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你說的是白霧?”
九娘點點頭,說道:“我沒想到她竟然會擅自行動而不服從我的命令!”
奚華安道:“人皆有情,人皆有心。在宮裏住的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或許,喬丞相要置她於死地?”
九娘搖搖頭,說道:“不,喬丞相連管到後宮之事,無非是通過他女兒福熹貴妃。而那福熹貴妃就是一個孬種妒婦不成氣候,根本傷不了白霧。”
“你的意思是……”
“要殺喬丞相的不止我一人,那皇帝老兒也想殺!”九孃的臉色突然變了,眼神有些狠辣,憤然道,“而白霧執行的一定是皇帝老兒的命令,她也留不得了!”
九娘突然怒火中燒,氣急欲走,卻被奚華安一把抓住,勸說道:“她現在是陛下的妃子,只有服從於他才能生存下去。”
“可是她是我的棋子,只有服從於我纔不會玉石俱焚!”
聞言,奚華安仔仔細細地凝視着九孃的眸子,瞳孔裏那燃燒的火焰已經把他吞沒,他顫顫地問道:“九娘,你真的只是把她們當作你復仇的工具?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那你要我怎樣?這仇一日不報,我一日寢食難安。”
一旁的鴿子懶懶地叫了兩聲,估計是嫌他們太吵,扇了扇翅膀飛回它自個兒的窩裏去了。
奚華安溫柔地笑了笑,將九娘攬進懷裏,說道:“好,我們報仇,先把仇報了我們再去浪跡天涯……”
最近一直要耗費體力爲奚華安療傷驅毒,九孃的體力已經大大不支,每每午時四刻一過,就想要爬牀上去睡一覺。
奚華安幫她掖了掖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縱身一躍,越過院牆。順着玄武大道走到了街口,又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巷子裏。那巷子是空的,沒什麼人,只有一襲黑衣掛在街角。
他剛靠近那襲黑衣,突然一陣風吹,黑衣被撩開,露出一張潰爛的臉。
“你是誰?”
“奚莊主不用知道我是誰,只須曉得我從鳳夕山莊而來即可。”
“你今早混進了官兵的隊伍,別以爲我不曉得。況且,你根本就不是那天城門廝殺之人!”浮龍雕柄長劍已握在手,直指那人心口,奚華安的眸子裏,已漸露殺意,“不管你是誰,若不懷好意而來,我必將你斬於劍下。”
那人見奚華安動了怒,有些不悅道:“奚莊主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麼?我來此不過是做個通報,奚莊主而苦刀劍相逼?”
“你來此,要通報什麼?”
那人輕聲笑道:“我武功不好,打人不行只能逃跑,不過……奚莊主殺了我就會有大麻煩。”
“有話快說!”
“您最好儘快交出‘青霄白頭珠’,否則……”
“如何?”
“莊子裏的人都會很難受,包括……”
“誰?”
那人突然騰空而起,輕功當真了得,那速度中原武林沒幾人能趕得上,疾行若風。奚華安正要追去,卻聽得巷子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華安!”
那熟悉的聲音仿若一陣柔煦的春風,激起了他心中那片沉寂的漣漪,轉身間,迎來了那個久違的擁抱。
奚華安緊緊地抱着那單薄的身體,禁不住眼角一滴淚落,說道:“真好,你回來了!文風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房文風輕輕拍了拍奚華安的背,笑道:“好了好了,又不是第
一次久別重逢,別搞得跟個姑娘似的。”
奚華安看向他身後的蘇小墨,眉飛色舞道:“你得好好謝謝蘇姑娘,要不是她你早沒命!”
房文風微微側頭,和蘇小墨對視一眼,心中萬千思緒難以言表……
他又何曾沒有謝過,帶她進了房家宗嗣,拜過爹孃。只可惜他們之間的那份隔閡卻在那晚之後漸漸伸張,讓彼此之間漸行漸遠。他想攬着她的肩,一起在奚華安面前出現,說出他們那份好消息,可惜……
蘇小墨不願意,一直說着對不起的話。
“哪裏是我救了他,是二禿子救了他。”
聞言,二禿子高昂起腦袋,一副隆恩得寵的模樣,讓三人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蘇小墨又說道:“那日我們水下逃亡,追殺我們的人與另一艘船上的人並不也是一夥的。你和九娘,都沒事兒吧?”
奚華安摸了摸剛治好的眼睛,心裏笑了笑,這哪裏能叫沒事兒啊!
三人回到了孫府,當然是以不能被人察覺的方式。奚華安將到帝都碼頭之後的事情全部和他二人說了,令他二人無不驚訝。
蘇小墨說道:“如果說那船上的人是喬丞相派來的,而喬丞相又和萬死穴是一夥的,那麼追殺我和傻子的又是哪一夥兒的啊?”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夕陽將敲門人的影子映到門上,斜斜的雲髻,別這一根魚型玉簪。蘇小墨趕去開了門,只見那姑娘一臉微笑,手中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點心和酒水。
“姑娘你是……”
不及那姑娘回答,奚華安搶先道:“這位就是孫夫人小魚,”繼而有指着蘇小墨道,“這位是蘇姑娘。”
小魚推着門走了進來,將點心和酒水往桌上一放,笑道:“聽相公說家裏來了客人,我便做了點吃的來,各位不要介意纔好。”
房文風說道:“哪裏哪裏,夫人親自下廚爲我們做點心,實在是榮幸至極,哪裏會介意呢!”
