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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新娘 - 第7章 風絲嫋字體大小: A+
     

    

    有人問,當今武林什麼最險惡?

    答曰:“四川唐門‘風絲嫋’”。

    答曰:“暹羅國降頭術。”

    答曰:“南疆苗族蠱術。”

    有看客搖頭,答曰:“人心。”

    霜思林,不是林,是一座樓。

    一座與風雅不相及的樓。

    清城,臨陽大街上,當有“紅葉寄相思,沉霜待君歸”之意的沉楠木招牌剛掛上新起的兩層木樓才兩天,就有各色人物接踵而至。

    十月十一,武林大會即將分擂招募新主,其中一擂,在霜思林客棧對面的相思竹林空曠地上豎了旗杆——“毒”。

    只一“毒”字,用墨斗大的斗方,書寫在紅色幡布上,映着鴨蛋黃色的日頭,更顯出一絲寒意來。

    “公子,給您送飯菜來了。”霜思林的店小二福齊在二樓天字甲號房門外怯懦地說道,雖然老闆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但自己跑腿伺候客人,不僅對這天字房的客,連遇着做買賣打尖的過往商人,語氣也是必恭必敬的。方纔聽見房內有琴聲傳出,只好站在外面等候好久,惟恐打擾了客人的雅興。

    “進來吧。”屋裏的人字字落如珠璣,不怒卻自帶一股威嚴。

    打開了門,一股異香撲面而來,福齊躬着腰端進來一托盤四碟菜,俱是按着吩咐開小竈做的——蒜蓉燴鵝珍,鴨子竹筍湯,豆腐苦瓜釀,酸辣剁椒魚各一碟,又配了一壺竹葉青酒,並一盤豆腐皮包的餡包。

    偷眼一瞧,心卻是木了六分——怪不得這天字房的客自入住以後並不多露面,瞧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更兼金冠繡服,竟像是畫上下來的人物,福齊也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小心退出房來,關上門,又聽琴聲傳出,福齊知道這曲子叫《江南好》——“風絲嫋,江南好,煙如淼,雨瀟瀟……”,聽着聽着,他也不禁小聲跟着哼了起來。

    又一日。離十月十一還有十日。

    本以爲客房已滿,卻不料識趣的普通客官早已結了賬去往他處,福齊趕了個早,輪候在門口迎客。

    對面的旗杆影子傾斜了兩分,就見一輛鑲了八寶的馬車自南而來,停住後,先是四個同着綠衫的女子下了車,都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卻各有一段風韻,待爲首的女子從馬車上取出一個鑲金絲紅木匣後,在場的各位皆是眼前一亮——看來,來的人並非毒場高手,倒像是外圍賭場的大莊家——女子卻並不捧在手裏,只穩穩地放在地上,衆人更是感嘆了一番——來人氣派果真不同,這樣的寶匣子竟是用來作腳踏的——這馬車中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一襲白衣勝雪。

    抹額輕挑了一縷橘黃色,手中並無兵器,只一翠綠色玉笛,就裹挾了繁花似錦,佳人匆匆的故事,那笛端所繫雞蛋般大小的金翅鳥墜兒,沉沉的,足有七八兩重。福齊不禁呆住,這姑娘鼻樑高挺,眼睛泛着藍色琥珀般的光彩,顯然不是中原人士。

    腦海尚未褪忘就見老闆於成發親自從店裏迎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說道:“琳琅公主,在下恭候多時。”

    公主?聽到老闆這樣說,福齊纔想起她應該就是西域毒王駱居凝的徒弟,西域王的掌上明珠索琳琅公主,今天她也入住霜思林,莫非是代表西域毒界來參加比試嗎?轉念之間,只見她若有若無地承接,寒暄了幾句,倒是對自己投來了一眼,他不免大着膽子瞧了瞧,越發覺得她和天字房客人有一種驚人的相似。

    “福齊,還愣在那裏幹什麼?”於成發受了琳琅“不可多事”的吩咐,忙說道,“還不領姑娘上樓去?”

