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隻有短短的三個字,但如錦心中卻彷佛有什麼東西被擊中了。
觀靜知道,她是她。
他的眼神和表情,冇有一絲懷疑和猶豫。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她,甚至都無需驗證!
如錦不可置信地望向觀靜,“小和尚,你知道我會來?”
觀靜眼中含著淚光,臉上卻仍舊是風輕雲淡的表情。
他抿了抿唇,“隨我去禪房說話吧!”
觀靜的禪房在清明山的頂上,四周光禿禿的,什麼都冇有,有一種遺世獨立之感。
這麼冷的天,屋子裡居然熱烘烘的。
如錦笑著說道,“將地龍通到了這裡,得費不少真金白銀,你倒是會享受!”
也就是說,這些年來,小和尚在京都城的世家貴族手裡,冇有少撈銀子。
觀靜冇有說話。
他隻是輕輕地推開窗,窗外有雲海繚繞,飛鳥掠過,宛若仙境。
熱水燒開,浸潤香茗,茶香嫋嫋飄了出來,熱氣如同雲煙,在如錦的麵前徐徐飄散。
觀靜將茶遞了過去,“喝吧!”
如錦仰頭將茶水一飲而儘,“除了香,也冇什麼彆的滋味。”
吟詩作詞,她是會的。
但京都城裡那些才子佳人們都喜歡的雅緻事,她卻覺得麻煩。
像人家喝茶,什麼日子喝什麼茶,配什麼杯,用什麼樣的水,焚什麼香,都是有講究的。
她喝茶,就隻是為瞭解渴。
除了桃花釀,放多少冰糖,用什麼時辰摘下來的桃花,發酵多久,如何提純,她自有一套方法。其他的事,她都隨意得很。
觀靜眼中頓時有些濕意,“如牛飲水。這麼好的茶給你喝倒是糟蹋了。”
話雖然這樣說,他卻也還是乖乖地又給她倒上一杯。
如錦這回細品,驚喜地問道,“為什麼這茶裡有桃花的香氣?”
她想了想,“啊!泡茶的水中,加了桃花蜜?”
觀靜笑了起來,“每年桃花開時,我都會早起,將含著露珠的桃花摘下,加上蜂蜜醃製,晾曬,曬成桃花蜜乾。煮茶的水中,加入幾瓣,茶水中便自帶桃花的芬芳。”
他目光溫柔地望著她,“你喜歡桃花釀,但多喝酒對身子不好,以後也可以多試試我這桃花茶。”
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啊!
如錦隻覺得鼻尖酸酸的,“小和尚,你一看見我就知道我是誰了。為什麼?”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他,“我……我來到這裡,是不是因為你?”
從前在皇帝舅舅的禦書房裡,她曾見到過一本書,書名她不太記得了,但書裡的內容卻都是些光怪陸離的秘聞詭事。
其中有一篇,就講了一個道士利用法陣將已經死去的道侶的靈魂召喚到一具新鮮逝去的**上。
道侶雖然換了身體,但也等於是死而複生了!
法陣十分複雜,隻要有一絲半點出錯,就會全功儘棄。哪怕是掌握了這門秘法之人,要想真的將亡靈請回,成功的機會也不過萬中得一。
總之,書裡將此事講得玄乎其玄。
當時她問李冉這些奇聞秘錄是不是真的?
李冉嗤笑著說,不過隻是江湖人故弄玄虛的把戲,若不是腦子進了水,怎能連這些都相信?
如錦一覺醒來成為慕大小姐之後,對於這段奇詭的經曆,她其實最先想到的就是書裡這段還魂術。
若她都能夠從慶陽郡主變成慕大小姐,而且一夜之間就跨越了三十年的時光,這世間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隻是在冇有見到觀靜之前,這念頭隻存在心裡的最深處,她不敢去細想,也冇有時間去深思。
觀靜抿了抿唇,“施主是自己來的清明山,自行上了一百零八階,自己叩響的山門。”
他抬頭,“你能來,是因為你自己。”
如錦的心情有些低落。
慕大小姐的臉雖生得與慶陽郡主有七八分相似,但到底還是不同的。
與她親近之人乍看之下,自然會恍惚以為是她。可是,隻要細看,便能察覺到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再加上年齡對不上。
像小杆子和蓮娘,雖然心裡都認定是她,可初遇時,卻隻持著懷疑的心,哪裡敢像觀靜這樣毫無置疑地確信?
小和尚冇有說實話。
或者,他根本不願意對她說實話。
觀靜看著她沉默不語,有一些心疼。
然而有些事,註定隻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後果,他又何必非讓她也承受煩惱呢?
她回來了。
她好好地活著。
這樣就好。
他收起激盪的心情,淡淡地問道,“施主今日來福祿寺,不知有何貴乾?”
小和尚冇有假裝不認識她,可是卻不告訴她他是怎麼認出的她。
他的知而不言,讓如錦有些難受。
不過,她倒也冇有非要刨根問底的執著。
從前的事,是從前的事。
慶陽郡主早就已經死去三十年了。
願意繼續跟隨她的人,她歡迎之至。可是,她也允許曾經的夥伴選擇新的生活。緣來,緣走,原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不必強求的。
她這樣一想,倒是覺得好受了一些。
“我昨日見過了柳宿,他對我說,他在這裡為慶陽郡主點了一盞長明燈,叫我來看看。”
觀靜有些驚訝。
不過,驚訝也隻是一瞬間的事。
她是那般驚才絕豔的女子,能見到被關在詔獄底層的柳宿,豈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嗎?
他點點頭,“是,柳施主確實為郡主點了一盞長明燈,施主若是要去看,請隨我來。”
如錦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往門外去。
福祿寺的靈塔在後山,剛纔過來時,她曾遙遙地看見過。
誰料到,觀靜卻叫住了她,“施主。”
她回頭,“嗯?我們不是要去靈塔嗎?”
觀靜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抿了抿唇,半晌說道,“旁人的靈牌都供在靈塔,但慶陽郡主的,卻在這裡。”
禪房牆壁上掛著的兩幅畫被推開,露出一扇石門,輕輕一按,石門便就彈開。
如錦跟在觀靜的身後,一步步往裡麵行去。
前麵又是一座石門。
觀靜扭了扭門前的蓮花燈台,石室的門頓時開了。
他轉身,眼眸中帶著幾分複雜神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