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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開夫貴 - 第290章 下部 燒谷會(二)字體大小: A+
     

    元胤順着琥珀所指望去,果見兮兮和另外一個姑娘抱着穀草衝到了最前面,雙手往火堆裏一撒,立刻轉身一面大笑一面用袖子掃着菸灰往回跑。言愨鵡琻她像很喜歡這刺激的遊戲,去了一回又一回,在沖天的火光和灰煙中,又跳又跑,玩得很是盡興。

    元胤的眼眸忽然垂了下來,彷彿又陷入了沉思當中。每每看到別的女人如此歡笑,他心裏就更想梨花了。若是梨花還在,又跟他一塊兒來了這兒,梨花也一準攔都攔不住地跑去玩。梨花是那麼地貪玩兒,那麼地喜歡大笑,可是如今卻只能睡在冰冷的地底下長眠不動了。

    嚴琥珀察覺到主子的神情,忙笑道:“主子,要不我們也去丟兩個?”

    “不去。”元胤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當他擡起眼簾時,又看見兮兮抱着一紮穀草去扔,可不知道是誰同時扔了三四個,火苗被壓制了片刻後忽然騰起一股長長的火舌,兮兮嚇得趕緊撒手就往後跑,雖說躲開了,卻被濃煙嗆得連連咳嗽了起來。

    “哈哈哈……”嚴琥珀樂了,指着兮兮那狼狽樣兒笑道,“主子,瞧見沒?差點真成烤豬了!不怕死還往前衝,真把自己當堆穀草了?哈哈哈……”

    元胤沒笑,即便有時候真的有好笑的事發生,因爲他笑不出來。梨花去了,他覺着自己還能開心地活在世上,那就是罪過。

    這時,兮兮拔開人羣,一邊咳嗽一邊揉着眼睛往他們這邊跑來。她的眼睛被濃煙薰了,幾乎睜不開了,亂跑一陣上了小坡,彎腰撐腿地不停咳嗽,臉上黑一塊兒的灰一塊兒,那模樣把嚴琥珀逗得捧腹大笑。

    兮兮聽見笑聲,揉了揉眼睛勉強睜開看了一眼,沒想到居然是這主僕倆!她嘟起嘴問道:“笑……咳咳咳……笑什麼啊?”

    “樑姑娘,”嚴琥珀樂道,“好玩嗎?差點把自己給燒了,哈哈哈……”

    “好玩着呢!”兮兮沒好氣地回答道。

    這時,韓箏跑了過來站在坡下問道:“兮兮,你沒薰着吧?還好嗎?”

    “沒事,”兮兮揉了揉咳得發疼的嗓子說道,“咳兩聲兒就沒事了。只是我這臉指定是沒法見人了,我得去洗洗!”

    “那你下來,我跟你一塊兒洗洗去!”

    兮兮撐起身子,正要往下走時,眼睛又痠痛了起來。她顧着去揉眼睛,沒在意腳下是個斜坡,身子一歪就滾了下去!

    “兮兮!”韓箏想伸手去接已經來不及了,就連嚴琥珀的第一反應也是伸手想去拉兮兮,可惜他旁邊隔着元胤,根本夠不着。倒是元胤一臉冷淡,抄着手,眼睜睜地看着兮兮像個小毛球似的滾下了小坡,沒有絲毫想拉她的意思,即便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辦到。

    “疼啊!”兮兮躺在柔軟的泥土草地上哀嚎了起來。韓箏忙把她扶了起來,衝元胤質問道:“哎,你算個男人嗎?伸手拉一下她不行嗎?連你旁邊站的這個都知道伸手出來,別告訴我你的手是殘的!”

    “驢只會踢人,不會拉人。”元胤面無表情地吐了這九個字出來。嚴琥珀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主子啊,您絕啊!這新仇舊怨一塊兒出了啊!

    “什麼?什麼驢子?”韓箏不解地問道。

    “別問了,韓箏!”兮兮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擡頭看了元胤一眼道,“我也沒指望誰拉我一把,橫豎我命大着呢,摔不死的,走了!”