“就是就是,來,夫人您坐!”蘇小墨滿面笑容地拉開椅子,要扶着她坐下。誰料小魚禮貌地推開了椅子,搖了搖頭。
小魚說道:“不坐了,相公找我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了。”
言罷,她便出了屋子,只聽得房門一關,接連着有傳出了碰杯聲。小魚神祕一笑,屋子裏又接連傳出了三人跌下椅子的聲音……
孫府後院的亭子裏,一襲紅衣的九娘又戴上了那半張金紋面具,背後揹着那銀面二十四骨傘,腰間別上了那把玉笛,全然是一副要出去拼殺的架勢。
小魚說道:“宮主,馬匹備好了。”
九娘伸手作止,說道:“別叫我宮主,叫我九娘就好了。”
小魚又道:“不曾想,他們竟然毫無防備就喝下了我送過去的酒……”
九娘卻有些警惕,提醒道:“你得注意那位蘇姑娘,她是調香世家出生,對各種毒藥可謂瞭如指掌,蒙得過華安和房文風,不一定蒙得過她。”
回頭看一眼那緊閉的房門,九孃的心不禁地一顫。
“華安,對不起!”
言罷,她點地而起,紅袖翻飛宛若一隻火色蝴蝶展翼而飛,越過高牆,落於馬上,馳騁而去……
牀上那原本沉睡的蘇小墨突然睜開了雙眼,一把掐住坐在牀邊的小魚咽喉,惡狠狠地問道:“說,你爲什麼要在酒水裏下迷魂藥?”
小魚那雙美目輕輕眨了眨,不動聲色推開了蘇小墨掐住喉的手,
輕聲笑道:“蘇姑娘不要急着動手,發火發怒易傷身體。”
蘇小墨盯着她那柔情似水的眸子看了許久,愣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啥纔好。平日裏最討厭這樣溫文爾雅說話細腔細調的女人了,偏偏被這小魚一看竟啞口無言,滿腦子也找不到詞語來對付她。
小魚扶着蘇小墨睡下,又給她蓋好被子,柔聲道:“蘇姑娘本就奔波了許久,身上又帶着傷,自然該好好休息休息纔是,姑娘家的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
照顧自己這樣的話還用你來說嗎?
姑奶奶我還用你來教育嗎?
蘇小墨在心裏不停地鄙視着這個叫小魚的孫夫人,可是身體卻是動彈不得。
鳳夕山莊之中又一團黑雲從絕密谷底竄出,迅速佔領了山莊的各個要口。
這團黑雲便是那九百八十一人中廝殺過後而活下來的八百精英,山莊中衆人都不知這八百人來自哪裏,要幹什麼。
當然,房文馨這夫妻兩不會讓那些人知道黑雲團來自於那黑暗組織萬死穴,自然也不會讓他們知道這些來自於萬死穴的黑雲團將要成爲山莊的第一批外來兵,供他夫妻倆驅使。
而唯一知道這內幕的,正被關在山莊地牢裏。
文喜面前放着一盤點心,一壺新酒。若不是因爲被關在地牢裏,這樣的情景該是何等逍遙?
“我不會怠慢你,畢竟你是家父的義子。”這是房文馨把他關進來時說的話。他當時以爲不過一句戲言,誰料到這大小姐還說到做到,若是他要找茬挑撥倒顯得無禮。
絲綢衣服掃過粗糙的地面,纖細的手指捏着一把鑰匙,輕輕插入鎖孔,聽得“噹啷”一聲,巨鎖打開,房文馨端着一盤菜進了來。
文喜不回頭,說話道:“大小姐何必如此費神。”
房文馨將托盤放下,輕笑道:”文喜呀,不是我要這麼費神爲難你,只是覺得你我同是房家人,不沾染這些江湖人的晦氣,才比較安全。”
文喜又道:“大小姐的語氣和老爺的越來越像了。”
“你的語氣和文風也越來越像了,”房文馨微微皺起了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們怎麼都喜歡往這腥風血雨的江湖跑呢?”
拈起一杯酒,清涼下肚,頓覺神清氣朗,文喜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大小姐不愛喝酒,卻藏得這一壺好酒,當真是……”
“覺得可惜嗎?”房文馨冷冷地笑了笑,“你若是喜歡喝,我便拿與你喝就是。只要你不將這鳳夕山莊的變化告訴文風和奚華安。”
文喜咧嘴開笑,道:“大小姐選的這間牢好,連蒼蠅蚊子都進不來,更別說什麼飛鴿傳書了!”
房文馨擺了擺衣袖,轉身欲走。卻又聽文喜說道:“江湖看似血雨腥風,實則逍遙快活;而大小姐所要求的榮華富貴,纔是暗藏殺機!”
聞言,房文馨又不得不回過身來,盯着文喜手中一杯連一杯的酒,說道:“總有一天,你會醒過來的,文風也是。你們醉了太久了!那些人是真龍天子撥給我們的精銳隊伍,拿得天下易如反掌!”
“哈哈,奪得天下?”文喜笑得更歡了,手中的酒杯“啪”一下放回桌上,若有所思地扭頭看向房文馨,那種眼神赤裸裸的帶着一股蔑視,讓房文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大小姐,你如今嫁了章大人,就已經醉了。醉在了驕奢淫逸之中,早已忘了你的本心!不曉得那武當山下的白骨,睡得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