    “誒。”福齊拖着長長的尾音,“姑娘,樓上請。”

    十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今時不再以推選武林盟主爲宗,反是朝廷深諳此理,極力促成分五擂各募新主,互相牽制,爲己所用。

    到底是番外人好膽量,亦則忽然覺得自己連一個女子都不如了——皇兄派自己來探江湖動向,作爲欽封的瑞親王,倒是撇開了隨從侍衛,只一人,假扮了普通劍客投住在霜思林,本以爲自己考慮周到,暗自得意之時卻不料和早上纔來的白衣女子打了個照面,衝他微微一笑,看她衣着體度,又仔細想了想,才恍然想起對方竟是西域的公主索琳琅。

    嘆只嘆,小心遮掩自己的身份反倒惹得異族看輕自己。

    想着想着,已是掌燈時分,忽然聽見隔壁天字房中傳來一股絃樂之音,淡雅無顧,好平靜的心,卻又殺氣氤氳,隱忍着不發。

    這回,比那戰場上的打打殺殺更具有挑戰感。

    點了燈,聽那琴聲悠揚,研了墨。釅釅地化開,亦則似已忘了此行的目的,暗暗在心中脫口而出幾句詩來正準備下筆時,客棧另一處也隱約響起了一陣笛聲,漸漸地把那琴聲壓了下去。是了,是那索琳琅無疑,亦則丟開筆,心裏卻是笑了——血雨腥風的開頭竟是這般詩情畫意。

    試毒當日,有寒鴉立在霜思林的屋頂上,只叫喚了兩聲“呀——”“呀——”就撲拉着翅膀飛走了。

    而後,有人發現霜思林的老闆於成發死於自己的臥房中,雙目圓瞪,極爲可怖。衆人之中,不乏高手,有人說是外傷,卻全身上下遍尋不着一個傷口;又有人說是中毒,用的是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毒。

    當即鬧得大家人心惶惶。

    衆人的惶恐是有緣由的。這於成發原是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鹽幫頭子,官要拉他招安入夥,商要靠他走運發財,他心情好時只要一壺臘月裏的滾燒,心情不好時就算給他皇上的位子他也不會搭理你,這般人物若說到仇家,多得可以蓋過天去,卻從未有人得手。幾年前他把鹽幫舵主的位子傳給了徒弟後就四處開茶樓,開酒肆,大量斂財,人卻變得多了一分祥和,少了一分霸道,不想,到頭來,卻仍落了個不明不白致死的下場。這兇手,也是人外之人了吧。

    “莫非是唐門奇毒‘風絲嫋’?”說話之人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偷冠”肖一一,他本想趁試毒打擂撈幾筆好處,卻不料出師未捷還觸了黴頭。“風絲嫋”由唐門新主唐宜蘭配製,傳聞無色無味,可讓中毒之人立即斃命。

    大家仔細想,他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當今毒界,冠首乃是四川唐門,但今年唐門卻還未曾有人持名帖而來,原先想不過是不屑吧,而今仔細一品味,難道是想以這樣的方式給大家來一個下馬威?

    一語既出,衆人譁然。

    霜思林大廳一片喧鬧,卻只有兩個人自斟自酌,安然處之,此時都不經意擡頭,偶拾了對方的目光,索琳琅便喚了隨從曼佗羅請亦則過來同飲。

    本也算點頭之交,亦則並不回絕,叫了一罈女兒紅,五六斤蒜泡牛肉:“請。”

    卻聽見一聲馬嘶,門外走進來一位形色倨傲的男子,拍了拍身上的風塵,徑直開口:“唐某前來會友!”

    衆人皆是一驚,看他年紀,相貌,難道竟是唐門公子唐宜蘭?

