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多次被這樣冰冷的口氣拒絕，已經麻木了，冷風搖搖頭，脣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望着冰清瘦弱的脊背，聲音因心底的悲涼而顯得有點沙啞“好，你若不想聽，我便不說了，反正，即使不說，我心底的話你也明白”說完他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冰清面前，目光深情的注視着她，期望在她冰冷的臉上找到一絲動容，哪怕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表情，他也會很開心。

然而，他又一次失望了，冰清聽到他的話後，依然冷若冰霜，鳳眸凝視着眼前碧綠的清水湖，那湖面不停波動的漣漓，盪漾着她此刻極度矛盾的心。

天知道她有多想回應他的話，告訴他自己的心有多麼的在乎他，可是，她不能，不僅是爲了生病臥牀的玉老夫人，也爲了凝兒。就在剛纔，在他說“她如果是女人”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凝兒，想到凝兒對他的一片癡情，想起凝兒以前每每提到他時眉宇間忍不住的關懷和興奮，更想到剛纔在凝香院裏自己提及冷風時凝兒那過激的反應，這代表着她心裏還愛着冷風。

本來，這些日子她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欣然對凝兒的癡情，她真的被感動了，心裏幾乎已經作了決定，將凝兒的後半生交到欣然手裏，而她也敢肯定以欣然對凝兒的癡情，他一定會對她好一輩子，可是就在剛纔，在凝香院裏看到凝兒拼命的撕扯着那個荷包，眼裏流露出的是撕心裂肺的絕望和痛楚，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也許讓凝兒得到她想要的幸福才能真正讓她走出泥潭。

她心裏很清楚，凝兒想要的幸福是什麼？想要這，她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站在她身邊的冷風，心裏劃過一絲無奈的悲涼，凝兒心繫冷風，如果能讓她隨了心願，她也許會重新好起來，拾回前段時間丟失的天真和快樂。

可是，讓凝兒得到真愛的同時，自己也將失去心愛之人，但如果這樣能使凝兒重新振作起來的話，她寧願失去自己的所愛，成全心愛的妹妹，可問題在冷風身上，據她的瞭解，冷風對凝兒只有兄妹感情，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要他接受凝兒，有點強人所難，可她又不願繼續看着凝兒痛苦，怎麼辦呢？冰清站在那，秀眉緊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風一直站在她身邊，凝眸看着冰清鬱結的眉心，知她在想心事，本不想打擾她，可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是否與自己有關？轉念一想，他又自嘲的笑笑，他在想什麼呢？凝兒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心裏定然是在擔心凝兒，怎麼會想他呢？

看着冰清愁眉不展的樣子，冷風終忍不住問道“冰清，你在想什麼？在擔心凝兒嗎？”冰清聞言，轉眸看了他一眼，低嘆一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目光直直的盯着腳下無邊無盡的清水湖發呆。

這樣的冰清，讓冷風打心底裏感到心疼，這些日子以來看到她爲了凝兒的事操心勞累，他卻幫不上忙，心裏暗恨自己

沒用，很想替她分擔，但事已至此，他發現除了出言安慰外別無他法“別擔心，人生在世，總會遇到一些磨難，我相信經過這件事，凝兒會慢慢變得成熟起來”

他剛說完，冰清便搖了搖頭，語帶哽咽的說道“不，你錯了，你不是女人，你不明白，這件事徹底打垮了她的意志，摧毀了她對未來全部的希望，她再也回不去了”冰清閉上眼，兩行淚水自長長的睫毛下滑落。

那淚水滴在了地上，也落在了冷風的心間，他的心頓時無法抑制的痛了起來，掏出手帕走上前，欲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無奈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去。

被拒絕的次數多了，他心裏生了膽怯，生怕因他的關心又將她嚇跑，一時間，手裏捏着手帕，想了想，又裝回了衣袋裏，乾澀的聲音顯示着他此刻複雜的心情“雖然我不是女人，感受不到那種痛，但我能理解，也希望凝兒經過這件事，能成長起來，變得強大，而不是現在這樣意志消沉，一味的自卑，那樣只會毀了她”

聽到他的話，冰清扭頭看着他，心裏的疑惑突口而出“剛纔在凝香院裏，我和她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冷風一愣，目光怔怔的看着冰清，壓根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昨晚他從西域出發，連夜趕路，終於在今天早上來到了厲城，一回來，他顧不上回酒樓，立刻馬不停蹄的往御劍山莊趕，他知道凝兒在冰清心裏的份量，她出了這麼大的事，冰清此刻一定在玉家照顧她，所以他一來山莊就直奔凝香院，他猜想冰清十有八九在這裏，然而當他剛跨入凝香院就聽到屋裏傳來凝兒悲涼的話語。伴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他的心也變得沉甸甸的。

