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掙開平王,往邊上挪了挪,坐了起來,眯着眼睛,滿臉莊重的轉頭看着平王,慢騰騰的說道:
“爺這話又是不通,怎麼叫信不過?爺是夫,是君,是我頭上的天,我不信你還信誰去?爺說的這些個事,哪一件是內宅婦人該問該管的?我好歹也讀過幾天書,女子四德也知道些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自然要謹守着規矩禮法,哪裏能錯得一星半點的?”
平王也直起上身,聽着李青的話,一時怔了起來,表情古怪的看着李青,她昨天夜裏剛剛盜了人家的墓,毀了人家的墓,這會兒,規矩禮法上倒錯不得一星半點了平王呆了片刻,突然大笑了起來。
李青回過頭,狠狠盯着捧腹大笑的平王,惱怒的隨手拎起本書,扔了過去。
李青回到十里莊,歇息了兩三天,纔算定下心來。
木通到平陽府打聽了幾天,回來稟報道:
“……宅子就買在燈芯衚衕,和厚德居也就隔着兩條街,原是隴平府一個富商的的宅子,賣了有一陣子了,因爲宅子太大,聽說修建時又是請了朱先生幫着畫的圖,花了不少銀子修好了,也沒住幾年,雖說賣家着急着要出手,可因這宅子價錢太高,一直沒人能買,我託了經濟,進去看了看,看起來,確實象是朱先生的手筆,房子修得很是清雅,花園極大,景緻也好,這幾天吳三公子的管家已經帶着人在整理打掃了。”
李青仔細的聽着,木通擡頭看了看李青,頓了頓,接着稟報着:
“吳三公子還買了不少下人僕婦,除了隨身跟着侍候的人,其它竟都是現從平陽府買進來的。”
木通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
“奴才請了連爺的示下,也送了一個廚子,一個針錢房的人,一個長隨和一個粗使丫頭進了府。”
李青微微眯了眯眼睛,點了點頭,
“你想得周到,這吳未俊是個聰明人,這樣敞開了,倒也光明,爺必定也送了不少人進去,你交待這幾個人,仔細着當好差使就是了,最要緊的是藏好身份。”
木通低聲應了,告退出去了,李青一個人坐在花廳裏,半晌才起身出來,帶着綠蒿沿着抄手遊廊,往琅嬛居去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底,鄭嬤嬤連着幾天都住在了平陽府,準備着秋月出嫁的事。楊元峯迴到了平陽府,隔天,就和楊元嶂一起,往十里莊過來給李青請安來了,李青隔着簾子受了禮,交待了幾句,收了幾簍子福桔,就打發兩人回去了。
隔天,鄭嬤嬤疲憊卻興致高昂的回到十里莊,仔細的和李青說着婚禮的種種安排,聘禮多少盒,活雁有多難得,嫁妝多少擡,多少人添了妝,什麼時候發嫁妝,什麼時候接親,什麼時候發嫁,全福人請的誰,壓轎的小公子如何的粉妝玉砌,張家大*奶準備了多少張小銀票子……
李青滿臉嚮往的聽着,突然坐直了身子,轉頭看着琉璃說道:
“咱們兩個,說什麼也得看着秋月出嫁纔是”
琉璃正聽得出神,聽了李青的話,眼睛亮亮的點着頭,片刻就反應了過來,又搖起頭來,笑了說道:
“夫人若是去了,人家兩家別的不用做了,都得忙着侍候你了,這還不說,滿平陽府可就沒人看嫁妝,看新人出嫁了,都得追着夫人看醫神去了,豈不是反倒委屈了秋月?這個熱鬧夫人是看不得的了,還是我替夫人去吧,我替夫人去送秋月出嫁,再從頭看到尾,回來仔仔細細的說給夫人聽就是了。”
琉璃說到最後,興奮起來,轉頭看着鄭嬤嬤,
“嬤嬤說說看看,這樣是不是最合適?”
鄭嬤嬤笑着看着琉璃教訓道:
“你個死丫頭,都是夫人慣得你,哪的你這樣打趣夫人的?有我過去就是了,你也不用過去湊熱鬧了。”
琉璃吐了吐舌尖,沒敢再說話,李青笑盈盈的看着她,擡手叫了她過來,低聲說道:
“咱們可以悄悄的去啊,我當公子,你做書僮,找個居高臨下的茶樓,看秋月出嫁去。”
琉璃眼睛亮亮的點着頭,拍着手,滿臉笑容的奉承道:
“還是夫人辦法多,這主意最好”
鄭嬤嬤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反對,只轉頭看着李青,
“這事,你得請了爺的示下,爺同意了才行。”
李青連連點着頭,
“你放心,我今天晚上就和他說。”
說着,轉頭看着琉璃吩咐道:
“你去把咱們出去的衣服找出來,若不合適,還得趕緊讓人做新的出來。”
琉璃滿臉笑容的曲膝答應着,鄭嬤嬤笑着搖着頭,三人又說了會兒話,鄭嬤嬤告退了出去歇息去了。
晚上,平王看完了文書,李青放下手裏的書,跳下牀,親自上前侍候着他洗漱,平王微微有些驚訝的看着殷勤的忙前忙後的李青,挑了挑眉梢。
李青侍候着平王躺到了牀上,伏在他胸前,笑語盈盈的問道:
“爺今天累不累?”