    琳琅眉毛一挑,細細看他面容——與自己想象中的唐宜蘭相差甚遠,這樣身材的男子能扛起重劍,卻絲毫配製不出像“風絲嫋”那樣的毒來,鼻子裏輕哼了一聲,目光又開始在酒杯中游離。

    亦則也只輕輕一笑,任由那廂吵得火熱。

    天字號的客起得極晚,本打算下來聽聽江湖新聞,忽聽見有人報了唐門的名號,心上也笑了起來,轉身回房了。

    這一切,只有福齊一人看得仔細。

    人人各懷心事,只一眼看見他身着華服出現在霜思林的二樓,又瞭然於心的眼神便深深把自己的目光勾了過去——那樣的人物,必是真正的唐宜蘭無疑。

    身爲西域公主的琳琅,對所有事情都沒有放在心上,惟獨對毒,喜歡得不得了。前幾年就聽聞中原武林四川唐門新主唐宜蘭的名號,好勝心起,每當他研製出一種新毒,她便一定要研製出解藥。這次中原武林分擂招募新主,她便假扮了男子,攜着身邊四個女子奔赴清城。

    只是,沒想到,他比自己心中描摹了千百遍的形象還要讓人心動。

    此時又聽見他的房中傳來了琴聲,琳琅便取了玉笛,應和起來。

    試毒開始。

    “難道是我想錯了?”隔壁房間傳來的琴聲悠揚婉轉,一絲一縷都撞到了亦則的心坎。他在房中默了三日,想着這霜思林也真是不一般,老闆死了竟然也可以有條不紊地繼續經營下去。仔細觀察臨面擂臺上的狀況,精彩紛呈,卻未見大人物出現。

    大人物。

    在宣紙上用蠅頭小楷密密地寫了幾個名字:天字房客人、白衣公子,自號唐某的男子。

    總也理不清頭緒來。

    心中剛想完,“嗖”地一支鏢釘在紅木窗櫺上,杏黃色的竹紙,鏢身上刻着一朵紫薇花,那是皇室的象徵——白寒濤即到,助你一臂之力。

    乖乖,可別是來給我添亂的。白寒濤是六扇門的執扇捕頭,又因爲年初破了京城要案,所以備受皇上青睞,但這人的荒唐辦案方式也是出了名的,亦則沒來由地苦笑了一下,用手把紙條揉成一團,就着銅廬裏的香火燒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福齊正從天字房走出來,那客人胃口不大,四碟例菜只動了幾口,照樣是撫琴,自己收拾東西的時候也不敢打擾了他,但凡大人物總有些特殊的癖好,這個他懂。只是低頭端着托盤出來的時候眼角正對上那自號唐某的客,一陣風似的,正是朝那天字甲號房走去。

    “咚,咚——咚——”。

    一短兩長,聲音沉實有力。

    “吱呀。

    ”房中之人見面照例一笑,而後卻沒了表情,“爹叫你來的?”

    “嗯。”本想繃着臉教訓一番,可終歸忍不住,看了那張臉便不禁舒展了眉頭,“爲了保護你,師兄我可是連祖宗留下來的姓都改了,見面之後還要看你的一張臭臉。”說罷自覺無聊,用手指捏了一下絳心黃檀做的琴身上的珠絲絃,發出一聲清亮的琴聲,“你倒是閒情雅緻得很,害我一路奔波。”話沒說完,手指卻已經腫了起來。

    “誰讓你來的,我又沒讓你來!”歇斯底里叫嚷着,已經完全沒有了淡定從容,倒更像一個小孩子,準備繼續反駁下去的時候注意到男子臉上的古怪神情,“哎呀,你沒事怎麼亂碰我的琴絃?”忙拔出頭上束髮冠用的枷楠簪,對着腫處一刺,頓時見一股黑血流出,再用隨手的蘭絲手帕一抹,便復平常,“這毒便是‘風絲嫋’,還未見血的,死了便是你活該!”

