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葛出門後,徑直往着清白溝區開去,到了那地方後午飯也顧不得吃,便往二橋去了。
那二橋乃是城市邊緣地區,橋下一條臭水溝,破破爛爛幾條街。打毛鐵的,補破鞋的、修爛自行車的、賣狗皮膏藥的等等等,全是那些下九流商販佔據了大半條街,買家大多是農村安置戶和化工廠的職工以及社會閒散人員。
這裏三教九流混雜流動人口又大,當官的管得蛋疼久了也懶球得管,自然便有不少的髮廊開着,專門做那低廉不要本錢的生意。
我開着車緩緩通過那顛簸不平的破舊街道,一些長相中等還偏下的中年婦女個個直接坐在門口塗脂抹粉,眼圈黑得比熊貓還明顯,一張大嘴巴如同才喝了雞血,打扮得有些反胃。
我搖了搖頭,見她們時不時的在門口瞅着,見到一個張望的男人路過,也不管是老的嫩的乾淨的髒的有錢的沒錢的,不由分說的拉進去再說。
她們纔不管這些,這年頭誰出門不帶個三五十塊錢的?
我突然看到那街沿上還有一個五十好幾的大媽也在拉客,我在心頭疑惑的嘀咕着說道:“這貨色還能掙錢?”
老葛津津有味的在車上望着,見到那老闆和過路人拉拉扯扯討價還價,它還時不時的笑出聲來。
我們來到那預製板搭建的二橋旁,四處看了一陣子,那橋上好些推個三輪車賣瓜子燒烤炸麻圓這些鬼飲食的小販,卻沒看到有什麼老瞎子在那裏算命。
“老葛,你不是說那瞎子在橋上擺攤的麼,怎麼沒有人?”我皺着眉頭問道。
老葛四處瞅了瞅,說道:“耶,那老瞎子平時不是在這橋上擺攤麼?”
它一邊說一邊瞅了一陣子,也沒有見到那算命的於是又開口說道:“爺爺你等着,我下車去找找他呢!”
那老鬼說完後便拉開車門下車去了,老葛乃是一隻千年老鬼,自然可以變化成人形,這些日子它出門都變化成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跟在我身後。
除了我,大街上的人自然不知道老葛是鬼,只當是一個大活人在走動。老葛下車後四處找了一圈,終於在橋頭的邊邊上看到了一個算命的攤攤,卻沒有見到人的蹤跡。這時候我見老葛在和一個賣米花糖的乾瘦大爺說話。
“大哥,這橋上算命的夏瞎子呢?”老葛給他遞了一杆煙,指着那算命攤子問道。
那老頭手上正在抽着半截葉子菸,只見他急忙點頭接過煙去夾在耳朵背後,然後熱情的說的:“你問那夏老狗啊,剛纔都在,還買了兩個涼粉鍋盔吃了,這會又不見了,怕是到那前面的髮廊裏面耍小姐去了!”
“啥,他一個瞎子還是一個癱子,也去玩這些?”老葛哈哈笑着問道。
賣米花糖的老頭將腦袋一偏,“切”了一聲後說道:“你老弟就不懂了哇,那狗日的瞎子他無兒無女五保戶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掙一個錢是一個,又沒什麼負擔,一輩子就好這口,騙別個幾個算命錢,都是拿去孝敬小姐去了的。”
“他下半身不是癱瘓了的哇?還能耍這些?”老葛好奇的笑着問道。
那老頭吸了一口葉子菸,笑眯眯的說道:“他雖然眼瞎雙腿萎縮,腰桿和屁股還能動,自然還能耍!我給你說小姐最喜歡他這樣看不見人的,又不嫌棄別個老和醜,不過他給錢還爽快。”
一聽這話,老葛哈哈的笑了起來,說道:“他是比較耿直,是比較耿直!”
