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也笑了,“是啊,奴才那個時侯,腰也不彎,腳也是直的,哪象現在,腰也駝了,背也彎了。”
太皇太后笑道:“看見他們這批小一輩人英氣勃發的模樣,哀家不得不感嘆時間當真過河之駒,眨眼便逝。”
衛珏聽得他們閒話家常,頭頂上癢癢的感覺更深了,象有東西灼着,讓她只想逃離。
便聽太皇太后道:“老輔首,哀家也許久沒見麗兒了,也不知她的學問長成了什麼樣?趕日不如撞日,皇帝,前些時侯,你不是這篇策論未能理解得透轍,不如讓麗兒來看看,看是否能提些新的意思出來?”
衛珏見太皇太后語意當中將自己當成了透明人,於是,便想着把這透明人的當得徹底些,屏息靜氣地跪着,一絲兒的眼神都不敢外泄。
皇帝便道:“也好,只是,兩個人論斷未免太過單調,衛珏不也識些字的,有的時侯,讀書不多之人也會有些意想不到見解,能使人耳目一新。”
太皇太后朝索尼望了一眼,便朝衛珏笑道:“也好,你們三人,便好好兒說說話,哀家麼,和老首輔好久沒見了,也有些話說,老首輔,咱們便去悠然宛吧,悠然宛那邊的羅漢竹長勢喜人……”
太皇太后一邊說着,一邊由宮婢湊擁,與索尼往殿門邊走了去。
殿內只剩下了她們三人,皇帝便道:“平身吧。”
衛珏與赫舍裏麗兒站起身來,兩人垂首站着。
皇帝隨手從案臺上抽出一本書冊來,嘩嘩地翻,翻到那頁,遞給赫舍裏麗兒,道:“便是這篇策論,你且看看,有什麼新的見解,可向朕提了出來。”
赫舍裏麗兒接過了那書,仔細看了起來。
衛珏站於一旁,決定將透明人充到底,絕不打擾這對未來的帝后互相熟悉。
皇帝轉身走到案几前坐下,拿起茶杯飲了一口,擡起眼角兒,便瞧清了,衛珏那呆滯的表情……眼珠兒動都不動,看着一處,彷彿那處石磚長成了一朵花兒。
皇帝把手裏的茶杯呯地一
聲放下,道:“衛珏,你也看看。”
衛珏這才轉動了眼珠兒,似是恍然從夢中驚醒一般,道:“皇上,您叫奴婢也看?奴婢可沒有麗兒妹妹那般的學識淵薄,這策論上的字,奴婢有些還不認識呢。”
看着她那卑微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模樣,皇帝心底的火又如以往許多次一樣,騰騰直往上冒,他聲音冰冷,“不認識?不認識不知道問人麼?”
赫舍裏麗兒便把那書遞到了衛珏眼皮底下,笑道:“珏姐姐,你不認識的字,我來告訴你。”
衛珏便伸了手去,拿住了半邊書冊,隨赫舍裏麗兒看了一會兒,吞吞吐吐地道:“麗兒妹妹,這冊子上的字……”
赫舍裏麗兒便笑道:“珏姐姐,這一篇講的是《喻治》……”
衛珏便打斷了她的話,指着題文道:“原來這兩個字,是喻治啊……”她停了停道,“治字略識得些,彷彿在哪兒見過,這喻字麼,便是它認得我,我不認識它了。”又道,“噢,下邊的字,長得奇形怪狀的,我更不識了……麗兒妹妹,你教我。”
赫舍裏麗兒只得指了那字,一行一行讀了下去:“郁離子曰:治天下者其猶醫乎。醫切脈以知證,審證以爲方……”
衛珏則直瞪瞪張大了眼望定了那篇文,臉上神情更爲呆滯。
赫舍裏麗兒與衛珏小聲嘀咕,但殿內只有他們三人,皇帝怎麼聽得不清,她這是在擺明了告訴他,赫舍裏麗兒與他之間的事,她不摻合。
皇帝一下子站起身來,朝兩人走近,赫舍裏麗兒尚未反映過來,那本書冊便被皇帝奪了去,皇帝道:“不必看了,且說說,前邊兩句,是什麼意思?”
赫舍裏麗兒怔了怔,道:“奴婢以爲,這喻治,便是指治理天下的人,象醫者一般,需要望聞問切才能知道病症……”
皇帝點頭嗯了一聲,目注衛珏,“你說呢?”
衛珏臉上呆滯未改,滿臉的莫名所以,道:“皇上,依奴婢見,這喻治,這喻治麼……這喻治……”她撲通一聲跪下,“
皇上請恕罪,奴婢看了半晌,也只認識其中三個字,實在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皇帝把手裏的書冊啪地一聲放在案臺邊上,從牙縫裏逼出些聲音來,“既如此,你便要多向麗兒學學,讓她多教教你。”
衛珏臉上全是誠摯,“皇上,奴婢受教了。”
場上靜了下來,赫舍裏麗兒不知所措地站着,衛珏則是垂了頭,滿臉羞愧地站着,皇帝站得離她們不遠,滿面寒霜。
太皇太后從殿外走進,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她沒有讓人通傳,是自己悄無聲息地進來的。
她略有些吃驚,道:“怎麼,這麼快,這策論便論完了?”
皇帝見太皇太后來到,稍緩和了臉上的嚴霜,轉身道:“皇祖母,怎麼你這便回來了,老輔首呢?”
太皇太后道:“他有些不適,先回去了。”又朝皇帝問道,“這策論,論成怎麼樣了?”
皇帝道:“還好。”
他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皇孫還有些奏章未看,便先回去了。”
他說完,便向太皇太后行禮,轉身朝殿外走了去,太皇太后揚了揚手,卻沒有叫住他,只是回過頭來,望向赫舍裏麗兒與衛珏,道:“你們也都退下吧。”
赫舍裏麗兒與衛珏便行禮垂頭退下。
太皇太后轉身問蘇茉兒,“他們這是怎麼了?”
蘇茉兒道:“奴婢剛剛在殿外站着,聽裏邊討論喻治,赫舍裏麗兒說得好好兒的,輪到衛小主了,皇上便忽然間發了火,奴婢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太皇太后道:“我倒是瞧出來了,赫舍裏家的那孩子,一心一意地爲了皇上,那衛珏麼,卻是心結未解,哎……”
蘇茉兒道:“無論怎麼樣,總歸還是好的,都是心思良善的孩子,那衛珏麼,人不惹她,她也不會惹人,依奴婢瞧來,她們兩人,倒是能相互扶持着。”
“赫舍裏家的,身世堪憐,如果不是朝局如此,逼不得已的,哀家也不會讓她在火上烤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