他本打算進去安慰，卻在即將跨進門時，聽到冰清幽幽的聲音在輕聲訴說着荷包的故事，他這才明白，原來凝兒那天去找他，是爲了給她送荷包，卻不幸被歐陽修綁架了，這麼一說，是自己害了凝兒。

想到這，他心裏有點內疚，早知道凝兒愛他這樣深，他就應該一開始就把話跟她說清楚，而不是藉助她單純的心來讓冰清吃醋，造成這樣的局面，他有很大的責任。

他站在門外，聽着凝兒瘋了般的哭喊着剪那個荷包，很想奪門而入，以一個大哥哥的身份安慰她，可是他沒有那樣做，一來是怕冰清誤會，造成兩人之間更大的隔閡。二來自己的一顆心全系在冰清身上，他不希望再次給予凝兒希望，卻又讓她失望，那樣對她打擊更大。

思來想去，他終究停住腳步，靜靜的站在門外，聽着屋裏的爭吵聲，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見冷風半天都沒有開口，冰清心裏有了數，十幾年的師門情誼，她太瞭解他了，他不開口就是默認了，至於他不願說的原因，她心裏明白，凝兒的情一直是單相思，他不願介入其中，讓自己誤會，可是她現在卻要爲了凝兒，勸他接受這段

情。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終下定決心，長嘆一氣說道“師兄，凝兒她喜歡你，你……”話沒說完，冷風就擡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聲音急切的說道“別說，我知道，我一直都明白，可是你讓我怎麼辦？接納她嗎？你知道我心裏只有你，我做不到”

冰清掰開他的手，扭頭沿着湖岸向前走了幾步，極力壓抑着煩悶的心，儘量以平靜的口穩說道“不試過怎麼知道自己做不到？也許你心裏也有她，只是一時看不清自己的心而已？”“看不清？”聽到冰清這樣說，冷風的心猛的一沉，胸腔內鈍鈍的疼了起來，大步來到冰清面前與她對視，幽深的眸子緊盯着她，出口的語氣也重了起來“冰清，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我十幾年的師兄弟，我對你的情你應該明白，說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看是你看不清吧！”

聽着冷風略顯激動的話語，冰清擡頭直視着他，那雙發紅的眸子直直的瞪着她，她的心突然慌了起來，轉眸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壓低聲音反問道“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不明白？冰清，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不明白？呵呵，你知道嗎？我好忌妒凝兒，她可以享受你全部的愛和關心，可我呢，我只會被你一次次的趕出你的世界，爲什麼？爲什麼你對所有人都那麼好，唯獨對我這麼殘忍？”冷風瞪着發紅的眼睛，發泄着自己的情緒，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全部崩塌。

聽着他嘶啞的抱怨聲，冰清的心再一次撕裂般的痛了起來，她多想抱着他，告訴他她心裏最愛的人是他，可是一想到凝兒，她就又改變了主意。她目視前方，沒有看他一眼，聲音淡淡的說道“殘忍嗎？也許是吧，可是老天對凝兒更殘忍，我現在只想讓她心裏好過一點，師兄，看在多年師門情誼的份上，你，你能不能嘗試着接納凝兒”

這短短几句話，卻是她鼓足勇氣，作了好長時間的思想鬥爭才說出來的，她知道他一定會生氣，也知道這幾句話有多無理，有多不盡人情，可是爲了凝兒，她只有這樣做。

冷風聽着冰清的話，只覺得天都變了，有什麼在心裏炸開摔得粉碎，他愣在那兒，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冰清，好久，才苦笑一聲，問道“你是意思是？要將我讓給凝兒？”

“我……”冰清再一次轉身避開他受傷的眸子，欲出口的話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氣息堵在了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半響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扭頭看着他，艱難的祈求道“師兄，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可是，凝兒是我的妹妹，因我的疏忽讓她遭到了一個女人最痛苦的折磨，找不到以往的自信，如果這樣長期下去，她的一生就毀了。我知道，以你的爲人一定不會嫌棄她的過去，只要你能夠接受她的愛，鼓勵她，安慰她，她肯定能重新振作起來。因爲，她心裏愛的人只有你，只有你才能給她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