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要爲自己愚蠢的行爲付出代價,”蘇小墨道,“更何況,你不只是愚蠢,還很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敢拿出來用,真是丟盡了上官家的臉面!”
“呵呵,”融月苦笑道,“蘇姑娘久居山野,自然覺得閨房女兒這種手段很是低劣,比不得你的快意恩仇……”
一旁的房文風和文喜偷偷地捏了一把汗,暗道:“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岔開話題……““哼,這句話倒還中聽,”蘇小墨又問道:“既然你這麼蠢,定是應該被你那爹爹抓了去嚴刑拷打纔對,又怎會頂替了上官淑玉的位子,來掌管整個上官府的事物?”
融月道:“奇怪就奇怪在這裏。”
“怎麼說?”
“我爹他知道之後,並沒有責罰我,而是和我做了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只要我得到鳳夕山莊的祕密,這件事他決不再追究,並且把上官淑玉所擁有的一切都給我!如果我不答應,自然就是接受責罰,就算不是爲了那些所謂榮華富貴,爲了我那小女柔兒,我也必須答應和他做這個交易!”融月提到“柔兒”這兩個字,不禁抽搐了一下,廖星發覺後趕忙緊緊地抱住了她。
這一切房文風都看在眼裏,道:“上官融月,你有沒有想過,來盜取鳳夕山莊的祕密,可能失去的不僅僅是柔兒,還有一直珍愛你的廖星……倘若今天來這裏的不是我,而是密道的巡邏衛隊,你們就不會活着站在這裏。”
廖星道:“我們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裏,要感謝的應該是蘇姑娘,如果不是她幾次三番闖入密道將守衛的巡邏死角摸了個清楚,我們也不知道要怎樣走纔不會遇到衛隊。”
“我……”蘇小墨頓時心生愧疚,弱弱地回頭看了看房文風。房文風沒有用責備的眼神看着她,或者說直接就沒看她,似乎覺得責怪蘇小墨明顯沒有知道整個盜密事件有價值,而是繼續說道:“既然你娘是奚家人,爲何不讓你娘來,而讓你這個血統並不純正的女兒來盜密呢?難道上官大人不怕你的血,會不起效用嗎?”
“我已經一個月沒再看到我娘了……”融月也不禁疑惑起來,細細想了想,忽然叫道:“不好,快放我回去,我要去找我娘!”
“你想到了什麼?”房文風神情緊張地問道。
融月死命地搖着鐵籠,哭道:“我今晚剛給我爹飛鴿傳書,說已找到密室所在……你說的對,他肯定留有後手,就是我娘,就是我娘!”
夜幕下的大名城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上官融月雖然有些蠢笨,然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與蘇小墨同騎那白毛幼虎,房文風不會武功單駕一馬,文喜與廖星同乘一騎。五人兩馬一虎疾馳在城中大道上,直往上官府方向去……房文風行在最前面,穿過煙花巷的時候因爲姿態瀟灑還有不少姑娘想獻身攔截,然而看到他身後騎在白毛幼虎背上殺氣凜凜的蘇小墨後,都嚇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無人再想追上去勾搭房文風……房文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我的威力到底是何時比不過一隻野獸了?”
聞言蘇小墨和文喜均“噗嗤”一笑,廖星嘴角微微揚了一
揚,上官融月確是如何都笑不起來,像是有千斤重石壓在她的心口,喘不過氣來,只盼着趕快回到府中。
上官府大門的尖頂高聳着,被月色照的銀閃閃的,檐下兩隻紅燈籠發着微弱的光,怎麼看怎麼詭異,讓人心裏發麻。府門開着,沒人守,倒是見灑掃的李大娘從屋裏出來,她見小跑而來的是上官融月,堆笑道:“三小姐怎麼突然回來了?您不是去了鳳夕山莊嗎?”
融月沒有回答她,而是急急地問道:“我娘回來了嗎?”
李大娘笑道:“二夫人剛剛回來,被老爺叫到房裏去了,”見融月慌慌張張就往裏跑,又叫道:“三小姐,你不……”話未說完,只覺得臉上一陣瘙癢,像是有什麼絨毛類的東西掃滑而過,待定睛一看,竟是一隻白毛幼虎,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蘇小墨滿意地騎着白毛幼虎,饒有姿態地追着上官融月而去。
房內沒有電燈,門卻大開着,融月抹黑了走進去,不小心摔了一跤,她摸到了地上有什麼黏黏的液體……還有一股什麼味道……湊到鼻子下一聞,竟然是,血!
