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劍花挽過空中,收割個一個又一個敵人的性命,她的身旁,雪白衣衫翻動,賀蘭堯與她靠的極近,令她覺得心安。
忽的,餘光瞥見了一抹人影被人逼至了懸崖處,蘇驚羽轉過了頭,便見烏啼正應付着三四個人,她眸光一冷,提劍上前去助他,抹了一人脖頸,卻見前頭一道銀光破空而來,那方向竟是朝着一旁的月落而去,蘇驚羽幾乎沒有遲疑,將他一把推開。
“小心!”
未想,月落是躲開了,可她卻因着推人的力道向後退了一步,還未站穩腳跟對面的黑衣人便橫劍而來,她心下一驚,後面是斷崖不能再退,便只能擡劍一擋,而這番動作給了一旁的敵人機會,手中的長劍提起直接刺向她的面門,蘇驚羽被逼得後退一步,後腳跟到了崖壁一個打滑——
“驚羽姐姐!”
耳邊響起的是月落烏啼驚恐的喊聲。
而就在蘇驚羽身體往後仰的那一刻,她清晰地看見了一條長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揮過來,長鞭的尾端捲上了她的腰肢,及時地勒住了她向後墜的身體。
月落烏啼見此,鬆了一口氣。
還是殿下的反應快。
然而,他們並沒有高興多久,只因身側的黑衣人不依不饒地纏了上來。
賀蘭堯抓着長鞭的手稍稍使勁,想要將蘇驚羽扯回來,而就在同一時,他身後也有黑衣人逼近了。
蘇驚羽看得清晰,急忙喊道:“阿堯小心身後!”
然而,這樣的時刻,賀蘭堯已經無暇回頭,明知身後有敵人靠近,卻還是長臂一使勁,將吊在崖邊的蘇驚羽率先扯回來。
時間不等人,他若是閃避或者還擊,其餘的敵人便有機會去攻擊蘇驚羽,他在一瞬間做出的決定,便是——先將蘇驚羽扯到安全地帶。
蘇驚羽只覺得整個人被一股力度帶着,從崖邊回到了地面上,離山崖邊好長一段距離,幾乎沒有風險。
而就在她擡眼的那一瞬間,看到的一幕卻令她膽戰心驚。
賀蘭堯正將長鞭收回,順道想要甩開身側的敵人,可他身側已經圍了多人,長鞭只來得及甩開兩三人,有一人在受到波及前,朝着賀蘭堯的後背打出一掌!
一切只發生在頃刻之間,賀蘭堯的身影便從崖上飛出,直直飛出崖外,墜下。
蘇驚羽等人離他距離並不近,來不及阻止,更來不及接住他的身軀。
“殿下!”
“阿堯!”
蘇驚羽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奮力奔到了崖邊,伸手想要抓住賀蘭堯……
然而,卻連賀蘭堯的一片衣角都未摸到。
眨眼之間,賀蘭堯的身影已經墜落,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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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堯!”蘇驚羽嘶喊着,目眥欲裂,一個傾身便想要躍下。
而就在下一刻,腰後一緊,一股力道拉扯住她,將她拖回了崖上,遠離了山崖。
蘇驚羽只以爲會是烏啼他們,便奮力掙扎——
“別拉我!我要去找他!”
“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你認爲他還有活命的希望麼?”身後響起男子的聲音,低沉又冷然。
蘇驚羽聽着這聲音,怔了一怔。
不是月落烏啼公子鈺他們當中任何一人的聲音。
且……還有那麼一絲久違了的熟悉。
蘇驚羽轉過頭,望着身後的人,一襲黑衣,蒙着臉,露在面巾外的鷹眸銳利又冰冷。
“是你把他打下去的。”蘇驚羽望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殺意畢露,“我殺了你!”
一聲低吼過後,她揚起手中的軟劍刺向身前的人。
而對方閃避的速度倒也很快,避開了蘇驚羽那一劍之後,迅速從懷中掏出了一物,朝着地上一扔。
“嘭”頃刻間便有煙霧從地上升起,模糊了蘇驚羽的視線。
“撤!”只聽那蒙面人喊了一聲,蘇驚羽便隱約看到周圍的黑影都在這一瞬間齊齊撤離。
“想走?哪那麼容易!把命留下!”蘇驚羽冷笑一聲,迅速衝出了煙霧,截住了兩名速度較慢的黑衣人,當場抹殺。
然而,領頭的蒙面人速度最快,早已經撤遠了。
“驚羽姐姐,別追了!”
烏啼等人從煙霧中衝了出來,望着前頭距離頗遠的黑衣人,道:“現在已經追不上了,不能跟他們浪費時間,我們去崖底找殿下!”
