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都市言情 武俠仙俠 軍事歷史 網游競技 科幻靈異 二次元 收藏夾
  • 放肆文學 » 科幻靈異 » 夜幕新娘» 第3章 若相惜
  • 熱門作品最新上架全本小說閱讀紀錄

    夜幕新娘 - 第3章 若相惜字體大小: A+
     

    

    記不得是哪個晚上,息影做了個奇怪的夢: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真是莫名驚詫。

    醒來的時候,桔逸還在身旁安靜地睡着,息影笑了笑,摸了摸桔逸的臉龐,又蓋實了被子,睡下了。

    坐在湖心亭內與父親下棋,息影執黑先行,一步步緊逼,最後一個下子,卻真真把行軍幾十年的父親打了個繳械投降,忍不住得意一笑:“爹,你輸了。”

    “哈哈……”文淵捋了捋鬍子,“幾年沒見,影兒的棋藝越發精湛了!”

    “謝謝爹誇獎。”吩咐下人把棋撤了,息影又親自爲父親斟了一杯龍井,又聽父親打趣道:“也越發知道疼人了。”

    看息影抿住嘴輕笑,文淵止住笑,正色道:“爹倒是覺得桔逸那小子比我強,才三年,就讓你改變這麼多,真是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說吧,回來有什麼事情要爹幫忙?”

    真是知女莫若父,息影支開了下人,附在父親耳邊,如此說了一番。

    “哦?”聽息影說完,文淵竟稍微頓了頓,“瑞王平時雖然和我不對付,卻不像是做出此事的人,不過,只要你開口,爹原來的部下也還賣這個面子。”

    “謝謝爹。”息影正要吩咐下人準備棋局再來一盤的時候,文淵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息影,如果有誰害皇上,你是否會不顧一切反擊?”頓了頓,鬆口道,“哪怕,是爹?”

    息影一怔,沒有說話,卻對着父親,點了點頭。

    幾日前,沈彬就聽到息影回鄉的消息,只不過,手邊有重要的事情耽擱了。一將書信寫完,就急急坐轎來到文府。

    文淵告老還鄉後江南的宅邸是皇上親自督辦,按親王的待遇,給修了個偌大園子,沈彬在蘭燼的帶領下,走了九曲回欄才隱約看見湖心亭上朝思暮唸的人影,因着息影今時不同往日的皇后身份,只好在迴廊上候着。卻見息影走近,笑意盛盛地吩咐:“這是我的世家哥哥,沈相爺的公子,你們不必擔心,都退下吧。”

    待皇上親派的侍衛都離開,沈彬才擡起頭,只見息影俏麗面容,略施粉黛,便是人間極致。一襲湖水藍宮緞長裙碎碎地漾出了一片細浪:“沈彬哥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

    誰說她不念舊情,雖然三年未見,卻依然是沒有女孩子的嬌羞,雙手抱拳行了見面禮。雙腮上的紅,就像,就像園子裏的桃花,緋紅了他的心際。

    他喜歡的,正是息影的這份豪爽,自然。

    但他卻清楚自己的本分。結結實實地跪下去,施了個君臣大禮:“草民見過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而後向上一瞥,只見她似怒還嬌,跺着雙腳:“沈大公子,免禮!”

    沈彬嗤地一笑,站了起來,大起膽子直直看她:“我這還不是豬鼻子插蔥,裝象嗎?怕你這幾年未見的妹妹改了性子,稍一疏漏,就做了枉死鬼!”

    “哪那麼多規矩?我看呀,你就是和相爺待久了,學他那般……”息影想不起用什麼詞來形容,就換了一個話題,“不說了,你這幾年怎麼不去考個功名?像你這樣做官的,最吃香。”說完又覺得不是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時候,正色道,“你當年不是要立志做個像相爺那樣的清官,做一番大事嗎?”

    沈彬苦笑了一下:“我這個人不懂人情世故,官場呀,倒是不適合我了,這幾年與邊外做生意,能自食自立也還不錯。”

    “那你可是走南闖北見識廣,不似我整日困在宮裏,三年纔好不容易求皇上準我回一次江南。”息影嘆了口氣,“本想與你好好聊聊,卻是不行的了。這幾日邊關戰事吃緊,皇上讓我明日啓程回京,爹身邊沒有一個兒女,平日裏還煩你多來照顧。”

    這幾句話倒不像是以前的息影說的,可說來又添了沈彬的一絲喜歡:“那是應該,誒,不如這樣,今晚和伯父到沈府小聚,可好?”