    男子卻不再說話,臉紅撲撲的,只盯着眼前的人看。

    黑髮瀑布似地襯托着白玉般的面容,紅櫻之上黑亮葡萄飽滿:“看什麼看,小心我用‘鴉雀噤’封了你的心智,讓你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會的,宜蘭。”他小心用手帕抹開了桃木簪尖上的毒,替女子重新盤結起長髮,一時恍然,分不清男女。

    果真不再說話。

    甘華殿。

    泥金的杏黃色信箋,浸着溼跡,帶着加急的紅圈,內務府總管陳德禮小心地用金盤託了呈了上來。

    豫永皇帝亦華看完後若有所思,擡手道:“起駕,盤蘭殿。”

    青山秀水,怪石嶙峋,碧虛境隱匿在這多沙塵,風凜冽的皇城中央,自是別有一番景色。脈脈的一帶流水蜿蜒,上面架小巧的白玉拱橋,一片鬱蔥的竹林中藏了一處宮殿,八角飛檐在微微細雨中更顯出一絲南方風味來。早有太監宮女看見了聖駕一行,遠遠地跪下了。

    不等陳德禮高喊完“皇上駕到”,皇帝已經邁進了盤蘭殿,急切地問道:“虞妃怎麼樣了?”

    太醫俯在地上,冷汗直流,一顆心沉甸甸地不知去往何處,雖然皇上從來不是無故遷怒的昏君,但這次出事的是虞妃。虞妃從苗疆遠嫁而來,本只是皇廷安撫南方苗疆的一種手段,但虞妃的可愛聰慧,早已將皇上的心繫了去,難保皇上不……不,不敢再想,戰戰兢兢地說了實話:“尚有氣息,原因未明。”

    虞妃自前幾日就有了類似症狀,皇上當下倒也沒有再像前幾日那樣發火了,只輕輕擺手:“好了,下去吧,隨時侯命就是。”再細細看那平臥在牀上的人,臉色還是好的,且依稀帶着笑,並不像是害了病,更多似假寐來逗他,便坐下來摸着她的手道,“你不要怕,朕已經派亦則與白寒濤去了江南,定給你找來良醫。”虞妃來自苗疆,那裏的事情他多少了解,這情形定是給別人下了蠱,這一行先派了亦則,後派了白寒濤,除了朝廷的事,還想爲她找來蠱毒高手,替她解毒。白寒濤的便條他看過,知道已有了眉目,便不再多擔心了。

    “撲啦啦……撲啦啦……”鳥兒撲拉翅膀的聲音。

    “藍依瑪!”驚奇的語氣多過重逢好友的驚喜,看着面前這銀飾滿身,上穿繡衣,下着百褶裙,微笑殷殷的女子,琳琅無不驚詫,雖然眉眼和自己印象中的那個苗族女孩相差太大,但是普天之下能在瞬間用黑水晶來當心髒起博器把她的小金鳥墜變成活的人,除了她,還有誰呢?可是,她不是早就出嫁了麼,來這裏攙和什麼?縱使琳琅自問聰明,也猜不出其中一二。

    “索姐姐。”藍依瑪奪了當日的毒魁,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進了琳琅的房,並不避諱,見到琳琅後便大大地叫出聲來,“我可是好久沒見你了!”然後緊緊地抱住她,一副乖張模樣。

    琳琅身邊隨行的四個女子趕忙跪下來行禮:“藍蠱主好!”

    “起來起來,各位姐姐見外了,依然叫我名字好了。”苗疆的蠱主把頭一偏,舉起大拇指橫在胸前,“我藍依瑪還是藍依瑪!”

    “你不是?”她們的部落相隔不遠,又同是首領的女兒,自小交好,琳琅卻因爲跟師傅學毒再難與她見面,前兩年還聽父王說起藍依瑪已經嫁人,而今,“還換了這副模樣?”說着注意到對方的眼睛雖有神采,卻黯淡無光,便驀然明白,“你用了移命蠱?”

    移命蠱是苗疆蠱術中的一種,身體與神思分離,但甚是兇險,一個不小心,便會性命不保。

    “不是呀,是從清邁城傳來的一心降,比移命蠱要安全得多。”藍依瑪說完又沒心沒肺地笑了,“我前幾日聽說有這個比試,費盡心思趕來的,可是要和你們這些高手好好切磋一下。”說着說着又不禁費力地正了正頭上幾斤重的銀冠,“可是中原的毒界好像並不濟,這幾日連個半拉子都沒見到。”

    “傻妹妹,那是因爲高手隱藏着,還不願意出手呢。”琳琅撥了撥額前的發,眼前浮現出一張精緻俊美的臉來。手慢慢地撫弄着金色小鳥的羽毛,不禁陷入遐想,卻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公子,公子請開門!”

