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是翻窗進來的。
蘇驚羽走到桌邊,給他倒上一杯茶,“這麼涼的夜,殿下是有什麼事來找我麼?還親自跑過來。也不怕着涼了。”
賀蘭堯聞言,脣角扯起一抹很淺的弧度,答非所問,“你關心我?”
“關心殿下是我分內之事。”蘇驚羽將茶杯遞給了他,“熱茶,殿下請。”
賀蘭堯的手從披風下伸了出來,接過茶杯,“你把關心我當成是任務,那麼如果沒有皇祖母的吩咐,你是否就不會關心我了?”
“這事說不準。”蘇驚羽朝他淡笑,“殿下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賀蘭堯的話題轉的總是很快,時而淡漠如水,時而又像是有心事,更多的時候則是雲淡風輕,像一個看破紅塵的人……
不怪她這麼想,只因爲相識了這麼些天,她看不見他的喜怒哀樂,就連笑容都不真實,好像沒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重視,他的世界觀裏,就只有好不好玩,有不有趣。
“專程來誇獎你的。”賀蘭堯邊說着,邊抿了一口茶,“今夜我又見識了驚羽的伶牙俐齒,那個姓花的蠢鈍女子輸給你倒也不冤枉,空有潑婦的氣勢,卻沒有吵架的本領。”
蘇驚羽眸子微眯,“殿下你……當時你在旁觀?你在什麼地方旁觀?”
“在暗處啊,這麼好玩的事怎麼能不來看看。”賀蘭堯的鳳眸含笑眯起,“我也許久不曾看見皇兄發那樣的火了,驚羽,這往後你可得小心點兒。”
蘇驚羽:“……”
這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怎麼就那麼像幸災樂禍。
罷了,她從來不指望他能說什麼中聽的話。
“多謝殿下提醒,我自會小心的。”蘇驚羽道,“小紅現在如何了?”
“它呀,不用我們擔心。”賀蘭堯脣角輕揚,“太子身邊的死士也算不上什麼厲害人物,今夜興許還會搭上那麼一兩個,作爲被小紅分屍的對象。如你所說,要把連環命案的元兇鎖定在小紅身上,刑部的人很快就會查出來的,雖然一條蛇是元兇,這個結果有些出人意料,但只要有人親眼目睹,那就是不爭的事實。”
“剖心,分屍,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會聯想到之前的那些死者的死法,花姬作爲嫌疑最大的人,必定受到制裁,因爲除了她,已經找不到第二個懷疑的對象了。”蘇驚羽說到這兒,頓了頓,“我是親眼見到小紅吃人心了,往胸膛一鑽就那麼叼了出來,但分屍我還未見過,我當初看過那些屍塊的形狀,屍塊邊緣血肉模糊,傷口不齊,我猜測,小紅是用尾巴當刀使了吧?”
她見過青眼紅蟒兩回,那真是一條十分嘚瑟的蟒,喜歡弓身外加左右搖擺着尾巴,它的尾巴十分靈活且尾端銳利,作爲兇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蛇的全身都能當兇器來用,牙,身子,以及,尾。
“真聰明。”賀蘭堯輕挑眉梢,“不過,不是當刀使,是當鞭子使,它的尾巴抽人可是很厲害的,力度相當於一個內力充實的人狠狠揮一鞭子,把人一分爲二,是完全能辦到的。”
蘇驚羽呵呵一笑,“真是厲害。”
簡直可怕。
“更值得欣慰的在於,我不在它身邊,它會自己尋找目標。”賀蘭堯悠悠道,“小紅很喜歡我爲它製作的蛇莓香,所以,每當我有目標的時候,只要讓月落烏啼將蛇莓香灑在目標身上即可,小紅會自己去找目標襲擊,那些人做夢也想不到,可能只是和月落烏啼一個擦身而過,就能丟了小命。”
蘇驚羽垂眸不語。
誰說不是呢。在這宮裏,下藥尚且不算難事,在人身上灑個香料就更簡單了。
“殿下還有什麼要處理的人麼?”蘇驚羽道,“往後,不能讓小紅在宮中肆意殺人了,否則命案沒完沒了,如今它已經暴露,我也找了人來背黑鍋,最好立即停止它的出動,更不能讓人知道它在永寧宮。”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要是再讓它行兇,你們玄軼司的人可就消停不下來了。我確實打算收手了。”賀蘭堯說着,擡手幫蘇驚羽將有些凌亂的髮絲撥到了耳後,“況且,小紅要冬眠了。”
蘇驚羽一怔:“冬眠?”