    “當然好了。”

    “風絲嫋,江南好,煙如淼,雨瀟瀟……”息影在馬車中輕輕念着這句家鄉的歌謠,想起三年前也是由一隊人馬護送,接去京城做御封的東妤郡主,卻早已知道皇上的心思。心裏攥着一個主意,爹爹臨行前也做好了囑咐:“影兒,你且在皇宮內住下,如若你不願意,爹爹就是拼了這一把老骨頭,也把那京城夷平,救你出來!”

    她是爹四十歲老來的女兒,娘是妾,生下她就西去了,她爹想是極愛她娘,從小就當她公主般地奉着,而那比她大了十多歲的兩位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極疼愛她,每逢從京城公辦回鄉也都帶着她愛吃的糕點,皇家的封號,她根本不在乎。

    自由自在的一隻老鷹,怎麼願做金絲籠裏的豢雀呢?

    但遇着皇上桔逸的第一眼,她的感覺就有些許的特別。足智多謀的男子他見過,沈彬不差他毫分;細心備至的她也見過,自己的師兄“千手觀音蘭公子”唐妙言略勝他一籌;武功高強的她更見過,兩位兄長便是。但同時具備這三個特點的男子,卻只有獨獨的這一個。

    他封她做東妤郡主,說是太后的遺願,可她明白太后早死了七八年,那時她還未滿十歲,不過她也不說破,心安理得地住在他賜的朝華殿,在這裏,可以看見宮中第一縷陽光。他隔三岔五過來,只讓她陪着下棋,又每每總讓她執黑先行。她鋒芒畢露,他含蓄隱忍,卻又每每吃掉她滿盤皆輸。一日,她不服,要再來一盤。他估摸着她的性子,又將她吃掉,她一生氣,打翻了棋盤,黑白棋子兒落了一地,朝華殿的更衣,女官們都跪下來求他們息怒,卻見皇上叫退衆人,故意激他“輸不起”,她將數月來委屈盡數向他身上撒,竟動起手來,桔逸只輕輕的幾個接招就將她的小手捉住。慢慢的,年輕的男子氣息向她涌來,她只好……

    想起這些,桃花開滿息影的雙腮,她拉起蘭燼的手:“這次進宮,你只管做我的丫頭,別管什麼皇家禮儀,遇上那些嬪妃也不要太輸給她們氣勢,但也記住,不要做什麼壞事。”

    “知道啦,”蘭燼做了一個鬼臉,“小姐你就放心吧,你有句什麼來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知道的。”

    “是嗎?原來你知道。”息影看着蘭燼,燦然一笑。

    豫章皇帝桔逸正坐在甘華殿批着奏章,白天和各位大臣討論了吃緊的邊關戰事,晚膳吃了些清淡的雞湯水芹水餃,接着飛鴿傳書,說柔嘉貴妃息影已行至清城,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回宮。可左等右等,燈花一節節長起來,尚服女官剪了再剪了,也不見朝華殿的回信兒,忍不住跪請:“皇上,該就寢了。”

    皇上心中震了一震,莫不是途中遇上什麼變故:“蘭雲,是什麼時辰了?”

    叫蘭雲的尚服女官略略擡起頭:“回皇上,亥時已深,快至子時了。”

    看着御案還未改完的奏摺,桔逸頓了頓:“再等等吧,你給朕拿件外衣來,還有,張德安那兒讓他盯好了,文貴妃的鸞駕一進宣德門,就來通知朕。”

    “是。”蘭雲還未起身,就見太監總管張德安急急跑進來,“皇上,文貴妃的鸞駕已進入宣德門。”

    “好,知道了。等朕批完這些奏摺,爾等就隨朕去朝華殿。”說完看了看御案上一摞奏摺,桔逸饒有意味地笑笑,而蘭雲與張德安也低下頭竊笑起來,再晚些,文貴妃又該生氣了。

    息影拉着蘭燼進到朝華殿時,發現各處用紅綢紮了花,又見甘華殿一干人等齊刷刷下跪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便好脾氣地說道:“都起來,大家都見見這位姐妹,她在家是我的丫鬟,卻更似我的妹妹,你們以後就叫她蘭燼,反正呀,多教些她在宮裏周旋的本事,別讓她被旁的嬪妃欺負了去,都聽明白了嗎?”平靜中卻自帶一股威嚴。

    “是!”