    “太過分了!是個男人嗎?真沒趣兒!”韓大小姐很不服氣地念叨了幾句,然後跟兮兮走了。

    嚴琥珀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姑娘的背影,又看了元胤,抿嘴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了。等穀草都燒完了,戲臺上開了傀儡戲,唱的無非是《薛丁山西征》之類的隋唐演義段子。大部分人都聚攏到臺前,一邊喝酒吃花生一邊盤腿坐在地上聽唱戲。

    今晚的酒都是免費的,是各家釀的米酒混在一塊兒供大家飲用,另外還有些土花生土核桃之類的小零嘴兒。一位老婆婆極是熱心,端了兩碗酒遞給嚴琥珀道:“莫瞎站着看呀!喝酒喝酒!鄉下人釀的米酒一點都不摻假的。”

    嚴琥珀接過來禮貌地道了聲謝謝,然後遞了一碗給元胤:“主子,喝一口吧!”

    “不喝。”

    “喝一口吧,”嚴琥珀哄道,“橫豎來都來了,喝一口只當湊個趣兒唄!”

    “不喝。”元胤還是回拒了。

    嚴琥珀正想再勸時,洗完臉的兮兮忽然繞到了他們跟前,伸手就接過了那碗酒。沒等嚴琥珀說話,她就仰頭咕嚕咕嚕地喝光了!

    “喂,樑姑娘,那酒是我家主子的!”嚴琥珀喊道。

    兮兮抹了抹嘴,笑米米地說道:“今晚的酒沒分誰是誰的,端在誰手裏就是誰的,我喝進肚子裏那就是我的!”

    “樑姑娘,你有點不講理了吧?”

    “是我不講理嗎?”兮兮白了一眼旁邊不說話的元胤道,“你家這位少爺說了兩遍不喝不喝,到底是他語言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你聽力有問題啊?”

    “哎……”

    “再說了,這麼好喝的一碗酒給他涼在一邊,你叫這酒情何以堪啊?人家雖是粗製的米酒,可好歹也是酒,又沒招惹誰又沒得罪誰,長得粗糙也犯法嗎?又不是尋不着人來喝,非得進他肚子了,對不對?”兮兮說完又伸手搶過嚴琥珀手裏那碗,三兩下就進了肚子,嚴琥珀想搶都來不及了。

    兮兮意猶未盡地晃了晃那兩個碗笑道:“兩位,不賠了,慢慢在這兒當木樁吧!”

    “樑兮兮你……”

    兮兮拉上韓箏頭也不回地往戲臺那邊走去。嚴琥珀一臉氣憤地轉頭問元胤:“主子,她剛纔是不是又在罵我們呢?”

    “你說呢?”元胤是聽明白了的,兮兮剛纔那話還是在說昨天丟了她香囊袋子的事,估摸着心裏有氣兒,這才變着法兒地把他又酸了一通。他轉身道:“走吧,琥珀!”

    “不是啊,主子,好歹來一趟,總得嚐嚐這兒的米酒吧!您稍等等,我去取兩碗來。”嚴琥珀是個喜歡玩的,跳下小坡便擠進人羣裏拿酒去了。

    元胤站在原地,看着熱鬧的人羣,似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的心早已與外界的歡笑和熱鬧斷了聯繫。忽然,他眼角瞟見了一個人影,整個人立馬精神了起來——青易?莫非這小子果真上鉤了?

    元胤渾身上下的血都沸騰了起來,鬆開抱胸的手,目光如炬地在人羣裏搜索了起來。可惜人太多了,他一一過目顯得有些緩慢且吃力。於是,他跳下下坡,開始在人羣裏尋找。他知道他的感覺不會有錯,青易一準在這兒!

    再看見青易,他整個人都被激活了過來,帶着滿腔的憤怒和敵意,他不停地撥開人堆兒一一尋找。可諾大一個曬壩,幾十個人,找起來還真不件容易的事兒!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青易和他一樣兒都恨對方至死,與其這麼漫無目的地找下去,還不如現身讓青易自己出來。於是,他縱身跳上了戲臺上,目光銳利地在人羣中移動。

    可臺下的人羣騷動了起來,紛紛指着元胤問道:“這人怎麼回事啊?站那麼高擋着我們咋看哪?”

