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嬸道:“嗯?都不在麼?對哦……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紫兒也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奚華安道:“那紫兒說了她去做什麼了嗎?”
花嬸仔細想想,道:“聽說宮主要召集鬼女們集訓還是什麼來着?”
集訓?那花嬸一定是弄錯了。
奚華安笑道:“這樣啊……那我先去倒點水,呵呵。”
他倒了壺水就離開了,回到房裏左思右想,也覺得不對,這個月的集訓之期已經過去了,還要集訓什麼呢?
紅顏煞……
上次九娘說想要建一隻“紅顏煞”,目的就是要刺殺大明皇帝。
那麼,今天,會不會就是九娘選拔殺手的時候呢?
鬼宮分爲紅白二派,紅派主攻擊,白派主治療。上次九娘和他說過,紅派的武功陰毒狠辣,若出招必致命;而白派的武功陰柔婉轉,多是修性療傷所用。
姬如雪所練的大空笛法就是白派的武功,奚華安以前所受的一切重傷都是靠阿雪幫他治好的,然而現在的九娘也練大空笛法,就初見時所見她使的招數,當是已經練到了大空笛法第三段“皆空”。
若說紅白不能兼得,那這大空笛法是白派武功,九娘又怎會使得那般陰狠毒辣?
奚華安搖搖頭,自顧自地笑了笑。
或許,這其中有什麼祕密,阿雪一直沒有告訴他吧!
東殿其實不能算是一個大殿,更像是一個練武場,其中林列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更有針對不同需求所設置的不同的訓練場地。
長鞭、劍、刀、暗器,更有承九娘嫡系的玉笛……
自指點了艾晚一二,艾晚的鞭法愈加純熟,如今她訓練起手下的鬼女們來,更是有模有樣。她見奚華安到來,招呼道:“覓雪護法,昨晚睡得還好麼?”
奚華安道:“嗯?睡得挺好的呀!怎麼了?”
艾晚掩着嘴偷笑不語。
奚華安不快,催促道:“到底怎麼回事啊?”
艾晚道:“我什麼都沒聽到,只聽到有人在那說什麼‘我不介意……三分醉意……喜歡……’之類的。喏,我可是什麼都沒聽見哦!”
言罷,她揚起鞭子“啪”地一聲打到了地上,震天一響。
這一響,並非是針對臉爆紅又呆傻在一旁的奚華安,而是發出號令讓訓練中的衆人集合。
恰這時九娘也走了過來,奚華安便以爲艾晚是要引起九孃的注意,努力着試圖恢復正常的臉色,對着九娘溫柔地笑了笑。
九娘也朝着他這邊笑了笑。
他心裏一下子像開了花似的。
緊接着九娘又擺了擺手。
他傻傻地也擺了擺手。
“哈哈!”
這一聲笑是從他後面傳來的,訥訥地扭過頭去,見是紫兒來了。
紫兒笑道:“她笑起來真好看。”
奚華安道:“可不是麼!等等——她剛纔是和你打招呼嗎?”
“是啊!”
“……”
奚華安扶額無語。
召集到這裏的人不僅僅是參加了集訓的那一批鬼女,因爲選拔的重要性,很多其他的鬼女和宮衆都來圍觀了。每一個人,都期待着“紅顏煞”的誕生!
三年前與中原的那場大戰,差點害得他們流離失所。
朝廷讓他們鬼宮誕生,百般愛護,到頭來卻又將他們拋棄,隨意踐踏。
他們心裏不服!
他們爲那些死去的戰士們不服!
他們從第一次集訓開始,就期待着這一支“紅顏煞”的誕生!
大明皇帝畢竟是天子,身邊重重守衛,直接硬碰硬只會是車毀人亡的結果;然而,那大明皇帝畢竟是男人,是男人就逃不了女人帶來的溫存與誘惑。
自古以來,便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九娘這一步棋,不過是順應着自然地規律,卻也是最把穩,最具有殺傷力的一步棋!
“覓雪護法?”紫兒忽然問道,打斷了奚華安的思緒,“你說九娘這選拔殺手要多久啊?”
奚華安道:“嗯?這個嘛——我估摸着起碼得一整天。”
“一整天啊?”紫兒自問道。
奚華安道:“是啊!要一整天呢!你想啊,這殺手各方面都得經過測試,而這裏要參加測試有兩百號人,當然至少得一天咯!”
紫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奚華安覺得有些奇怪,又問道:“紫兒,你突然問這個幹嘛?”
紫兒臉一紅,抿着嘴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就是問問,既然九娘姐姐這麼辛苦,我去給九娘做點好吃的來……嗯,我就先走咯!”
言罷,她提着紫紗下裙小跑着回去了。
奚華安看着她一臉天真地對自己回眸一笑,恍惚間覺得與三年前的阿雪像極了。
九娘站在臺子上,高聲宣佈道:“今日所要測試的,是諸位的耐力。”
九娘站在臺子上,高聲道:“今天要測試的,是諸位的耐力。站在這個訓練場內,在規定的時間內不許挪動分毫。”
衆人聞言“呼”地鬆了口氣,這還不簡單?平常訓練的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天,這測試是絕不會超過一整天的,況擡頭看看天,不陰不晴恰好合適,也都稍稍放了心。
然九娘卻指了指離院牆約有兩尺的地方,那有一排木樁,她道:“不過,這也是有條件的。諸位需要站在木樁之上,極盡可能擺出最優美最迷人的姿勢。你們一定要切記,你們的目標是大明皇帝。他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容貌已不能成爲打動他的最佳籌碼。所以你們要做的,是哪怕一個站的姿勢,不管站在那裏,就算是腳下踩着刀鋒利刃,也要極盡可能地傾國傾城!”