    “哦,還有,皇上甘華殿的那位尚服女官是位好姐姐,叫蘭雲,倒是可以和你拜個把子,認個姐妹。”提到皇上,息影倒想起了什麼,對着隨立在一旁的小太監問道,“皇上可知道我回來?”

    “回娘娘,娘娘一進宣德門,張總管就報了皇上,待主子回了甘華殿,小的也去回了皇上,皇上只笑吟吟地說‘知道了’,沒準,是有什麼奏摺批吧。”剛說出口,小太監馬上就後悔不迭:宮裏最忌諱奴才以自己的心思揣度主子的意思。遇上刁蠻的主子,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但想着自己的主子不會計較那些,就笑嘻嘻地說道,“娘娘舟車勞頓,還是早些歇吧。”

    息影本來生出一股酸意來,聽這小太監伶牙俐齒,氣消了一半,“那好,小桂子,你去吩咐御膳房做些宵夜來,我倒是餓了。”

    “是。”

    桔逸在甘華殿批着摺子,拿捏着息影的脾氣,這時候起身剛剛好,既不長了她的驕傲,又不會惹她發大脾氣,吩咐了蘭雲替自己披上黑領的羊皮夾襖,又吩咐了蘭雲替拿了息影前幾回就說喜歡的龍鳳掐絲青銅三角鼎,還想着派張德安去敬事房吩咐送些龍瑞腦和水木沉香去朝華殿時就聽張德安在殿外急急地說:“皇上,朝華殿派人來說,文貴妃

    偶感風寒,怕是會傳染皇上,如果皇上想見娘娘,還是請聖駕晚幾日過去。”

    這倒好,她省親回鄉七日,自己這廂惦念着,卻生生用這招將了朕一回。嘴上笑笑,桔逸也不着惱:“蘭雲,你就把剛纔吩咐的物件送過去,順便代朕說,朕想念得她打緊,讓她快點‘好’起來。”

    “是。”蘭雲接過口諭,輕輕笑了一下。她一直把皇上當弟弟待,又着實喜歡那調皮可愛的息影,經常上她那兒走動,一回生二回熟,一早就把息影的脾氣摸了個準,這丫頭,又是使小性子了。

    但不料進到朝華殿,卻發現太監宮女一干人等齊齊跪在地上,這倒是息影發脾氣的陣勢,摔東西摔多了,這些下人也倒習以爲常了。笑吟吟對着內廂叫了聲,“妹妹,是我。”卻見內廂出來一個陌生面孔的女子,衝她行了禮,“我們小姐,不,是貴妃娘娘,染上風寒,吃過藥正在休息。吩咐我見您來,代她向皇上請安。”

    蘭雲見她一點侷促也沒有,想必正是息影從將軍府帶來的貼身丫鬟,真是有大家的風範。“你家娘娘果真病了?”急急走進內廂,摸了摸息影的額頭,“哎呀,果真燙,連小臉都這般發燒,御醫看過了嗎?”

    “說是風寒,開了一些湯藥,已經服了一劑了。”

    “我這就去回了皇上,讓他移駕過來。”蘭雲起身離開,又不忘好言勸慰蘭燼,“妹妹,你家主子身子骨不弱,倒是京城與江南天氣相差甚大,又趕上春寒未退,你且好生照顧着,等會兒不免我又隨皇上來。”

    謝過了蘭雲,蘭燼臉上卻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聽蘭雲在外廂稟明瞭一切,桔逸一看玉漏,子時已過。本以爲是她使小性。卻分明是替自己着想。邊關吃緊,又有內憂,眼前沒有可以相信的人,只跟她一人說,她就馬上提出借省親之名回江南借她父親的兵力。他只想與她說解解悶,卻不料她主動把自己的憂分了去,自己卻還以小人之心度她。一心想着,眼裏落下淚來:“蘭雲,替朕更衣,移駕朝華殿!”

