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何小琪沉默起來，她在想，素素若是離開，能去哪裏呢？

只是，她這樣呆在t市，一輩子只能被裴仟昊掌控。或者是該離開，尋求她自己幸福的時候了。

“素素，你等一下……”何小琪握着韓茹素的手，輕輕的一拍，然後朝着屋內跑去。

韓茹素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微笑，然後蹲下來同圇圇一起撫摸大狗的腦袋。

須臾，何小琪從屋內跑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張支票，她將支票塞在韓茹素的手中，“你拿着，離開裴仟昊，總是需要錢的，這些錢雖然不多，但是夠你撐一陣子了……罘”

韓茹素看着支票上的五十萬，蹙起眉頭，她將支票塞還給何小琪，“我現在不缺錢，裴仟昊最近給了我不少零花錢，都放在那兒一份沒動呢！”

“可是素素……”何小琪還想說什麼，卻被韓茹素打斷，“現在何家負債累累，你拿着這些錢幫何叔叔還賬，以後用心讀書，不要再過以前那種紙醉金迷的日子了！”

何小琪抿抿柔脣，拿着支票站在那裏，神色有些無助颮。

何家確實非常需要用錢，可能過幾天，何家的大宅子都要被銀行收走了。

但是蝨子多了不怕咬，債務多了不愁還，這區區五十萬，已經幫不了何家了。

“你乖乖的，主動幫何叔叔分擔一些，日子總是要慢慢過的！”韓茹素伸手，撫摸何小琪的頭髮，神色溫和的如一個長輩。

“素素，我該怎麼辦，我好怕！”何小琪上前，抱着韓茹素哭了起來，她將頭埋在韓茹素的胸口，眼淚紛紛落下，哽咽着道，“爸爸他欠了好多錢，何家再也不是以前的何家了……”

“沒關係，有時候沒錢，反而更容易得到幸福！”韓茹素輕聲，撫摸着她的腦袋，“依靠自己賺錢，然後幫何爸爸還債，小琪，以後你要學會長大了！”

何小琪從她懷中探出腦袋，哭着點頭，眼淚通紅，彷彿一個受委屈的孩子。

“我走了，等我安頓下來，我會給你打電話！”韓茹素輕聲，幫她拭去眼淚。

何小琪點頭，目送着韓茹素和圇圇離開。

韓茹素離開之後，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藍氏找藍楓。

她站在藍氏企業的外面，看着那巍峨的大廈，有些膽怯，不敢進去。

她和藍楓的事情，當時被不少人知道，雖然她問心無愧，可是流言可畏。

她站在那裏有些迷茫，或許，她不該來打擾他，應該直接從他生命中消失。

站在藍氏門口的地方，猶豫半響，她終究是沒有勇氣進去，只是拉着圇圇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一輛嶄新的蘭博基尼停在了身邊，銀色的車身，張揚而又華麗。

車窗徐徐降下，露出了藍楓那張完美的俊臉，他皺眉看着韓茹素，“怎麼在這裏？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韓茹素拉着圇圇上車，藍楓回頭看她，“打算去哪兒？我送你過去吧，剛剛從橫鼎公司談判回來，累死了……”

“你累了嗎？我還是自己回去吧，你不用管我！”韓茹素說着，推開車門就要下車，卻被藍楓用眼神制止。

“大小姐，拜託你給我一個翹班的藉口好嗎？再回公司賣命，我真要被累死了！”藍楓無奈的道。

韓茹素這才笑笑，“好，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去哪兒？”藍楓微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俊臉上的笑意，神采飛揚。

“你挑地方吧，別太貴就好！”韓茹素微笑着說道。

藍楓隨口報了一個名字，然後司機調轉車頭，朝着相反的方向，銀色的蘭博如一道流星般，疾馳而去。

低調卻又奢華的會所之中，優雅的輕音樂緩慢流淌，韓茹素坐在藍楓的對面，素白的手扶着一杯檸檬水。

小圇圇坐在一邊，好奇的眼睛，不住的四處打量。

“小圇圇是嗎？叔叔帶着你去那邊玩，好不好？”藍楓微笑着看着圇圇，站起身，對着圇圇伸出了手。

圇圇詢問的眼神，看了韓茹素一眼，韓茹素點頭，她這才從韓茹素身邊走了過去。

藍楓拉着她，走到了一邊的檯球桌，然後教圇圇打斯、諾克。

圇圇太矮，夠不着桌子，藍楓就抱着她，耐心的教她。

大概是第一次玩斯。諾克，圇圇很開心，小小的身子恨不得爬上臺球桌。

韓茹素坐在一邊，只是微笑着看着兩人。

等菜上來的時候，兩人已經玩的滿頭大汗，圇圇竟然摟着藍楓的脖子笑出了聲。

她稚嫩的小臉上，滿滿的都是陽光的笑靨，兩隻圓圓的大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她摟着藍楓的脖子不肯下來。

