對，既然已經同夏若水交往，專一是自然的。可是耐不住李月月的溫柔體貼，時不時的噓寒問暖，這些，都是夏若水所沒有的。

“別這樣叫我，”夏若水輕輕的看了一眼李月月，對方一臉的驚慌失措，委屈至極，如果她是一個男生，恐怕也得動動惻隱之心吧？

夏若水又笑了，笑得很淡，卻讓在場的任何人都忽視不了。

“別叫得這麼親密，你女朋友會生氣的。”

喬木震驚的睜大眼，他雖然也喜歡李月月的柔情，但是卻從沒想過同夏若水分手！

“小水，你聽我解釋！”喬木下意識的想要去拉夏若水，卻被搶先一步的陳夭夭，一巴掌給拍了下來。

那一巴掌可是用了全力的，喬木的手臂上馬上就泛起了紅印。

夏若水看在眼裏，卻只是冷笑一聲，“解釋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喬木。”

如果說剛纔夏若水還有一絲猶豫的話，喬木那着急解釋的模樣，可謂是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

當你想解釋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解釋的必要。

“李月月，”夏若水上前，卻把李月月嚇得連連後退，打着轉的淚珠，早已成串兒的落下，難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夏若水在心裏冷笑，她以爲自己要做什麼？打她，還嫌掉了自己的身價。

“雖然喬木背叛了我，但你們確實挺配的。”

雖然頂着班花的名頭，但李月月的名聲並不好。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四處勾搭人，尤其是家境好的。趨炎附勢的勁頭，讓人嘆之不及。

這樣的女生配出軌的喬木，可不真實郎才女貌麼？

這樣想着，夏若水心裏卻仍舊難受得厲害。但是她面上卻笑得更爲燦爛，瞧了瞧旁邊被陳夭夭擋住，滿臉痛苦的喬木，她更是笑意盎然。

“祝你們幸福。”

說完這句話，她拉着氣的冒火的陳夭夭，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那句絕情到極點，卻也心痛到極點的話，在原地衝擊着喬木的大腦。

祝你們幸福……

直到後面的兩人，再也看不到時，夏若水的步子才漸漸的慢了下來。陳夭夭拉着她，滿是擔心，一路走過來，夏若水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夏若水的性子，她瞭解。從小就是這樣，即使再生氣也很少發火，大家都當她不計較，只有她知道，其實夏若水心裏面有都難受。

“水水，”陳夭夭拉了拉她，但是她還是不說一句話。無奈之下，陳夭夭只能陪她站在那裏，任憑傍晚的冷風颳過臉，微微刺痛着，卻又無比的真實。

“李月月很漂亮嗎？”

半晌，夏若水才憋出這樣一句話。但是陳夭夭卻如獲至寶似的，急忙答道：“哪能啊！她那樣子滿大街都是，什麼班花，都是吹出來的！”

小心的瞧了瞧夏若水的臉色，見並沒什麼反應，她又繼續道：“水水你就不一樣了，你不僅長得漂亮，還是個大才女。你可不知道，你那首《六班論》出來的時候，全校的男生都拜倒在你的中性筆下了！”

噗嗤一聲，夏若水終於忍不住笑了，拜倒在中性筆下，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夸人的。

看了看陳夭夭，也只有她，每次都能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堅定不移了吧？雖然極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但出口的話，卻是苦澀無比。

“可是喬木選了李月月……”

陳夭夭心中咆哮一聲，恨不得把自己抽死！拍馬屁拍到馬腿上，說的就是她這種！

見好友一臉的懊悔，夏若水索性也不裝什麼雲淡風輕了。

“我們去喝酒吧！”

說完，拉着陳夭夭就走。暮色降臨，吞沒了她們身後的倒影。卻在慘白的燈光下，如藤蔓般延伸……

昏暗的光線下，脫下僞裝的人羣肆意的喧囂着。寂寞的聲音填滿了整個空間，唯獨填不滿的，只有那燈光下獨自歌唱的心。

看着手中的價目表，陳夭夭躊躇着，不安的視線掃了又掃，在侍者耐心的詢問中，狂冒冷汗。

而一旁的夏若水，從進來起，就望着窗外出神。彷彿這裏的一切都與她隔絕開來，那毫不掩飾的悲傷，讓陳夭夭連開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

“那就這個和這個……”好不容易點完單，陳夭夭早已經脫了一層汗。這是她們第一次來酒吧——作爲兩個未成年人。

那個時候，在南城這個小地方，酒吧的限制還沒有很嚴。所以當她們理所應當的走進來時，沒有遭到任何的質疑。

點的東西很快就上來了，很簡單，一瓶啤酒一杯果汁，啤酒當然是給夏若水的，而果汁，自然是給她自己的。

陳夭夭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直到送完東西的侍者離開後，她才偷偷擦掉了手中溢出的汗水。

“喝吧！”

豪爽的把酒往夏若水面前一推，陳夭夭深深的吸了一口果汁，這已經是她能點的最貴的東西了。可憐她這周的零用錢，剛剛到手，就以這種方式同她saygoodbye了！

看了眼面前的啤酒，夏若水機械的拿過來，連杯子都沒用，對着瓶口就往嘴裏灌。對第一次喝酒的人來說，這顯然是自討苦吃。

果然，剛下去一口，就把她嗆得直咳嗽。

陳夭夭慌忙的跑過去，一邊拍着她的背順氣，一邊埋怨道，“有你這麼喝酒的嗎？你當是喝毒酒啊！”

輕輕的推開她，夏若水笑了笑，“記得給我媽打電話”。無奈的嘆口氣，陳夭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來夏若水這回，是真的打算不醉不歸了。

有了教訓，這次夏若水就着杯子，一杯一杯麻木的喝着。酒吧的音樂不知何時舒緩下來，在寂靜的黑夜裏，就着這裏的熱鬧，瀰漫着淡淡的哀愁。

等陳夭夭的杯裏的果汁見底時，夏若水也徹底的趴在了桌子上。對於一個毫無酒量可言的人，一瓶啤酒，早就超過了極限。

這是夏若水第一次失戀，也是第一次去酒吧買醉。直到很多年後，回想起那時陳夭夭扶着踉踉蹌蹌的自己，在凌晨的大街上亂吼的景象，她也還是忍不住的發笑。

畢竟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卻是再也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