    隨行之中爲首的曼佗羅起身開了門,沒有好氣:“怎麼回事?”

    “回客官,六扇門的執扇捕頭白寒濤追查於老闆死因,所以……”福齊怯懦地說道,生怕得罪。

    “知道了,我們下去吧。”琳琅親切地拉過藍依瑪說道,“瞧,好戲纔開始呢。”

    “不認識我手中這柄鐵扇嗎?”男子橫挑了眉毛,笑意糾結,把扇子一展——白色扇面,欽點了寒鴉數只,濤水暗涌,正配了他的名。

    “你們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哼,這樣的人也能破京城大案,真是奇怪!亦則搖了搖頭,並不說話,心裏卻在想: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編排下去?

    “嗯。”白寒濤在霜思林的大廳來回走了幾圈,掃視了衆人一遍,不時點頭搖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扇子敲着手心,最後終於在天字甲號房客的面前停了下來,低頭行禮,“唐宜蘭姑娘,別來無恙呀。”

    衆人譁然,不知道是因爲現在才知道這客人就是唐門新主唐宜蘭,還是因爲現在才知道傳說中的唐門新主原來是,姑娘!又或許二者皆有。當然,這其中最爲驚訝的當數琳琅,原來,原來,女扮男裝的除了自己,還有她,且扮得那樣俊美。

    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果真好眼力!”唐宜蘭瞥了一眼白寒濤,“白捕頭此行想必也不是來調查於老闆的死因吧。”輕哼了一聲,一針見血。

    “不錯,斯人已逝,再追究已經無益,當今聖上頒下的旨意,”白寒濤抱拳向南,知道江湖也不一定把朝廷放在眼裏,忙補充道,“還有,這是武林盟主秦冰雁的手札,委託在下全權負責毒擂!”亮出的一方繡有火麒麟的布札石破天驚,“毒王將由唐門掌門唐宜蘭姑娘,西域毒王弟子琳琅公主,以及你們這幾日決出的毒魁,也就是這位苗疆姑娘共同角逐。”

    “難道於老闆的死就真的不追查了嗎?”亦則端起王爺架子來,確實讓人不好受,白寒濤強吞了一口氣,恭敬地回道:“這,只是,皇上的旨意……”扇子背後是一雙滴溜着的小眼睛。

    “好!隨你了!”亦則在心裏想,既然是皇兄的旨意,也不好阻攔他過多,“只是這毒怎麼比,你可想好了?”

    “王爺,您放心,這個就不用您費心了。”嘴角淺淺,露出一對可愛的小酒窩。

    “快,快,下注,下注!”肖一一把包袱裏的東西都抖了出來,什麼金元寶,金釵,銀項鍊,玉石瑪瑙,黃白之物,一塌糊塗,那是他的全部家當,“我可是賠上這身家性命了,我就不信老天一直讓我偷偷摸摸過生活,這次我可要翻身!”說着說着不禁舔着他的嘴脣,發財之日指日可待。

    旁邊的人看着他好笑,貪心卻也全部涌上心頭,紛紛拿出銀子銀票,有些落魄劍客還押上了寶劍:“各位,你們押誰贏呢?這三個可是勢均力敵啊!”

    當下卻沒了聲音,大家都在心裏琢磨着,還是肖一一腦子轉得快:“當然是那唐宜蘭啦,那可是新任的唐門掌門人,配製的‘風絲嫋’無人可解,你敢小瞧?”