    一行人走得急,只不過片刻,便到了朝華殿。殿裏的奴才也都還跪着,桔逸心裏煩悶着很:“起來吧。”半晌卻不見奴才們挪腿:“回皇上,娘娘吩咐小人們侯着。”

    桔逸也不理會他們,徑直向內廂走去,看見蘭燼,知道她是息影先前說的丫頭,朝她點點頭,示意她不必施禮,退到外廂去,才坐在牀沿,關切地替息影掖了掖被子:“你倒是心疼朕,卻不愛惜自己,京城不比江南,春寒未退,你在宮裏有人伺候着,出去又不肯多帶上一兩個老媽子,不懂加減衣物。也怪我,只怕壞人傷着你,光給你派了侍衛卻沒指些宮女,早知道把蘭雲指給你。”說完又重重嘆了一口氣,卻發現息影面容上微微的笑容,然後,竟然睜眼開口:“後悔了吧?”

    桔逸坐在那裏,胸口一個勁地起伏,彷彿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小丫頭,當真狠狠將了自己一車。卻又旋即一笑,再也沒有比看見息影更好的了:“知不知道,你這可犯了欺君大罪!”

    息影撐着牀緩緩坐起來:“我若真死了,你可就如意了。”

    聽她不像是開玩笑,桔逸扳着她的肩膀:“你告訴朕,出什麼事了?”息影不回答,穿好衣服拉着他的手出到外廂來,然後認真地盯着他的雙眼:“你可給我做主。”這當然不是疑問,霸道得讓跪着的奴才都打了一個寒戰。

    只見她反剪雙手,踱起步來:“你說我這邊人少,就讓荷貴人從她那兒調了四名宮女和四名太監來,是也不是?”荷貴人是桔逸早先立的四位貴人之一,是已故織造總監李藍青的女兒,人又周正。平時沒少送些綢緞,糕點來,息影敬她,往日都叫她姐姐的,今天卻換成“貴人”,難道此事與她有關?

    “是。”桔逸坐在梨花高椅上,點了點頭。

    “其中有個叫‘小桂子’的,你可記得?”

    桔逸對其他人倒無印象,獨獨這個‘小桂子’聰明伶俐,他是有印象的,現在也正跪在當下,“朕記得。”

    息影再也不多說,拿起案几上一碗餛飩,向地上摔去,卻見白煙滋滋冒起。在場的人都驚了一驚,有人竟敢下毒。小桂子已經跌倒在地上:“娘娘饒命呀,皇上饒命……都是,都是荷貴人……”

    息影卻也不惱,反而笑意盈盈:“這是唐門的‘風絲嫋’,無色無味,中毒後症狀看起來像是害了風寒,高燒不退,可越病越重,不出一個月,就會吐血身亡。不巧得很,我進宮之前就是唐門掌門人的女弟子,‘妙手觀音蘭公子’是我師兄。不要說我認得出這毒,沒吃下去,就算今天要我把它吃下去,我眉頭也不皺一下!”一語驚起千層浪,連桔逸都吃驚不小,這些話,息影也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

    “娘娘饒命,都是荷貴人指示奴才乾的,奴才,奴才……”小桂子在地上磕着頭,心卻已經涼了大半,毒害貴妃,死罪一條呀。

    “哼!張德安,去把荷貴人押進宗人府,她的彩田苑也給朕封了!”氣不打一處來,桔逸容許后妃們使小性,平時的勾心鬥角也隨她們的便,但設計陷害就是大罪一條,輕則打入冷宮,重則死罪,株連家人。荷貴人平日裏溫柔嫺靜,卻沒想到正是毒害息影的幕後主使,“這個小桂子,拉出去,斬了!”

    息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也不插一句話,聽桔逸講完,對還跪在地上的衆人說道:“你們聽好了,以後好好做人,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但我的眼睛也容不進沙子。好了,起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說完把蘭燼介紹給了皇上,“這就是蘭燼,我以後要她做我的貼身丫鬟,不要別的人。”

    “好。明天叫宗人府來記個牌子,就算是四品女官了,你可滿意?”

    “嗯。”

    “朕今天可累着了。”言外之意不言自明,說完拉着息影的手進了內廂,衆人收拾了殘局,都退出殿外守候。

    迴廊一圈掛着描花宮紗燈,畫出各種故事。

    鸚鵡撲拉着翅膀叫着“有客到”的時候,息影正就着蜜餞楊梅看《山海經》,恃着皇上對她的恩寵,朝華殿的此類小說是不缺的。聽慣了,這宮內除皇上以外的客,都是有求於她的,息影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來人卻是不同,五十多歲的瘦弱男子,見她也不行禮,冷哼了一聲:“文息影,皇上中了奇毒,你涉嫌毒害聖駕,來人,把這毒女子給我拿下,朝華殿也給我封了,太監宮女歸撥到一處,聽候處置!”

