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分嫌惡,紅妝看的清楚。
她站定了身子,笑意一分分的從她的臉上隱去了,她低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猶如一把扇子,在瓷白的肌膚上落下淡淡的光影。
隔了良久,紅妝終於開了口。
“樑泊昭,你還記得我姐姐嗎?”
樑泊黑眸深沉,沒有說話。
“你若還記得,又何必問我她的名字。”
紅妝擡起了那一雙眼睛,她這一句話說的幽幽的,眼底則是無盡的嘲弄。
她將那把匕首自懷中出,素淨的手指輕撫刀口,看着那一個“昭”字,輕輕笑道;“你可知道我姐姐一直在等你,你給她的這把匕首,她從未離開過身,就連她去世時,也拉着我的手叮囑我,要我將這匕首收好,日後回北疆找你。”
樑泊昭薄脣微抿,雙眸望着那把匕首,依舊是一語不吭。
“你可知道,她對我說了什麼?”紅妝的聲音透出幾分酸澀,清泓般的眼睛已是微紅。
樑泊昭閉了閉眼睛,向着紅妝看去,他的聲音平穩,帶着些許的沙啞;“她說了什麼?”
“她說,要我代替她嫁給你,她怕你一個士兵走卒,會娶不到媳婦,你說可笑不可笑,她都快死了,還要把親妹子給你。”
紅妝笑出了聲,也笑出了眼淚,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身着漆黑錦宵長袍,袍上繡了三爪青龍,一把玄鐵寶刀系在腰間,襯着身形越發高大魁梧,彰顯侯王身份。
“她還說,你爲人最重一個‘義’字,等你從戰場回來,找不到她,你定是會遵守承諾,絕不娶妻,阿姐口口聲聲,要我一定要儘快尋到你,她生怕耽擱了你。”
“別說了。”樑泊昭面色深雋,眼底的痛意卻遮掩不住,幾可蝕骨。
紅妝淡淡一笑,卻仍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她不會知道,你如今已是威震天下的定北侯,也早已娶了新婦,至於她,怕是早不知被你忘到何處去了。”
樑泊昭一動不動,隔了許久,方纔吐出了一句;“我會爲你贖身。”
紅妝又是“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爲我贖身?我在這‘水月居’吃的好,用得好,全京師的王孫公子無不是手捧重金,爭相來見我一面,給我贖身,你憑什麼?”
“明日,我會遣人來接你”樑泊昭撂下了這一句,已是不再多言,轉身就走。
“樑泊昭!”
紅妝喚住了他。
“你對阿姐心中有愧,即便出手爲我贖身,也不過圖個良心安穩,我這些年被人賣來賣去,淪落風塵,我又爲何要成全你的良心,離開這秦楚樓?”
“我會爲你擇一門親事,你若不願,我也可派人送你回鄉,你父母雖然已故,但兄嫂還在。”樑泊昭靜定開口。
紅妝神情清冽,對男人的話嗤之以鼻,她揚起寬大的衣袖,慢慢的開口;“我若都不願呢?”
“那你要如何?”
“你若真想爲我贖身,便將我認作義妹,風風光光將我從這秦楚樓迎出去,住在你的定北侯府!”紅妝咬字很輕,但每一個字,都是擲地有聲。
“好。”男人乾脆利落,說完這一個字,轉身走出了‘水月居’。
待樑泊昭走後,隔了半晌,紅妝才慢慢收回了神,她攥緊了那把匕首,終於有一顆眼淚落了下來,打在那一個“昭”字上,摔得粉碎。
“姐姐,你別怪我,我也是....爲了我愛的男人....”
想起睿王,紅妝柔腸百轉,似乎已是瞧見了男子俊美薄情,風流倜儻的面容,他就是是她的劫,哪怕是爲他去死,她也甘願。
翌日,京師紛紛傳言,定北侯樑泊昭一擲千金,爲秦楚樓的頭牌花魁贖了身,並將她認爲義妹,一路極盡宣揚,將她迎出了“秦楚樓”。
定北侯府。
凝香的長髮盡數披在了身後,用了一根緞帶鬆鬆挽住,她的腰肢仍是纖細的,穿了一身月牙色羅裙,沒有任何花紋,只在袖子上滾了窄窄的線牙,卻是素淨到極點的清麗。
桌子上擱滿了料子,凝香倚在榻上,正在給腹中的孩兒繡着衣衫,晨光中,她的臉龐柔和的像一塊美玉,清雅如荷。
樑泊昭剛踏進屋子,凝香便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見到丈夫,小臉頓時噙上了一對梨渦,從榻上起身,迎了過去。
“當心。”樑泊昭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眼見着她小腹微隆,男人的眼底浮起憐惜與慈愛,只微微一笑,將她抱在了懷裏。
“相公,你瞧,這是我給孩子做的衣衫,方纔李嬤嬤看着了,還誇我手巧。”凝香語笑嫣然,細緻的五官十分秀氣,皎潔而溫婉。
樑泊昭摟着她的纖腰,與她一道在榻上坐下,男人的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的布料,對着小娘子溫聲道;“這些東西只管讓下人去做,你多休息,將身子養壯些。”
凝香抿起嘴脣,望着自己柔軟的小腹,眼睛裏滿是止不住的疼愛;“還有六個月才能和孩子見面,我都要等不及了。”
樑泊昭笑了,颳了刮她的鼻尖,想起紅妝的事,遂是決定和凝香說清,以免日後她從外間聽聞了那些風言風語,只怕要胡思亂想。
“香兒,我有一事要和你說。”樑泊昭攬過她的身子,讓她在自己的膝上坐下。
“是什麼事?”凝香伸出小手,摟住了夫君的頸脖。
“你可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安秀,安姑娘?”