“即便是靈蛇,也有尋常蛇的習性和特徵,它也怕雄黃,它也要冬眠,屆時它會鑽進自己的洞穴裏,明年四、五月份纔會出來。”賀蘭堯說到這兒,面上有些惋惜,“真可惜,要很長一段時間見不着它,我該慶幸貓不會冬眠,否則,沒有它們和我玩,生活都沒意思。”
蘇驚羽語塞。
頭一次聽說人沒了動物會覺得生活沒意思。
賀蘭堯這是打算和一蛇一貓共度一生了麼。
“對了驚羽,我今日還發現了一件事。”賀蘭堯說到這兒,鳳目鎖定在蘇驚羽臉上,“新進玄軼司的那個蘇折菊,與你關係不錯?”
“沒有的事,我與他只是互相幫助過幾回。同僚而已。”蘇驚羽道,“也許是碰巧都姓蘇,有點緣分,因此合作的時候沒有分歧。”
“哦,僅僅只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賀蘭堯不緊不慢道,“我並不希望會出現另一個人,來分走你的注意力。”
蘇驚羽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對自己中意,其實她心裏清楚,他根本就是把她當保姆使,他的御用老媽子。
“殿下多慮了,我想他並不需要任何的照顧。”蘇驚羽面無表情道,“照顧殿下一個我就夠忙了,沒時間再管第二個。”
“那就好。”賀蘭堯朝她淡淡一笑,“我夜裏睡不着,你給我唱歌聽。”
蘇驚羽脣角一抽。
這話題轉的真快。
“小時候睡不着,母妃都會給我唱歌聽。”賀蘭堯說着,漂亮的鳳眸望着蘇驚羽,眸中含着希冀,有一種幾乎讓人不忍拒絕的魔怔之感。
蘇驚羽差點兒就魔怔了。
賀蘭堯最大的優勢,除了他人畜無害的臉,還有他那雙像是會說話的眼。
彷彿在說:你就答應了吧,答應了吧。
“我……”蘇驚羽望着他半晌,有些無奈地笑道,“殿下,很多時候我懷疑你只有五歲。”
“我哪兒像五歲?”賀蘭堯聽得笑了,“雖然我還未及弱冠之年,但也不至於那麼小吧?”
“您當真聽不出來我這是調侃?”蘇驚羽有些好笑,“這是枕霞宮,你得回永寧宮去睡,留在這是不可能了,但殿下要叫我去永寧宮的話……這麼晚了,我實在有點兒睏倦,能不能下次?”
這時候再給他唱催眠曲,等他睡着了都不知道什麼時辰了,他那麼能折騰,她都不用睡了。
“好吧,看在驚羽幫我找人背黑鍋的的份上,就不耽誤你睡覺了。”賀蘭堯這回倒是好說話,“不過我該謝你的,你先閉上眼睛。”
蘇驚羽聞言,眼眸微眯,“難不成殿下帶了謝禮來了?”
這真是讓她有些意外,他賀蘭堯什麼時候也學會客氣了。
“你先閉上。”賀蘭堯道。
蘇驚羽聞言,只得閉上了眼。
正猜測着賀蘭堯會送什麼好東西,卻沒想到下一刻,雙脣一軟,被什麼微涼的物體覆蓋了,鼻翼間還縈繞着清淺的淡香。
呼吸相聞,蘇驚羽頓時睜眼,直接愣在原地。
他……
反應過來想要推開賀蘭堯,但賀蘭堯已經撤離了她的脣了,還擡起手摩痧着臉龐,“驚羽,你的那半片面具好涼啊。”
“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嗎?!”蘇驚羽的聲線瞬間提升了一個高度。
“謝你啊。”賀蘭堯輕描淡寫道。
“有這麼謝人的嗎?”蘇驚羽的眼角輕抽,“殿下你真的單純到不知男女有別?!”
“難道不應該嗎?”賀蘭堯面有疑惑,“是這樣的,我曾經夜裏散步看間侍衛和宮女在樹底下聊天,侍衛對宮女說,好妹子,你該怎麼謝我啊?那宮女就是這麼幹的,二人不亦樂乎。”
“那不是聊天,是私會,那也不是道謝,是談情說愛!”蘇驚羽額上青筋都在抽着,“你長這麼大沒人跟你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