平王微微眯着眼睛,點了點頭,李青嘟了嘟嘴,藉着微弱的燭光,仔細的看着平王,接着說道:
“後天是秋月成親的日子,聽鄭嬤嬤說,準備的還算過得去。”
“嗯。”
平王不經意的應付着,閉上了眼睛,李青盯着平王看了一會兒,從他身上挪開來,轉過身,往旁邊躺下了。
平王等了一會兒,沒見動靜,輕輕轉過頭,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李青已經背過身去,裹着被子睡下了,平王怔了怔,側過身子,攬住李青,低聲問道:
“你有事要和我說?怎麼不說了?”
“爺累了,明天再說吧。”
李青聲音淡淡的答道,平王窒了窒,把李青往懷裏攬了攬,陪着笑低聲問道:
“生氣啦?我不過和你玩笑罷了,你想說什麼,說吧,我聽着呢。”
“沒什麼大事,明天再說吧。”
李青閉上了眼睛,平王支起胳膊,探過頭仔細的看了一會兒,伸手把李青抱了起來,讓她面對着自己,伸手捏了捏李青的下巴,
“你那個丫頭成親的事,都準備好了?”
“嗯,”
平王輕輕笑了起來,低頭在李青脣上輕輕吻了下,
“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成親的事?”
“嗯,我想去看看熱鬧。”
李青垂着眼簾,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平王眉頭微微皺了皺,低頭看着李青,半晌,才笑着說道:
“你要看熱鬧,這倒是小事,只是,楊元峯那個宅子太小了些,也不知道關防上能不能布得開,只怕有些不方便,明天我讓人去看看?”
“不用關防,我不過想看看熱鬧,不去楊家,也不去張家,換了衣服,找個茶樓遠遠看看就行了。”
李青慢騰騰的說道,平王怔了怔,攬着李青,輕輕笑了起來,
“你穿了男裝,也沒有半點男人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弱女子,還是……”
平王低頭看着李青,頓了頓,硬生生轉了話意,
“還是我陪你去吧,咱們一起去看這個熱鬧。”
李青仰頭看着平王,眼睛彎彎的笑着點着頭,
“我給你當小廝,我就裝成你的小廝吧,你總不能帶着個丫頭出去吧。”
平王吃吃笑了起來,手順着李青的後背一點點撫了下去,聲音低低的笑道:
“你哪裏象個小廝的樣子?你這眼睛,這腰身……嗯,聽說前些日子,你讓穩婆局送了不少壓廂底過來,要不,現在拿出來,爺陪你,仔細,研究,研究……”
隔天一大早,李青興致勃勃的換了身玉色長衫,帶着穿着書僮裝的琉璃和綠蒿,跟着出了門,平王抱了李青上了馬,抖動着繮繩,催着馬慢慢往前跑着,微微低着頭,俯在李青耳邊,笑着說道:
“你穿這長衫,倒,柔媚得很,哪裏有你這樣的男子的。”
李青張了張嘴,剛想反駁,立即又閉上嘴,嚥了回去,相公館裏,比她更柔媚的男子多得是,只是,這個,既不是她應該知道的,也不是她能知道的,李青撇了撇嘴,
“爺以爲男子都象爺這樣粗……那書裏說的六朝時候扮觀音的玉人,不就是生得比女子還要好的?”
“爺粗什麼?粗魯、粗笨、粗鄙?”
平王沒有理會那個六朝的玉人,只盯着李青前半句話追問道,李青眼珠微微轉了轉,摟着平王的腰,笑盈盈的仰頭看着他,
“爺覺得哪個更合適些?”
平王怔了怔,笑了起來,
“爺可是這天下出了名的美男子號稱玉面閻羅的是玉面又是閻羅哪裏粗魯了?這天下,也就你配得上爺,也就爺配得上你”
李青愕然看着一本正經、滿眼促狹的看着她的平王,笑得伏倒在平王懷裏,平王空出一隻手摟着她,也跟着笑了起來,等她止了笑,才低頭仔細的看着她,低聲問道:
“你是不是真覺得爺太過粗魯了?”
李青笑着搖着頭,仰頭看着平王,認真的說道:
“爺是生殺予奪,掌天下興亡、百姓生死的王,不是整天吟詩作對,憐春傷秋的書生。”
平王低頭看着李青的眼睛,突然俯下身子,貼到李青耳邊問:,
“若有來世,青青是不是想嫁個才華橫溢、風流倜倘、溫柔體貼的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