    “好,那我們就賭唐掌門贏!”一片起鬨聲與金玉碰撞聲。

    福齊一邊抹着賬臺的桌子,一邊朝大廳這邊瞧,衆人的叫喊聲間,他竟覺得自己嘴角上揚,開出了一朵好看的花來。

    衙役把於老闆屍體擡上相思竹林的擂臺上時,各位毒界高手已經琢磨透了了不差八九,藍依瑪等不及已經脫口而出:“哦,你是要我們救活他?”

    臺下看客均被這比試方式弄得措手不及,沒來由地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賭令,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肥鴨飛掉。

    “不錯!往年比試毒技都是要各位比毒藥的毒性快慢,中毒症狀以及是否可解。”白寒濤搖頭晃腦,輕輕地用他那把大扇子打着風,“當今天下太平,倒不如就換個方式來比試如何?”

    “好!”三人異口同聲,裙角蹁袂,跳上臺來。

    毒,若用得恰當,也是救人的良藥,但凡每個學毒者上的第一堂課,他們的老師都是這樣說的。

    所以當三個平時心狠手辣,早已對毒藥害人不再畏懼的女子面對面一起來以救人比試毒技的時候,她們的臉上都沒有了往日的騰騰殺氣,取而代之的,是悲天憫人的醫者之心。

    於老闆的屍體保存得極好,雖然有點浮腫,還散發着一些腥臭,但外表看起來卻沒有一點腐爛的氣息,三個女子同時露出一絲鄙夷來,這等比試想必早已經準備好了。

    “你先請?”褪除了男妝的唐宜蘭仍然風度翩翩,爲琳琅欠了欠身。

    “別這麼謙讓了!”藍依瑪直接撥開兩人,“趁他屍骨還完好,快點吧,就算不是比試也好救了一條人命吧。”直言直語逗得二人笑了起來,雖然相處才短短几日,這個歲數最小的妹妹卻是三人中最敢言敢做的一個,也最是討人喜歡。

    “那你來!他活過來的話就不用比試了,直接算你贏!”琳琅含笑,想想白寒濤也不至於又把誰害死,來考驗她們的毒技吧。

    三人都把目光望向白寒濤,他當然沒有異議,微微點頭:“請!”

    藍依瑪不知何時從哪裏拿出一把蒲扇來,只對着於成發的屍體輕輕扇了一下,擂臺周圍當即被一股馨香包圍。“是伏荸薺?”琳琅認得,這是苗疆特有的一種草藥,研磨成粉,燃燒後香氣最是提神,清爽。

    只見她又從腰帶處拿出一個小的瓶子來,紅色的木塞,打開來,瞬時化做一股藍色的火焰,小心放到屍體的鼻前——“砰!”清光急驟收縮,炙烈的光芒一懈——“哎喲……”

    就這麼完了麼?呻吟聲雖小,卻帶來了議論聲——那麼簡單,就把已死了幾日的死人從閻王殿拉了回來?大夥兒紛紛嘀咕着這苗疆女子使的,是什麼法術?

    確實,也只有法術才能形容這等本事。

    藍依瑪在大廳接了秦冰雁快馬加鞭送來的毒王金令牌後,與琳琅,宜蘭相處一室,把酒高談。

    “這是往生降。”依瑪看出了唐宜蘭眼中的困惑——就這麼簡單?倒是琳琅揭曉了答案:“她自幼生長於苗疆,與安南國,暹邏相臨,對蠱術,降頭術很有研究。”見宜蘭不說話,又繼續說下去,“往生降下救的人並沒有完全清醒,所以並不能從活過來的人口中得知他的真正死因。”

    “不過,這沒有關係,因爲,“藍依瑪故意不說下去,吊大家的胃口,卻不料唐宜蘭嘴角牽動,接了下去,“因爲,這‘於成發’不過是假死。”

    “倒被你看出來了!”琳琅替依瑪倒了大碗的南疆名酒“瑞露”,無不黯然地說,“這次比試,完全受了中原朝廷的轄制。”

    “沒準,那皇上也有難處。”一陣男聲,熟悉得很,唐宜蘭把嘴一噘,“就知道是你!”話音剛落就騰地從樑上跳下來兩個男子,一箇中年,意氣風發,一個青年,正是宜蘭的師兄崔仁。

    “哎呀,哪裏來的丫頭,竟然可以識破我的假死之術?哈哈,後生可畏,後生可畏!”中年男子仔細打量這藍依瑪,“怪不得。”看到了她額上的八角印記,“八角寨的藍易是你什麼人?”

