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把我們送到伊豆，等攻下城池，伊豆的下田金山可以分你們一半，港口也可以給你們使用。”源勝卿試着說道。他總覺得就這麼幾句話不太可能說服伊雨三萬六千衛。

果然，伊雨擺了擺手，冷冷地看着他：“既然上了我的船，就別老動那些歪心思。”不但沒有說服，還被他看穿了自己的意圖。

源勝卿看在這麼強行說下去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只好嘆口氣，有意無意地說：“難道在異國他鄉立足就這麼難嗎？”

在他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伊雨三萬六千衛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源勝卿的這句話是和果心居士商量好的，昨夜果心居士問他和伊雨說了些什麼，有沒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信息。得知伊雨的父親也是抱着和源勝卿差不多的目的來到倭國，但是多年無功就死去後，和他商議好說出這樣的話來打動伊雨三萬六。

“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條件，我倒可以允許你離開我的船隊。”

“什麼條件？”

“金山留給你三成，而且城是我的。”伊雨三萬六千衛不愧是道上混的，不光胃口大，還時刻注意着掌握話語的主動權。

好傢伙，這一口下去，伊豆一大半的利益就被他吞下去了。源勝卿權衡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沒辦法，如果不答應，連伊豆的城牆都摸不着，更別提那一小半利益了。

“那好，你先回去吧。”

伊雨三萬六千衛雖然答應了，可接下來的許多天都毫無反應，只是偶爾派十來個人駕着條小船出去轉一轉。

源勝卿開始擔心起來，這赤發鬼不會是給自己先吃的顆定心丸吧？其實他壓根就沒打算放他們走。

幾天之後，源勝卿站在船頭，忽然看見前方有一大羣戰船，綿延數裏，感覺來勢洶洶。

這真叫運氣啊，自己出海不到一個月，就遇到三批倭寇。

身後傳來一陣穩重的腳步聲，伊雨三萬六千衛走上前來，接過領航員的銅質單筒望遠鏡，拉開來朝前面觀察了一會兒，又收起望遠鏡扔回給了領航員。

“這是我的軍隊。”伊雨三萬六千衛很平淡地說道。

待到前面戰船接近，源勝卿看見了這些船隻的每張船帆上都繪着和黑船船帆一樣的紅色十字圖案。

“AdireçãoNorte。”伊雨三萬六千衛一聲令下，旗官擺動手中的兩面旗幟。緊接着，對面戰船羣傳來許多有節奏的鼓點聲，開始一齊調整船頭。

伊雨又接連下了幾個口令，對面戰船開始調整隊形，黑船駛過去，很快五十多艘船擺成了以黑船在中央，井樓船在兩側，安宅船和小早船夾雜圍在周圍的陣型。

源勝卿這纔有些明白過來，原來伊雨三萬六千衛這些天一直在派人集結自己的人馬。

就這樣，東海道最大規模的海賊艦隊劈波斬浪，浩浩蕩蕩地向着伊豆進發。

“主公，該吃藥了。”小姓放下托盤，從裏面拿出了一隻小碗，碗裏綠色的湯水散發着苦澀的味道。

北條氏康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盯着小碗良久，輕輕一擡手打翻了。

小姓趕緊誠惶誠恐地伏在地上。

北條氏康開口露出了出血的牙齦：“沒用的，郎中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的病是無藥可治的啊。”

接着，他又慢慢把碗收拾好，放回了托盤裏：“不過我已經五十四歲了，也夠本了。”

小姓這纔敢擡起頭，拿起了托盤。

北條氏康緩緩站起身，拿出腰間的扇子，慢慢打開，開始吟唱：“夏は來つ、音に鳴く蟬の、空衣己己の、身の上に着よ。”這一段，正是氏康的辭世詩。

小姓聽着聽着不禁就啜泣了起來。

“你明天去小田原侍奉氏政吧。”北條氏康收了扇子說道。

小姓吃驚，他不願意離開北條氏康。

“現在氏政纔是家督，再說了，小田原城纔是我北條家的倚仗啊。”北條氏康此前已經隱居，將家督之位讓於長子北條氏政繼承。雖然他仍舊掌握實權，但他的用意是想先考察歷練下兒子。

“另外，你把我的話告訴他。”

小姓擦

擦淚道：“主公請講。”

北條氏康到底身體虛弱，又坐了回去，說道：“甲斐的武田家向來喜歡背盟，決不可再相信他們。只有越後的上杉纔是值得結交的盟友。”

“小人知道了。”

“嗯。那你回去準備吧。另外以防你萬一忘記，我還有一封信，你也帶着交給他。”北條氏康從身後拿出一封未拆開的信遞給了小姓。小姓行禮收好信便起身出去了。

北條氏康在天守閣上看着小姓騎着馬出了城，月光灑在了廊檐上。氏康靜靜地看着皎潔的月亮，心中無比的平靜。

“咚咚——”不知哪裏傳來了鼓聲。

“喲——喲——喲喔喔喲喔——”

城上的士兵看見了城下有個穿着厚厚衣服的高個子男子，正在扭着屁股又唱又跳。

果心居士坐在後面拍着鼓，仲代敏郎拿着根尺八在吹。

“喲——喲——喲喔喔喲喔——”前田慶次臉上塗着粉，正拿着扇子賣力地表演。

“快來，快來，你們看！”城上的士兵不少被吸引了過來。

慶次跳完一曲，又換了個風格，操着讓人聽了想吃金嗓子喉寶的腔調開始唱道：“夏（秋）來田野上，且宿陋茅庵。夜半溼衣袖，滴滴冷露沾。”

“還唱和歌哎。”

原先不敢擅離職守的下級武士也有不少忍不住誘惑跑了過來看錶演。

前田慶次趁熱打鐵，繼續唱着：“我到田子浦，遠瞻富士山。紛紛揚大雪，紈素罩峯巔。”這一首十分應景，因爲伊豆有名的景點就有富士山。

“人間五——兩百年，如夢亦如幻。有生勝有死，壯士復何憾！”

“唱錯了。”仲代敏郎小聲提醒。

“別管，我就愛這麼唱。”

城上的守衛被吸引過來大半，都來看這個傾奇者釋放內心一般的表演，樂不可支。

與此同時，另一側卻有幾十根繩索扔上了牆頭。

“沒有云梯嗎？”源勝卿拽了拽繩子，問山中幸盛。

“什麼叫雲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