蘇驚羽咬了咬牙,轉身朝着馬車奔去。
烏啼等人急忙跟了上。
一行人駕着馬車返回到山下,還未等馬車停穩,蘇驚羽便從車上躍了下來,奔了出去。
她所奔跑的方向,正對應着之前的山崖。
到了崖底,入目的盡是亂石草堆,偶有幾朵野花冒出,這樣的地方,人若是摔下來,幾乎沒有生還的機率。
蘇驚羽心中升騰起涼意,一點一點從心底蔓延到全身。
阿堯……絕不會就這樣離開她的。
她不斷前行,所過之處都要認真看一看,走過的地方都沒有找到賀蘭堯的身影,心中不禁又生出一絲希望。
這樣的時刻,找不到更好,找不到,說明活着。
若是找到,反而會令人絕望。
耳畔有潺潺的流水聲,蘇驚羽順着聲音走,很快發現了一處溪流。
水流的速度不快不慢,然而,她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較大的漂浮物,更別說是個人了。
這懸崖不足百丈,此處溪流就在崖底邊上,但並不正對應着頭頂上方的山崖,溪流與山崖上有較小的傾斜角度,今日風大,人從崖邊墜落,不排除會掉下溪流的可能性。
即使真的掉進溪流裏,也不可能沒有傷害的。
那麼高的地方,墜落下來有一定的衝擊力,造成內傷是很有可能的。
“驚羽姐姐,我們在陸地上沒有找到殿下,他有沒有可能落在水中?”烏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若是掉在水裏,還有希望。”
“阿堯的水性不錯,若是他掉進水中沒有受傷,他一定會自己游上岸。”蘇驚羽說到這兒,眸光有些溼潤,“但,若是他傷了,他便沒有力氣遊,極有可能漂流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角落……”
更糟糕的後果,她不敢去設想。
“就算殿下漂到某個角落,只要他醒了,他一定會回來找我們。”月落的聲線中帶着些許的落寞,卻還是盡力安慰自己,安慰其他人,“興許過兩天,他就回來了呢……”
蘇驚羽的目光依舊不死心地四處張望,倏然間,落在了崖壁上的一根樹杈上,她怔了一怔。
約莫三丈高的崖壁上,枝節橫生,上頭掛着一條雪白的長鞭。
就是賀蘭堯今日用的那條鞭子。
蘇驚羽迅速奔到了崖壁下,一個跳躍而起,足尖點着崖壁到了那一根樹杈上,伸手將掛在上面的鞭子取下。
躍回了地面上,她望着手中的鞭子,攥緊。
掛着鞭子的樹杈,正對應着下方的溪流,興許是阿堯在墜落的中途,甩出鞭子勾上了崖壁的樹杈,藉此來減小墜落的力度,減小重力會對身體造成的損傷。
“這是殿下的鞭子。”公子鈺望着蘇驚羽手中的長鞭,沉吟片刻道,“殿下是帶着鞭子墜落的,鞭子卻掛在崖壁的樹杈上,必定是殿下甩上去的,按理說,這樣會減小損傷,那樹杈離水面不過三丈,以殿下的本事,若是真的減輕了墜落力度,應該也就受點磕碰傷纔是。”
蘇驚羽垂眸不語。
公子鈺說的不錯。
才三丈的距離,對阿堯來說,不算什麼。
這麼高的懸崖上墜落,在離水面三丈的地方他若是能剎住,以他的本領,最多受點皮外傷……爲何他會失蹤呢。
要是換成別人掉下來,她不覺得生還的可能性多大,可若是阿堯,她卻相信他能生還。
他是衆人裏武功最好的一個,掉下來的時候手中帶着鞭子,以他的能力,這鞭子絕對可以成爲救命稻草。
他只要能用鞭子纏住崖壁上的樹杈,就能增加一半的生還率。
可是他們依舊找不到他,是因爲這中途還有什麼意外發什麼?
蘇驚羽已經無法推測了。
但她確信,賀蘭堯還在。
“驚羽姐姐,那個蒙面人是誰?”耳畔驀然響起了烏啼的聲音,“爲何那蒙面人會救你?殿下墜落的時候,我看到你最快衝上去,但是來不及了,你又想要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我想去阻攔你都阻攔不急,到最後將你拉回來的,卻是我們的敵人。驚羽姐姐,你認識他的吧?”
蘇驚羽聞言,冷聲道:“你們也認識的,賀蘭陌。”
蘇驚羽此話一出,身後三人微微一驚。
“賀蘭陌?怎麼會是他?!”
“就是他,我聽得出他的聲音,也能認得出他那雙眼睛,畢竟也是老熟人,他一開口,我就覺得耳熟。”蘇驚羽說到這兒,目光中漫上絲絲寒意,“這個賀蘭陌,之前被尹清羅束縛着做了她的男寵,後來尹清羅死了,賀蘭陌自然恢復了自由身。”
賀蘭陌今日的行動,很顯然是衝着賀蘭堯來的。
賀蘭堯墜崖之後,賀蘭陌便放出了煙霧彈,對其他人下了撤離命令,一點兒都不戀戰。
“這個仇,我一定會報。”蘇驚羽攥着鞭子的指節泛白,手背上的筋幾乎都要暴起。
下一刻,她身旁的月落忽然便跪下,“驚羽姐姐,今日打鬥,若不是我疏忽,差點兒被敵人襲擊,你也就不會因爲推開我而險些墜崖,殿下也就不會因爲救你而被敵人襲擊,都是月落的錯,月落願以死謝罪。”
“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蘇驚羽呵斥一聲,“真要追溯起責任來,還輪不到你來認錯,是我抱怨天氣太熱要去山崖邊吹風的,卻沒想到會被歹人襲擊,若是我安分地待在原地,我們就不至於被逼到山崖邊,誰也不會墜崖,這麼算起來,我是不是也該以死謝罪?”