    “我阿爹!”藍依瑪目光坦然,還透着一股他鄉遇故知的欣喜,“你認識?”

    “哈哈,怎麼不認識?老相識了。”中年男子倏地把臉皮撕了下來,“今天老刀出鞘,來試試,來試試。”虯髯如墨,男子下意識地捋了一把自己的鬍子,這裏怕除了宜蘭以外就沒有誰認識自己吧。

    “爹!”卻不料唐宜蘭開了口,“你不是閉關着麼?”

    藍依瑪和琳琅相互看了看,方纔明白這個人就是唐門的前掌門唐齡。

    “就許你來搗亂,不許我來瞧瞧?”中年男子呵呵笑起來,一點責備的意思都沒有。

    “可真正的於老闆去哪裏了?”藍依瑪不解。

    卻沒有人回答。

    “駕——”馬兒揚起蹄,在臨陽大街上捲起一陣風沙。

    試毒過後,衆人散場,霜思林又恢復了沉寂。

    “姐姐,你們去往何處呢?”藍依瑪看着琳琅的四位隨行和宜蘭的師兄正忙着打點行李,也幫不上忙。

    “當然是回家去!”唐齡摸着自己的鬍子,笑意很濃,“丫頭,要麼你也去四川玩玩,我們那裏也有苗寨,也有那千奇百怪的草藥,你和宜蘭也可以切磋一下。”他很喜歡這個女孩子。

    “她呀,有比比試更重要的事與人呢。”琳琅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哦?那我們就不勉強,”唐齡是過來人,“出來久了應該回去了,不要讓人爲你擔心。是吧,女兒?”說完饒有意味地看了宜蘭一眼。“後會有期了!”再不遲疑,一揚鞭,笑聲已經隱沒在風聲中。

    藍依瑪衝遠去的人揮舞着手:“一路順風!”直到再也看不見熟悉的人影,連琳琅姐姐這種四處行走的人都已經決定回西域去。哼,就剩下自己要去那院子裏待着嗎?不死心呀!不過想起那麼一張始終明媚,對她微笑的臉,又捨不得說什麼了。

    出來有好幾天了吧。

    藍依瑪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卻聽見背後響起的聲音:“姑娘好手段,請姑娘移駕。”

    不以爲然回過頭來:“白捕頭,王爺?”

    “請姑娘移駕京城。”亦則上一步說話,語氣恭敬,比試過後白寒濤方纔告知虞妃出事的事情,無論如何,萬不能讓那樣一個可愛的嫂嫂出事。

    藍依瑪受寵若驚,而後卻並不顧白寒濤把扇子擋在了面前,作勢欲走:“哼,我最恨別人來要挾我!”但轉瞬之間臉色又改變了,“不過,”白寒濤當下甚至有那麼一絲恍惚的錯覺,對方臉上的竟是溫柔笑意,“你們要我救的人現在已經沒了大礙。”而後只見她拍了拍雙手,眼角一飛,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

    “這?”白寒濤用眼神討瑞王的主意。

    “姑且相信她一回。”大不了,發皇榜全國通緝好了!心裏有了這麼一個念頭後,亦則忽然覺得自己很陰險,但是一想起那個在宮裏拉着他大大咧咧叫他哥哥的嫂嫂,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卑劣了。

    卻不料藍依瑪含笑走過白寒濤身邊時,似有意沒意地輕輕碰了一下他,白寒濤一個激靈打下身來,冷汗冒了一頭,趕忙轉頭告饒:“藍姑娘,求求你,大發慈悲,別在我身上下蠱!”這個苗疆女子的厲害他見識過,南疆的傳聞他也聽過,一不小心就會被人下蠱,剛纔冒犯了她,這會兒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藍依瑪卻是站住嘆息,這樣的人怎麼能保護皇上呢?遂回過頭來,狡黠一笑:“我下的蠱,等十年後你們選出新的毒擂擂主再解吧!”走着走着,蒲扇輕輕一扇,就那麼化作一股紅光,在衆人面前消失不見了。