她摸索着大開了燈,看到了這輩子她都沒想到過的畫面……
“啊!娘——”她尖叫着,被廖星一把攬入了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奚伶秀穿着血紅的嫁衣,胸口處插着一把剪刀,姿勢詭異地倒在血泊之中,上官老爺緊緊地摟着她,好像是睡着了一般,閉着雙眼。
房文風小心地走上前去,二指觸到上官老爺的頸動脈,道:“他還活着!”剛要直起身來,見血泊裏有一張宣紙,紙上曰:“紅妝遲冷,再逢奈何。”
上官融月哭得厲害,暈了過去,廖星送她去休息。文喜、房文風把昏死過去的上官老爺扶到牀上。待做了相應記號之後,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地上的血跡。蘇小墨雙腿不便,就一直騎在虎上不肯下地,房文風覺得一會兒來人了看着這裏一大隻老虎怪瘮人的,索性將蘇小墨從虎背上抱了下來,蘇小墨在他的臂彎裏張牙舞爪地掙扎,一旁的白毛幼虎“毛毛”十分配合主人的怒視房文風,齜起了虎牙。
房文風把蘇小墨放到椅子上,指着毛毛的虎牙,道:“你,毛毛,牙齒上有菜葉!”一邊說還一邊做出刮牙齒的動作,毛毛的嘴脣抖了抖,伸出爪子來也颳了刮自己的虎牙,倒把一干人等逗笑了,它生氣地甩了甩尾巴走出屋去,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臥下養神。
廖星這時回來了,見衆人都坐下了,也便坐下道:“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岳父大人?”
蘇小墨坐於上官老爺牀邊,正把上他的脈,道:“我想,是不需要了,上官老爺氣若游絲,即便是診治,也不過杯水車薪,撐不過今晚了。”
“撐不過今晚!”廖星嚇了一跳,騰地站了起來,道:“融月才失去了親孃,若知道又要失去親爹,可不得……”
“這事先不能告訴三小姐,”文喜道:“蘇姑娘,你略懂醫術,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讓上官老爺早點醒過來?”
蘇小墨道:“傻子,你先幫我把上官老爺翻個身。”
房文風呆呆着站着沒動,蘇小墨看向他,他疑惑地伸出
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不會是我吧?”
“不是你還有誰?”
“……”
房文風訕訕地抓了抓頭,應聲着去給上官老爺翻身,畢竟大事當前不宜吵鬧。
蘇小墨順着上官老爺的左側自腋下滑至胯骨,果然在腰間摸到了一個約小石子般大小的血洞,她用力撕開上官老爺的衣服,見那血洞周圍有蟲子食咬過的痕跡,雖然已經很淡了,但還是可以令她想到最開始種蠱時,那蟲子食肉的場面,不禁毛骨悚然!
她指着那血洞,道:“上官老爺中了蠱,我不知道是什麼蠱,也無法解除。況且這裏是中原,這苗疆的巫蠱之術怎會被帶到這裏?”
廖星此時無暇想這麼多,直着急地問道:“蘇姑娘,那麼我岳父他還有救嗎?”
蘇小墨不敢看廖星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神色間有些猶豫,又道:“不如我先寫個方子,或許可以讓上官老爺多撐一些時辰……至少,讓融月見她最後一面。”
廖星取了藥單瘋狂地往城裏跑去,不一會兒就抱着藥回來了,馬不停蹄地煨上。他這一生,沒有什麼遠大的追求,只希望融月開心快樂,可是這幾年來,都是這樣痛苦不安。他怨自己沒本事,雖然力氣大,可是學不會那些招式,跟姐夫沒法比;雖然識幾個字,可是又考不起功名;既無父母有無兄弟,家裏沒有人幫襯……身邊,就只有融月一個最親近的人。
讓她見上官老爺最後一面,是廖星此時最大願望。
“廖星!廖星!”文喜急急找到廖星,“三小姐醒過來了!”
廖星忽地一笑,將藥盛好遞給文喜,小跑着去見上官融月。剛走到屋門口,卻見上官融月正趴牀邊,不哭不鬧,就是那樣緊緊地抱着她的親爹,一臉平靜。他走近了,試探地喊了一聲:“娘子,你醒了?”
上官融月沒有理他,倒是房文風遞了一封信給廖星,道:“這是我們找到的,二夫人留着融月的,你也看看吧!”
廖星打開信紙,展閱。
“阿月,娘對不起你!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娘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這三年你和廖星過得很苦,娘都知道;你心裏有怨,娘也知道。可是這一切,都只有等到娘走了,才能和你解釋。
二十年前,娘因私闖密室被當時的山莊莊主,孃的堂哥奚鶴抓個正着,任娘百般求饒終是把娘逐出了奚家。後來流落街頭,遇到了五仙教的女使爞姬,蒙她搭救才得以活至今日。再後來,爲報五仙教的救命之恩作爲棋子被安插在上官傲越身邊,爲了不被懷疑,娘獻出了貞潔,還生下了你。
江湖之人都道,有兩件寶物,得之則可稱霸武林——‘鳳崖孤星雪,大漠美人目’。
三年前,上官傲越不知從哪裏得知了鳳夕山莊密室的祕密,逼娘去爲他盜密。娘不肯,便編了個幌子把他騙了過去,說是我並非嫡親,血中有雜,開不了密室的冰門。上官傲越將信將疑,也竟有兩年沒有再想那個問題。直到你將你淑玉姐姐弄倒,然‘五陵結客’又迫在眉睫,他不知又從哪裏得到了更爲確切的消息,又準備着盜取山莊之謎,才與你做了那筆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