    元胤完全不理會這些人的情緒,只顧着專心致志地尋找着青易的身影。坐在第一排看得正起勁兒的兮兮可憤怒了,這什麼人啊?長得帥也不用這麼自信吧?以爲全天下的人都喜歡看你這張臉啊? ωωω● тt kán● c o

    趁着有點酒勁兒了,兮兮打了個飽嗝,撐着韓箏的肩頭站了起來,噔噔噔地上了戲臺問道:“哎,這位仁兄,我們看戲呢,又不是看你個人t臺秀,你杵在這兒幹什麼呀?”

    “滾!”元胤沒好氣地送了她一個字。

    兮兮睜大了眼睛,怒視了元胤幾秒鐘後說道:“你才滾呢!嘴裏吐出來的就沒有好話,趕緊滾下去!滾下去!”她說着上前推搡元胤。可偏在此時,身後那塊唱戲用的大白幕布忽然哧地一聲破開了,一柄長劍飛速而來,直逼元胤!

    元胤反應夠快,左手揮起披風掃開了劍尖,右手迅速撈起兮兮的腰,一個九十度的轉身將她丟在了身後。

    臺下瞬間響起了驚叫聲救命聲,紛紛拔腿開跑,亂成了一鍋粥。兮兮落地時,腦子有點暈了,不知道是被元胤轉暈的,還是喝酒喝多了吹風暈的,總之她踉蹌了兩步,有些站不穩了。

    元胤一面抵擋眼前的人一面回頭喝兮兮道:“還不滾下去!”

    “下去?哦,對對對,下去下去,趕緊下去!”兮兮又驚又慌,再加上腦子是暈的,居然忘記了找梯子,直接踩向臺下。就在她快要掉下去的那瞬間,元胤忽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拖了回來道:“笨得要死!走梯子!”

    “對對對,走梯子!走梯子!可是……”兮兮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問,“梯子在哪兒啊?”

    元胤瞳孔裏的怒火足以證明他此刻很想把這腦子不清醒的丫頭丟下去!這都什麼時候,這丫頭居然還有問梯子在哪兒?真是喝高了嗎?

    對方的劍又逼了過來。元胤不得不一手抓着兮兮的胳膊,一手利索地拔出腰間的短劍,反手一拉,直接了結了那刺客的性命。

    一股殷紅的鮮血噴出,那刺客咚地一聲倒在了兮兮眼前。兮兮嚇得瞬間說不出話來了,兩腿兒一軟,身子就往地上縮去。元胤用力地拉住她的胳膊,收回那把血淋淋的短劍問道:“又怎麼了?”

    兮兮臉色一白,翻了個白眼,直接暈了過去。她可從來沒見過這場面啊!不嚇暈過去纔怪呢!

    “暈了?”元胤有種想提着她的胳膊扔出去的衝動。好在這時,嚴琥珀擠過奔散惶恐的人羣跳上臺來,擋在元胤跟前說道:“主子,應該來了不少!我剛纔在下面解決了兩個!”

    元胤把兮兮提起丟給了嚴琥珀,一臉不痛快地說道:“青易應該來了,知會所有暗探,把青易找出來!”

    嚴琥珀抱着暈過去的兮兮問道:“她怎麼辦?”

    “隨你!”元胤飛身跳下臺子,趕着去找青易了。

    嚴琥珀只好橫抱起兮兮,一臉無奈地看着她的臉說道:“樑姑娘,你可真會給自己找麻煩啊!我以爲你膽兒大包天呢,誰知道你就這麼點膽兒?真是的!”

    昭荀忽然趕來了,問道:“主子呢?”

    “主子去找青易了!客棧裏沒事吧?”嚴琥珀抱着兮兮下了臺子。

    “沒事,暗探都守着喬鳶,青易是闖不進去的。我看到你的信號彈就趕來了……對了,樑姑娘怎麼了?”昭荀吃驚地看着嚴琥珀抱着的兮兮。

    嚴琥珀趁機拋給了昭荀道:“正好你是大夫,弄醒直接送回家,真是個大麻煩啊!我找主子去了,省得青易得了便宜!”他說完就跑了。

    昭荀無奈,只好抱着兮兮先回客棧去。剛出了曬壩,韓箏就從一棵樹後竄了出來,上前焦急地問道:“兮兮怎麼了?她沒事吧?”