衆人噤聲。
“別想着怪誰了,誰都沒有錯,該以死謝罪的是賀蘭陌,不是我們當中任何一人。”蘇驚羽冷聲道,“誰都不要急着認錯謝罪,爲了阿堯我們都不怕死,但我們無論誰死了,阿堯也不會回來的,懂麼?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找人。”
烏啼想了想,道:“驚羽姐姐,我們買一艘船,順着河流去找麼?”
“這片溪流也不知有多長,就我們這幾人,力量太薄弱了。”蘇驚羽道,“事到如今,只能求助君家兄弟。”
極樂樓的人手頗多,僱一大幫人來幫忙尋找,希望更大。
……
一行四人很快回到了府邸。
“你們不是去踏青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君清夜眼見衆人回府,不禁疑惑。
“這纔沒多久啊……誒,你們不是五個人一起出去的麼?爲何就你們四個回來了?小十呢?”君清夜沒有找到賀蘭堯的身影,不禁問道。
“阿堯墜崖失蹤了。”蘇驚羽說着,苦笑了一下,“君清夜,我真後悔不帶你去。”
君清夜雖不務正業,但武功高強卻是事實,君清夜的身手甚至比她只高不低。
若是今天帶他去了,他們多一個幫手,何至於被逼到那種地步?
原本他們五人對上賀蘭陌那一幫子人,並不會呈現劣勢,但不幸的是,他們被逼到了山崖邊,那種地方稍微不慎就會發生慘劇,他們並不是不能抵擋賀蘭陌那幫人,只是因爲意外……才讓對方佔了優勢。
“你說小十怎麼了?”君清夜聽着蘇驚羽的話,面上呈現驚惶之色。
“他從山崖上墜下,我們到崖底去找,沒有找到人,只找到他的鞭子,他極有可能是落在了崖下的溪流裏,我想請你們極樂樓的人一起幫我尋找,君祁攸開口要價多少,我都答應……”
不等她話音落下,君清夜便接過了話,“這種事情還談什麼錢!他要價個屁!我們馬上回黑市調派人手,有多少人喊多少人,我們一起去找!”
……
接下來,蘇驚羽同君清夜前往黑市,烏啼等人則是負責去購買大量的船隻。
到了君祁攸所居住的宅子,蘇驚羽將情況與他說了,素來摳門秉持奸商風格的君祁攸這次竟很乾脆地答應,並且破天荒地不談錢。
“我這邊人手能用的應該有半百,可以全派給你,這次我們就先不談錢了,等賀蘭兄找回來了,我再和他算。”
“多謝!”蘇驚羽朝他留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小羽等等,我也去!”君清夜緊跟在蘇驚羽身後,正要出門,卻被君祁攸叫住。
“二弟。”
君清夜聞言,回過身,“什麼事兒?快點兒說,我還要去找人。”
“賀蘭堯墜崖了你那麼着急,火燒眉毛地跑來我這兒問我借人去找,而我被你打斷兩根肋骨至今臥牀,你卻不問問我情況好不好?”君祁攸望着他,脣角似有一抹無奈的笑意,“我這個大哥對你而言,還沒他重要?”
“這個時候你還跟我磨嘰這個?拜託大哥,你只是斷了兩根肋骨而已,躺個把月就好了,好了之後照樣生龍活虎的,可是小十不一樣,他連人都找不到,不知是吉是兇,等我將他找回來了,我再回來看望你,給你端茶遞水,就這樣。”
君清夜甩下這麼一番話,便追着蘇驚羽的腳步去了。
兩人帶着五六十人去了賀蘭堯墜落的崖底,分成十幾個小隊分別乘船,順着溪流下游而去。
君清夜選乘了蘇驚羽的船,坐在船尾四處觀望,面上浮現焦慮之色,“小羽,你確定小十落水麼?”
蘇驚羽道:“陸地上找不到人,鞭子掛在崖壁上,正對應的下方是溪流,落水的可能性很大。”
“這溪流好長,也不知他會被水衝到什麼地方去。”君清夜悶悶道,“若是我們一直找不到他……”
“那我就一直找。”蘇驚羽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尋找,無論多久我都會堅持。”
君清夜又道:“那要是,找到了,卻……不是活的呢?”
“君清夜,你閉嘴!”一旁的烏啼斥道,“我討厭你這烏鴉嘴!能不能別說不吉利的話!”
烏啼氣得橫眉豎目,蘇驚羽卻十分平靜,“我早就跟他相約,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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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透:不會有失憶情節這種狗血的梗,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