韓茹素第一次看見圇圇這麼開心，她送給她洋娃娃的時候，她也會笑，可是絕對不會如現在這般開懷。

看着圇圇額頭的汗水，韓茹素站起身，“圇圇過來，阿姨帶着你去洗洗……”

圇圇搖着頭，死活不肯從藍楓的脖子上下來，反而將藍楓抱的更緊。

從她記事起，就沒有人抱過她，韓茹素雖然經常擁抱她，可是那只是一個輕輕的擁抱而已。

她喜歡這樣，被人抱在懷中的感覺。

她眨巴眼睛看着韓茹素，摟着藍楓的脖子，賴在藍楓的身上不肯下來。

藍楓無奈的笑，“沒有關係，我帶着她去洗洗，反正剛好我要去洗把臉……”

他帶着圇圇朝着洗手間的位置走去，低着頭，跟圇圇說着什麼，又將圇圇逗的咧嘴笑了起來。

韓茹素看了這一幕，只是覺得溫暖。

裴仟昊是不喜歡圇圇的，更別提抱着圇圇了，有時候看見她離圇圇太過親近，他都會不高興。

抱着圇圇回來的時候，圇圇死活要坐在藍楓的懷裏吃飯，藍楓沒有辦法，就只能一隻手抱着她一隻手拿筷子。

其實他自己根本就沒有吃，大多的時候，只是看着韓茹素，然後喂懷中的小圇圇。

一餐飯完畢，最開心的還是小圇圇，她又拉着藍楓去打了半個小時斯、諾克。直到裴仟昊打電話過來，她這才意猶未盡的跟着韓茹素一起離開。

站在會所的外面，等着裴仟昊過來接她們，藍楓有些擔心，皺眉看着韓茹素。

“要不然，我先走吧，若是被仟昊知道我和你們在一起，怕是不好……”藍楓擔憂的道。

韓茹素搖頭，“我沒有關係，你先回去吧，以後有機會再聯繫。還有，若是有可能，幫我多照顧一下何小琪……”

藍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着脣瓣，眸中掛着一抹慮色。

他站在那裏沒有走，終究是捨不得，捨不得她給他的虛幻的溫暖。

圇圇拉了韓茹素的手一下，仰着頭，水靈靈的大眼睛也寫滿對藍楓的不捨。

韓茹素只是微笑，撫摸着圇圇的頭髮。

藍楓終於開口，“聽我媽說，你懷孕了，是嗎？”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在他的心裏，從見面的第一時間，他就想問，可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韓茹素點頭，聲音很輕，帶着無奈，“是試管嬰兒，我原本是沒有辦法懷孕的……”

藍楓心裏一陣苦澀，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仟昊他，對你還好嗎？”

韓茹素繼續點頭，“還好……”

只是，喬安娜也懷孕了。

藍楓便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站着。直到那黑色的賓利高調的停在會所門口，裴仟昊陰沉着一張俊臉，闊步走來，韓茹素這纔開口道別，“再見——”

“再——”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裴仟昊已經一把抓住了韓茹素的手，朝着自己的車子拖去。

藍楓皺眉上前，一把拽住了韓茹素的手，冷聲，“你輕一點，她懷孕了！”

裴仟昊冷笑，危險的眼神，閃爍着森寒的火焰，嘲弄的道，“我自己的老婆，我自然知道她懷孕了，倒是你藍楓，立刻給我放手！”

藍楓在他這樣的眸光下，終究沒有底氣，緩慢的鬆開了手，看着韓茹素被裴仟昊拖上了車。

小圇圇乖巧的隨着韓茹素一起，自己打開車門上了車的後排。

韓茹素被裴仟昊塞在副駕駛座上，車子疾馳而去。

雖然他沒有說什麼，可是韓茹素只是，裴仟昊在生氣，而且氣的不輕。

他俊美的臉上，浮着一層寒意，連帶着眸光都變得森冷無比。

薄削的脣，抿成一條剛毅的弧線，脣角微微上揚，弧度危險而又邪魅。

每當他生氣的時候，就一言不發，她也懶得搭理，只是將頭靠在車窗上休息。

終於到家，他一把打開車門，怒吼，“下車——”