凝香驀然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就是一咯噔,就連臉色也是變了,她不安的看着夫君,小聲道:“當然記得,好端端的,相公怎麼會提起安姑娘?”
驀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闖進了心裏,凝香的臉蒼白起來了,顫着聲音;“是不是那位安姑娘還在人世?相公找到她了?”
樑泊昭有些無奈,見凝香的眼睛裏有着懼意,他心軟了,只怕了拍媳婦的小手,“我與你說過,她已經過世多年,即便她還活着,我也已經娶了你,與她終究是沒這個緣分。”
“那,如果她還活着,相公會不會休了我,再娶她?”凝香垂下頭,心裏亂滔滔的。
樑泊昭拿她沒法子,竟是被她逗笑了,男人搖了搖頭,睨了凝香一眼,只吐出了兩個字來;“你啊....”
餘下的話樑泊昭沒再說下去,他伸出手撫上凝香光滑的臉蛋,輕輕摩挲起來。
“你還沒說,到底會不會娶。”凝香聲音很小,樑泊昭還是聽見了,他將凝香抱緊了些,低聲道;“你說我會不會娶?”
凝香臉龐有些紅了,她沒有看丈夫,糯糯的言了句;“我說,你只會娶我一個。”
樑泊昭便笑了,聲音低沉溫柔;“知道了還問?”
凝香這纔看了他一眼,見他的眼底滿是笑意,眉宇間的神色又是寵溺而溫和的,她心裏一甜,也是低下頭笑了。
樑泊昭瞧着她的笑靨,喉間卻似有些發緊,只擡起她的下顎,吻了下去。
這一吻又是好一番的纏綿,兩人耳鬢廝磨,直到凝香要透不過起來,樑泊昭方纔送開了她的脣瓣,他的呼吸已是粗重了,瞧着凝香白裏透紅的小臉,小腹立時勾起了一團火。
樑泊昭平穩着呼吸,這纔想起自己要與凝香說起紅妝之事,豈料光顧着和媳婦溫存,居然將這事給忘了。
樑泊昭有些自嘲,只爲凝香將髮絲捋好,待她止住了輕喘,自己方纔開口;“香兒,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安秀還有一個妹妹,逃難時和兄嫂走失?”
凝香被他吻得雲裏霧裏,美眸還帶着絲絲迷離,聽到樑泊昭的話後,也沒什麼反應,似是還沒從剛纔回過神來,只柔柔的應了一聲,嗓子猶如豆沙般甜蜜;“相公,你說什麼?”
樑泊昭望着她嬌憨的小臉,只覺得小腹中的慾火愈發強烈了,他竭力忍耐着,低啞道;“我說...”
凝香的脣瓣微微張着,因着方纔男人的吮吸,已是有些紅腫起來,柔軟溼潤,竟還透着水光,樑泊昭看在眼裏,黑眸倏然暗的駭人,凝香不知不覺,柔若似柳的小身段在夫君懷裏輕輕動了動,小手依舊勾着夫君的脖子,她的甜香絲絲縷縷,對着樑泊昭道;“相公再說一遍。”
樑泊昭忍耐不住了,一手摟住她的腰,另一手則是扣住她的後腦勺,“我說,我想要你。”
男人話音剛落,炙熱的吻又是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凝香伸出小手,抵上他的胸膛,掙扎着吐出了一句話來;“相公,別,咱們還有孩子....”
“太醫說你胎象已經穩固,不礙事。”樑泊昭在*裏蠻橫起來,將凝香一個橫抱,便是壓在了牀上,凝香還是有些怕,就連手指頭都是抖得,“別傷着孩子....”
樑泊昭俯身吻了吻她的小臉,粗啞着嗓子說了句;“我會小心。”
而後,已是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唯有女子輕輕的低吟,與男子的粗重的喘息,交織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