“紅顏煞”既然是一支美人殺手,自然是要打入大明皇帝的後宮,而且還必須是能與大明皇帝朝夕相處的跟前紅人。
只有這樣,纔有十足的把握殺了他!
紫兒離開訓練場之後並沒去給九娘準備所謂的“好吃的”,而是小心翼翼地避開衆人的眼線,來到了日月湖。聽宮裏的侍女說,這湖之中藏着鬼宮的祕密,或許會有雀娘託付她所要尋找的那件東西。
那一日放倒了奚華安,引開了九娘,想要到九孃的屋子裏尋到一點蛛絲馬跡,卻是一無所獲,還險些被抓到。幸而自己身材矮小,躲在迴廊的陰影之中不易被發現。前兩日無意中聽到了關於日月湖的祕密,她試探着將手伸進水中,在湖壁摸了幾下,果然摸到了一個開關,沒有多想,就一把按了下去。
有些時候,命運是爲你開了兩扇門的。
一生,一死。
如果她再往旁邊摸一下,或許就會碰到那個爲她帶來“生”的開關,或許她還能留下一口氣,能感受明日溫暖的陽光……
一艘華美的船自湖中升浮而出,紫兒心生歡喜,那侍女果然沒有騙她。
她毫不猶豫地跳上了船,船也緩緩地動了起來……
她以爲,船會劃到湖對岸。
東殿的訓練場內,兩百
名參選者已經倒下了二十名,或是姿態實在不好,或是沒有毅力再在木樁上站下去。兩個時辰下來,符合要求的也就只有一百八十名。九娘又從這一百八十名中挑出了容貌較好的一百名鬼女,進行第二項測試。
“接下來,要比舞。”
“比武?是比試武藝嗎?”
“不,是舞藝。”
九娘嫣然一笑,彈了一個響指。艾晚便從屋子裏擡出了一個大箱子,打開來一看,全是精美的綾羅綢緞。其中還有一些精緻的首飾盒,裏面的釵環鐲簪琳琅滿目,珠光璀璨。
這一百名鬼女見之者無不驚歎!
到底都是不到雙十年華的妙齡少女,即便每天與冷冰冰的刀劍打交道,還是無法磨滅內心裏少女般地對美麗的嚮往與渴望。
她們本也是可以身着綾羅綢緞,在自家的後花園賞花撲蝶;她們本也是可以就此待字閨中,做着刺繡女紅閒翻詩書;可是,命運偏偏不這樣安排!
她們或是家破人亡,自此流離失所;她們或是肩負仇冤,胸懷大恨……
然而,在她們最困難的時候,在她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在她們想要自尋短見結束生命的時候,是鬼宮收留了她們,給了她們安身立命的地方,爲她們提供吃穿用度,教她們練武,使她們成爲了連她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那個強大的自己!
鬼宮,是她們的再生之父母。
從踏入這裏的那一刻起,她們就發誓,要用生命來捍衛這一塊令她們重生的土地!
九娘道:“你們自行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裝扮,我給你們一個時辰準備一支舞,只有一個時辰!”
九娘話音剛落,那一百名鬼女就開始尋找着適合自己的衣物,進屋內梳妝打扮,各自佔據一塊場地,排着自己的那支舞……
日月湖上,紫兒立在船頭,等着船快快劃到對岸,可是這船偏偏劃到一半的時候就不動了,她正疑惑,船身忽然一陣抖動,竟在疾速下陷。
“啊——”
她的心裏害怕極了,除了尖叫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船身猛地一顛簸,把她掀翻到湖中去了。她不習水性,很快就沉了下去,不知從哪裏穿梭而來了兩股水流,像粗壯的水蛇一般絞到她的脖子上,她的心裏充滿了恐懼,極力地想要浮出水面。
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終於將手伸出了湖面,無力的搖晃了一下,又沉了下去。
恰有一個侍女經過,侍女揉了揉眼睛,以爲看錯,待又走近一看,湖邊有一絹絲帕,心裏一驚,趕忙大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又沉下去的紫兒沒有聽到侍女的叫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水流灌進了她的嘴裏,鼻孔裏,耳朵裏,眼睛裏,似乎也灌進了她的心窩裏……
隱約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雀娘一襲金綠相間的孔雀紗衣,脣邊橫着葫蘆絲,奏着悠揚的南疆小調,飛舞着躍入了火海……
“雀娘,你每天都這麼沉默,不會很難受嗎?”
“紫兒,真的需要說這許多話麼?”
“雀娘,你爲什麼要離開我們,又要帶我來這桑蜮皇宮?”
“紫兒,你不該到這裏來的,我會送你離開。”
“那你不和我一起走了嗎?”
“紫兒,我們姐妹一場,卻終究是要兵刃相接;不曾想,這救命之恩,竟要我雀娘恩將仇報!”
“雀娘……”
“紫兒,我不甘心,我的生命都交付給我那個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