    此人,正是當今皇上的叔叔,瑞王怡則。

    手裏忽然一鬆。息影暗想這麼快就動手了?也不多作解釋,看着這朝華殿的一切,只覺對不起蘭燼,這丫頭陪着自己,總是要受些磨難。看着被押走的蘭燼,暗暗在心裏說,蘭燼,你放心,小姐絕對救你出來!

    接下來,這些人就該是找二位兄長及父親的麻煩了。

    稻草潮溼黴爛,生滿肥白的小蟲,稍稍翻動,就忙忙碌碌地奔跑,還有老鼠大模大樣地在牆角來往,息影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這回卻一併體驗到了宗人府的監牢滋味。

    燭光搖曳間,她想起先前做的那個夢來,現在,外面應該是風聲鶴唳了吧。還有,桔逸,他還好嗎?要是他在,決不會讓她吃一點苦的……

    獄卒送飯時偷偷遞了條子,她望着眼熟,接過條子不禁一笑,只一幅隨意勾勒的圖便解了她數日的擔憂。

    息影記起十四歲那年的元宵節,扮了男裝和蘭燼一道去放河燈,仗着自己學了幾年功夫,也沒多帶一兩個護院。卻不想人山人海之中被山賊劫到了亂石崗。山賊用刀挾着蘭燼,逼她就範,此時不知從哪兒飛出一個一襲白衣的男子,只是一招“隔空點穴”就把那山賊的刀打落,救下了蘭燼,但她來不及答謝就只見他留下一個白色背影和一句“後會有期”。此後,息影被父親關了整整半月,和蘭燼每天都畫幾張簡圖來解悶,沒想到,此時卻派上了用場。

    思忖間卻聽見走近的腳步聲,也看見火光中浮現出來的高大挺拔的影子,竟是沈彬託了父親朝中的熟人,來探望她的:“我剛來京城就聽見你被抓的消息,現在瑞王又挾持了皇上,意圖造反,還問了你父親及兩位兄長的罪,我倒是偷瞞了衆人,來救你出去!”

    “沈彬哥哥,還是你對我好,可你……”

    “不要管了,當下也只有先接你回江南,再想辦法救你爹和哥哥了。”見息影不動身,沈彬又說道,“你放心,蘭燼沒事!”說完就親自來開牢門,卻見息影衝他一笑,就沒了力氣,“你……”話沒說完已癱倒在地。恍惚間聽熟悉的聲音響起:“把這廝給本宮看好了,聽候處置!”

    息影的影子在地上搖曳,拖得長長的。

    甘華殿。

    外面正淅瀝瀝下着雨,春寒正盛。

    王爺,近臣都靜靜地候着,卻見息影披着紅色大氅神色肅穆地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兩位兄長安定將軍息平和安國將軍息安。

    瑞王看着眼前這女子,卻感到由衷的欣慰

    ,三年前嬌蠻任性的女孩現在卻是一個英氣能擔當的主兒,這局面給她去把握也是歷練。

    “稟娘娘,沈蘭亭已經被擒獲,只是……”息平頓了頓,方纔說道,“各地將領跟着造反的有十萬人,”又湊到跟前低低說,“父親那兒,因着惱瑞王爺先前的軟禁,不肯出面,還勸你我回江南。”

    這是什麼話?不過息影竟似成竹在胸,笑了笑:“這你放心,只是皇上的傷勢如何?“情急之中還沒有去看他一眼。

    “好像是中了西域蠱毒,已經飛鴿傳書給妙言,他也答應馬上趕來。

    “那就好,”息影從懷中取出一枚金制的令牌,“從現在起,文淵部下所有軍隊聽從你的調令,邊外的事也給我盯緊了!”

    “啊?”看着息影取出的金翅鳥令符,衆人都震了一下,連哥哥息平都吃驚不小,卻不多問,當下接過令符:“遵命!”