    “嚇暈過去而已,”昭荀說道,“姑娘,你好像跟她很熟,知道她住哪兒嗎?”

    “這兩天翠微堂的人都不在,她都住在我家的,勞煩你送了她去我家吧!”

    昭荀隨着韓箏去了韓家的老宅子,又用銀針紮了兮兮的百會和池谷。片刻後,兮兮忽然醒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牀邊吐了起來。韓箏忙喊老媽子拿痰盂來,一邊給她拍背一邊唸叨:“誰讓你喝那麼多米酒了?十多碗灌下去好玩兒嗎?”

    昭荀起身道:“看來樑姑娘也是個能喝的。”

    那來幫忙扶着兮兮的老媽子說道:“還真是個能喝的,一般男人還喝不過她。單那小銀壺裝的米酒就能喝上好幾壺呢!”

    兮兮吐過了幾口,終於覺着好受些了。韓箏和老媽子忙把她放回枕頭上躺着。老媽子拿着痰盂出去了,韓箏對昭荀行了個曲膝禮道:“多謝先生了!我瞧着您像是個郎中呢!”

    “在下也勉強湊合着算吧。好了,我也該走了,煩勞姑娘照看着她。我留一個方子給她醒酒,姑娘可有紙筆?”

    “先生請稍後,我吩咐丫頭取去。”韓箏說完走出了房間招呼丫頭取紙筆了。昭荀正要在圓桌邊坐下時,忽然聽見兮兮嘟囔了幾個字,以爲兮兮又哪兒不舒服了,忙起身走到牀邊探問道:“樑姑娘,你身子哪兒不舒服?”

    兮兮的腦袋在枕頭上左右晃了幾下,嘴裏緩緩吐出幾個字:“元……元胤……元……胤……”

    昭荀聽得不是很清楚,略微俯身下去問道:“樑姑娘,你是不是覺着胸口燒得慌?你喝了那麼多米酒,難受是再所難免的。”

    “元……胤……”

    昭荀這回聽得有些真切了,驚得臉色都變了,忙問道:“樑姑娘,你在喊誰?”

    可惜兮兮沒再說醉話了,昏昏沉沉地睡死了過去。這時,韓箏取了紙筆回來,昭荀不好再逗留,只得寫了個醒酒方子然後離開了。

    走出韓家時,昭荀心裏十分疑惑,若是沒聽錯,樑兮兮剛纔嘴裏喊的應該就是元胤兩字,可自家主子跟她從前並不認識,她更不可能知道主子的名諱,又怎麼會醉裏喊着兩個字呢?

    “興許是同音的兩個字罷了,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昭荀如此想了想之後便不在糾結了,快步地往客棧走去。

    回到客棧後,昭荀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喬鳶房間裏。見到喬鳶安然無恙地躺在牀上,他便放心了。其實他很希望青易會來,卻又害怕青易會救走喬鳶。如此一來,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喬鳶。

    喬鳶聽見了動靜,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她往蚊帳外看了一眼昭荀問道:“你怎麼還沒去睡?難道是青易來了?”

    “你睡吧,外面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上,不是嗎?”昭荀隔着蚊帳看着她說道。

    “對,”喬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想管也心有力而餘不足。那你能告訴我,是不是青易真的來了?”

    “不止青易,還有青月堂其他人。”

    “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寸步不離?”

    “這是主子的命令,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昭荀的口氣頗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在意青易,但有些事你我都勉強不了。”

    喬鳶明白昭荀所指,青易對梨花夫人的感情不是她能代替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者是從那天在雨中看見青易傷泣開始,她對青易有了一種莫名的陌生感,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一種隔閡的感覺,彷彿她所認識的青易已經消失不見了。

    門外忽然傳來了嚴琥珀的聲音,喬鳶整個神經都繃緊了,她不希望聽到青易被抓的消息。昭荀起身出了房門,輕聲問嚴琥珀道:“主子找到青易了嗎?”

    嚴琥珀拉了他到一邊,低聲說道:“找到了,兩人還交了手,只不過那青易狡猾得很,給他跑掉了。主子已經吩咐暗探守住龍泉驛的各個出口,我正要飛鴿傳書去成都府召集人手,務必要將青易找出來,這回絕對不能再放他歸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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