韓茹素沒有理會他的怒氣，只是走到後排，幫圇圇打開車門，將圇圇拉了下來。

裴仟昊長臂一伸，關上了車門，“嘭”的一聲，嚇的圇圇瑟縮一下。

車子調轉車頭，朝着外面的私家車道離去。

韓茹素見離開的黑色賓利，也沒有說話，更沒有出口挽留，只是拉着圇圇回到了家裏。

衣服，她早些時候，已經收拾好，現在唯一惆悵的是，她該帶着圇圇去哪裏。

這樣的婚姻，周而復始，她已經覺得窒息。

離開吧，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開展一段全新的人生。

只是，自己帶着圇圇，又懷着兩個孩子，她該去哪裏呢？

小圇圇站在一邊，疑惑的看着她已經整理好的箱子，搖了搖她的手臂。

韓茹素擡頭，不解的看着圇圇。

圇圇比劃着，“去我家，就是發大水的地方……”

韓茹素不解，只是蹙眉看着她，從她的手勢中可以明白一個水字。

圇圇繼續比劃，“你收留我的地方，大水，橫店塗良鎮……”

韓茹素明白了，點頭，“圇圇是想回家看看嗎？”

小圇圇點頭如啄米，渴望的看着韓茹素。

韓茹素撫摸小圇圇的臉，微笑，“那去了之後，圇圇得照顧阿姨，阿姨從未在山區呆過！”

小圇圇笑了起來，開心的露出兩排牙齒。

兩人說走就走，小圇圇也只是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牽着韓茹素的手去了車站。

長途客運站中，人來人往。韓茹素買了兩張去鄉下的車票，然後經過一個晚上的顛簸，來到了這個被洪水毀掉的地方。

洪災過後，這裏大部分人都已經在政府的幫助下移民，只有一些不願意離開的鰥寡老人，還固守着被洪水淹沒過的家園。

很多的房屋，都被沖毀，處處可見洪災過後的痕跡。

小圇圇拉着她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來到她曾經的家的時候，眼眶通紅。

她的家，被夷爲平地，甚至看不出這裏曾經有房子的痕跡。

她站在那裏，眼淚簌簌落下，拉着韓茹素的手，也緊了幾分。

她嘴脣顫抖，可是卻發不出聲音，只是淚流滿面的看着那被大水浸泡過的土地。

韓茹素看的出來，她喊的是，爸爸媽媽，可是這樣無聲的呼喚，卻久久的響徹在她的心頭。

“我們看看，有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韓茹素拉着小圇圇，在四周尋找了起來。

她記得大水當日，那所學校似乎還在，她就是伏在學校的房頂，然後等着裴仟昊的救援。

尋找到了那所學校，果然大致的框架還在，可是有些屋子，連房頂被洪水掀走，房子自然破爛不堪。

圇圇尋來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物品，兩人在漏雨的屋子中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拿了一些麪包之類的出來充飢。

大概是這裏的動靜太大，驚動了附近的居民，等一張張黝黑卻渴求的臉，出現在韓茹素眼前的時候，韓茹素這才明白，這所殘留的學校，竟然住了這麼多孩子和老人。

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那種眼神，是對生命的渴望，卻也是對生命的木訥，他們只是看着她手中的食物，眼神呆滯。

她沒有辦法再將麪包喂入自己的口中，而是將帶來的食物，全部給所有的老人和孩子分掉。

當小圇圇幫忙將一塊麪包放入一個頭發花白老嫗手中的時候，圇圇哭了起來，抱着老嫗的手不住發抖。

老嫗迷惑了半響，然後這才抱起了圇圇，“小啞巴啊，你怎麼恁地像個城裏娃了？”

圇圇哭着，只是緊緊的抱着老嫗。

老嫗上前，看着韓茹素，“你就是收留了啞巴的好心人吧？啞巴可憐啊，她爹孃都在洪水中死了，連她的弟弟也沒了……”

韓茹素起身，從老嫗的懷中接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圇圇，蹙眉看着這羣可憐的老人和孩子。

很多孩子，都在洪水中留下後遺症，呆滯無比，有些甚至生活無法自理。

韓茹素看着這些人，心裏百感交集。

平日裏，她受的那些委屈，得到的不公待遇，在這裏似乎全部都不算什麼了。

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沒有人可以去想感情和背叛，想的只是如何活下去。

第一天，就在這些老人和孩子簇擁下經過。第二天，有個名爲阿甘的大男孩兒出現，他幫這些老人帶了不少食物和衣服。眼看着冬天將至，老人身上單薄的衣服，是沒有辦法抵抗冬天的嚴寒。

阿甘很奇怪，韓茹素竟然帶着圇圇回到這裏，這裏自從洪澇之後，能移民的全部都移民了，留下來的都是走不動或者不願走的。

他告訴韓茹素，他是這裏的義工。有一次外出採風，看見這羣可憐的老人，於是就留了下來，經常幫這些老人劈柴打水。

可是他的積蓄不夠，能幫助這些老人和孩子的，實在有限。

他曾經報告給上級政府，希望能夠引起關注。

可是來的人，只是想將老人帶走，帶去遠離家鄉的地方，這些老人沒有一個願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