    息影對衆人說:“你們都退下吧。” 就轉入內廂,心,都要碎了。

    她立在牀前,默默無語,只是不見也十多日,卻恍若隔世。桔逸平臥在牀上,閉着眼,臉色已是死灰,嘴脣也沒了血色。回想起三年的點點滴滴,眼裏落下淚來。若不是我自恃毒學冠身,量他們害不到你,也不至於讓你被毒所害。暗自想着,仔細向桔逸的臉上瞧去,金黃色的桃花斑若隱若現,桃花蠱!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這桃花蠱是二十年前西域公主所制,師父曾經說過中盅的人會全身生出桃花斑,在半個月內皮膚潰爛而亡,中原尚無人能解。仔細算來,已是十二日,還有三日,如果,不!息影已在心中下定了決心,如果救不了你,我也陪着你去死!心一橫,倒沒有什麼害怕了,又想起了一些事,向殿外走去。

    沒有燈燭,火把熊熊燃燒,跳縱間又播下許多黑影,仍是披着紅色的大氅,息影再次來到宗人府,卻是不一樣的心境了。吩咐獄卒挑亮了燈火,被引進關押荷貴人的牢房,因着她的關照,荷貴人也還安好,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荷姐姐,這幾日委屈你了。”說完親自打開了牢門,遞過來一套男裝,“荷姐姐,你快走吧,皇上中了毒,不知你的事,你和你的心上人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只不過,這樣卻連累了你擔當害我的罪名。”

    “妹妹,你別這麼說,如果沒有你我又怎能逃出生天?其實,皇上也是好人,你的大恩大德,李荷也只有來生再報了!”感謝中又不忘問,“皇上,他沒事吧?”

    息影心頭一酸,強裝笑意:“沒事,你放心。趕緊離開吧。我在外面給你安排了馬車,以後,就靠姐姐自己了。”

    李荷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隨着息影安排的人消失在黑暗中。

    “妙言,你快些到啊!”息影在心裏說。

    這一次,怕是最後一眼看她了吧。

    只見息影穿着藍色綢繡緞衣,坐在紅漆描金團花椅子上。沈彬看不出她的神情,就像多年前一次元宵夜遊回來一樣,看不出喜怒。但她的大眼睛卻分明盯着自己看,彷彿要噴出火來。

    “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你。”沈彬被反綁了雙手,跪在朝華殿內,“你不是討厭皇宮嗎?我便救你出來,你想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也可以帶你回江南,或者去邊關,只要你願意,京城,江南,這一切,都是你的!越說越急,想是找不出別的理由,一時語塞了。又不甘心,”哪知道,你和那些女子一樣貪慕虛榮,哼,我看錯了你!”

    “哼,”鼻子冷哼了一聲,息影站起來,走到離沈彬一丈的地方,“好一個理由,爲所愛之人不惜叛國逆上,真是偉大!藉着愛的名義去恨,這纔是你沈大公子的作派!不錯,這十多年來你對我的照顧比我兩個哥哥還多,可承蒙你的錯愛,文息影還不敢自認這你因我而叛國的罪過!”說完,從袖子裏抽出一疊書信,盡數向沈彬身上砸去,“你通敵的書信不止寫了三年了吧!”

    沈彬聽她的語氣,萬萬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了,向下一看,果真是,莫名驚詫:“你,我小看了你,你怎麼會有這些?”

    息影也不回答,自顧自向下接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爲了我,可歸根結底卻是把我當一顆棋子而已。你爹讓你以與邊外做生意的名義與那西域勾結,你知道我要將蘭燼帶入宮中,那晚借爲我餞行,讓人換扮了蘭燼。又讓小桂子下毒,激我說出是唐門弟子的話,然後讓‘蘭燼’下了毒,把一切都推到我文家頭上,你好陰險!說完卻笑了笑,“先前你又放出瑞王意圖造反的謠言,混亂中自可擁兵平定亂事,到時,皇上無人可救,你爹卻是功臣一個,憑着你爹多年經營的名聲,擁立新王不是難事。”接着對沈彬搖了搖頭,“不過呀,可惜……”

    未等息影說完,沈彬暗自接道:“可惜千算萬算卻忘記你根本不會甘當別人的棋子。”

    息影眉毛一挑,眼色明媚起來:“可別高擡了我,你忘記算的卻是蘭燼,那日我回府就覺察她不對。”說完看了看內廂,從屏風後面走出一個明麗的女子來,身上掛了些精緻小巧的鈴鐺,充滿異域風情。衝他狡黠一笑,坐在椅子上。

    正是蘭燼。

    “你本是將死之人,多言無益,可我總該解你心頭之疑,讓你安心上路。”息影說完,揀着蘭燼旁邊的位子坐下,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蘭燼是我爹當年在戰場上撿到收養的,這十多年來伴我做姐妹,你害誰也不該害她。當日我去找西域王談判時,手上的琉璃鐲讓他誤以爲我是他女兒,這是蘭燼的襁褓之物,臨行前爲求我平安從手上摘下來送給我的。後來一見面。蘭燼果真是當年戰亂遺失的西域小公主。西域這幾年與我國交戰,也是西域王尋女不着,憤恨所爲。他見蘭燼與我這般交好,當即和我國簽了通好盟約,又奉上了你通敵的書信和桃花蠱的解藥。”息影的冷笑,讓沈彬倍感寒意,“哼,沈彬,你就等着吧!”