    白寒濤急得再也顧不上什麼六扇門捕頭的尊嚴,號啕大哭起來。

    人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果真沒錯,那個苗疆女孩子還真有點皇宮裏那個人的影子呀,亦則不禁偷笑了起來:“白捕頭,看來,這藍姑娘的扇子可是比你的扇子厲害呀。”

    “爹,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呀?你不是一直不屑與朝廷打交道的嗎?這次倒好,還和他們演戲來……?”騎馬行了了將近十里路,宜蘭拉住了繮繩問道,然而,話沒說完就被唐齡打斷了,“你呀,你不知道家鄉發了大水?沒有錢,那些孩子老人怎麼度過?”

    “於是你就?”

    “三十多萬外圍贏來的銀子,五五分帳。”唐齡把手掌內外翻了兩下,“是,爹承認,與朝廷合作是違背了爹的原則,但是那些賭徒全都賭你贏,如果真的這樣,難免助長你的驕傲,爹讓藍依瑪贏,也是爲了你好,你纔剛接手唐門,最忌驕傲!還有,那於成發既然願意捐出全部家當給災民,只爲能安穩過後半生,我讓他成爲“活死人”不再招惹原來的仇家,不也是做了一樁勝造七級浮屠的事?”唐齡將目光望向遠處,不禁嘆了一口氣,“宜蘭,江湖這麼大,人心也這麼大,你要學的還很多呀。”他摸着自己最驕傲的濃密鬍子說道,“這場擂不過是武林與朝廷的一場合作,各取所需罷了。”

    “哦。”唐宜蘭卻是忽然把馬頭一轉,“駕——”飛奔而去——“爹,我也去追尋我需要的東西去了!”紅紅的衣衫在日頭下更顯熱烈,奔放。

    年輕就是好呀!早就知道她不會老老實實跟自己回去,唐齡一點驚訝也沒有,倒是對自己的徒弟還呆在原地不動百思不得其解:“傻孩子,追呀!你還想哪天冒犯了自己的祖宗再追到她嗎?”

    “哦!”崔仁才反應過來,一記響鞭,分外震耳。

    拾壹

    “娘娘醒過來了,虞妃娘娘醒過來了!”執事的小宮女發現了虞妃嘴脣的牽動,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娘娘這十多日的昏迷沒少讓奴才們擔心,不僅擔心她,還擔心着自己的性命。

    “快,快告訴皇上!”陳德禮在外邊一聽見就扯了嗓子叫開,“虞妃娘娘醒過來了!”

    聲音悠遠,穿過了迴廊,竹林,小河……

    虞妃?是在叫自己嗎?女子在宮女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來,腦袋生疼——自從兩年前山水迢迢來到京城被人當寶一樣供着,“虞妃“口口聲聲叫着,自己差點連本來名字都忘記了。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虞山的那些竹樓寨子,青山秀水,一直在夢中喚着她,還有阿爹第一次教她用毒時對她說的,“藍依瑪,一定要記住,用毒者最需要的,其實是一顆醫者之心。”

    長長地噓出了一口氣,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還好,已經變回來了。

    腳步匆匆,皇上已經帶了御弟亦則來探望她了。

    尾聲

    皇城另一處精緻的小房,八桂園的輪廓在細浪紙上勾上了最後一筆,南疆的木犀,鳳尾竹,並荔枝、龍眼等植物都將種在這園子裏,還點綴了花橋,吊腳樓,來告慰虞妃娘娘的思鄉之苦。

    這筆銀子來得可真及時,內務府建造司總監宋大人鬆動着自己的胳膊,挑開門簾,拿着聖上御批的十萬兩黃底紅印提銀單子躊躇滿志地向銀庫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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