    等着什麼,等死?不!反正是死,倒不如賭一賭:“文息影,你下毒把我毒倒,算什麼英雄好漢!你若敢一人和我比試,死了我也認!”

    息影的眼睛盯着他,彷彿充滿“你也算英雄好漢”的諷刺意味,不過,旋即拍案而起:“好!你要什麼兵器?”

    這個寶,押對了。

    “劍!”

    被鬆了手腳,沈彬下定決心不會就這樣跑的,他知道息影的脾氣,答應的事決不會反悔,也不會讓他人代勞。不求真的打敗了她走,反而是制住她要挾衆人更妥帖些。旁邊的人都想阻止息影,息平也擺出了兄長的威嚴,過來拉她的手:“息影,別鬧了!”

    息影的嘴角卻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從前求他認真和自己比試一場,他總是找理由推託了去,這回,讓你看看我的厲害。當下再不遲疑:“看劍!”

    沈彬拔劍,用手抖出劍花,咻咻的一片寒光罩住身前。他熟悉息影的劍路,幾個回合都是輕鬆應對,虛招而已。待雙劍真正交鋒,才着實吃了一驚,那氣勢和幾年前果真不一樣。看她當頭直直砍下一劍,沈彬後退半步,微微一側,橫劍相抵,手中長劍被震得嗡嗡低鳴,又帶些細微的雜音。聽出破綻,反手向下一沉,息影自然而然地出力相抗,不料沈彬本是虛招,先一步撤勁,千鈞力道沒了着落,叮的一聲,一絲白光飛躍,息影的劍飛落:“你耍詐!”一語未完,沈彬的劍已抵上她的喉嚨:“誰敢上前來?”待把長劍抵在息影脖子上,正打算開出什麼價碼時,卻只聽見半空傳來一個聲音:“好大膽,竟敢動我息影!”虎口一麻,叮的一聲,長劍垂下,劍尖點在地上。緊接着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黑血,渾身上下頓時沒了力氣,息影這丫頭,原來真的長大了。

    “沒事吧,息影?”從天而降的桔逸攬住息影的腰,關切地問道。卻聽見蘭燼拍起手來叫道:“小姐,是他,是他!”

    是誰?桔逸聽得莫名其妙,但看見懷中美人躥上臉頰的紅雲,隨即也明白了幾分,呵呵,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迴廊裏,息影把團扇遮在臉上,擡頭向天,陽光透過絲絹,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雙頰。遠遠聽見有人走近,睜開眼,正打算行師徒禮就被唐宜蘭止住:“你有孕在身,就免了這俗套了。那皇帝倒是有趣,要我這“毒仙子”替他媳婦安胎。”說完又仔細瞧了瞧,“嗯,他對你果真好,吃得珠圓玉潤的。”

    聽完師父一席話,息影不禁莞爾一笑:“師父,我爹還好嗎?”

    “好得很,你別掛着他,我這剛從江南來的,他總叨唸着現在的皇帝比他父皇和叔王強,我看呀,也確實是。”唐宜蘭雖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但保養得極好,人又風趣,根本不像外界盛傳的心狠手辣老婦形象。

    “聽口氣,師父倒像是認得先皇與瑞王一樣。”息影想着父親叫桔逸一定要加上“那小子”,沒準叫瑞王也要在名字前加上“那老東西”心裏就先笑了。

    “嗬,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唐宜蘭的目光停在一朵初綻的芙蓉上,“你可知道天下什麼東西毒人最深?”聲音低低的,彷彿在訴說,又似只說給自己聽,“終歸逃不脫一個‘情’字……”

    (本章完)



    上一頁 ←    → 下一頁

    修真高手的田園生活神級反派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權少誘歡,寵妻成性末日輪盤
    權武風云大聖傳龍符修真聊天群他與愛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