“是耿直撒,有時候他還會把小姐帶家裏去過夜,完事後還會炒回鍋肉給她們吃!”那老頭又笑着說道。
一聽這話,老葛哈哈大笑起來,別說老葛,連我在不遠處的汽車上聽了這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要找他算命?”賣米花糖的老頭對着老葛問道。
“嗯嗯嗯,我想開個鋪子做點生意,請他幫忙看看八字,算算這幾年的財運如何!”老葛編着故事說道。
那老兒點了點頭,說道:“是該看一哈,要看一下才穩妥,你要是沒財運只怕是老本都要佘了,那也劃不着。”
老葛點了點頭,那老頭說完後又開口說道:“你再等會,他通不過個把小時就轉來了。”
老葛急忙答應,然後說道:“我先去吃午飯,吃了再過來找他。”說完後老葛便和那賣米花糖的老頭告辭,徑直朝着我停車這邊來了。
見我一直在對面望着它,過來後老葛笑着說道:“爺爺剛纔都聽到了,那老瞎子找樂子去了,咱們先去吃了午飯再說,爺爺忙活這一上午,只怕是也餓了。”
我點了點頭,於是開車順着那河邊往裏面走,我見到裏面有好幾家館子,吃飯的人比較多。
我們找了一家人少還比較乾淨的麪館,眼下我也沒啥胃口,於是吃了二兩刀削麪,老葛什麼也沒吃,喝了老闆倒的半碗白開水。
吃過午飯我們又折回去找那算命的瞎子,還沒走到橋頭,老葛便指着前面喊道:“來了來了,那瞎子在!”
我急忙擡頭一看,老遠便見到一個六十出頭的老瞎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算命攤子後面,他頭髮蓬亂花白,筆直着身板雙目緊閉,裝出一副能洞察世事、全知天下的得道高人模樣,完全看不出來他纔去前面的髮廊裏面耍了小姐。
這時候那賣米花糖的老頭已經走了,瞎子旁邊也沒什麼商販,想到這次運氣還不錯,於是我急忙將車停到一顆大樹下,然後跟着老葛往着那瞎子走去。
過去後,老葛急忙上前笑哈哈的說道:“老夏,你還好撒!”
聽到老葛和他打招呼,我見那老瞎子的耳朵竟然神奇般的動了兩下,然後他壓住嗓子說道:“你這老死鬼好大的膽子,大白天的竟然敢四處亂走!”
老葛笑着說道:“你放心,我如今是人身,沒人看得出來我是誰!”說完後老葛打了一個哈哈,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再說你夏老哥連小姐都敢耍,我爲啥子不敢出來走動呢?”
“你!”那老瞎子有些發怒,面露慍色眼看着就要發作。見老葛這樣說他,我忍俊不已差點笑出聲來。
這時候老葛急忙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然後放到他手裏一疊鈔票後說道:“玩笑玩笑,開個玩笑而已,老夏,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忙找個人!”
那老瞎子手裏拿着老葛遞過去的一疊票子,臉色漸漸溫和起來,對着我們問道:“你要找誰?”
“幫忙找個死人的魂魄!”老葛四處張望了一下,見無人後小聲說道。
那老瞎子一聽這話,猛的一怔,將手中的鈔票又推給了老葛,邊推邊嚷道:“找個球,不找不找,你看看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能找不?老子以前年輕的時候風流倜儻的帥得要死,都是幫你龜兒子些找這找那,泄露了太多天機,害得老子變得又瞎又癱了,還找個錘子!”
一聽他這話,我目瞪口呆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到嗓門上來了,這時候我急忙推了老葛一把,示意它趕緊再給錢給錢。
於是老葛又掏出兩疊大鈔放到他手心上,說道:“哎呀老夏,再幫個忙,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你再幫一次,幫幫呢!”
“不幫不幫……”那算命瞎子依然嘀咕着,不過手裏被老葛的鈔票壓住後,語氣變緩和了不少。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謝了老夏,謝了!”老葛一邊說一邊將那鈔票塞入他懷裏去了。
那老瞎子這次倒沒推脫了,嘆了一口氣指着老葛罵道:“你這老鬼真是個害人精,老子經常被你拖下水!”
一聽他這話我們知道他答應了,於是老葛哈哈一笑,我也舒坦了一口氣出了。
“走吧,去我家裏!”這時候那老瞎子一邊說一邊收拾起攤子來,我和老葛急忙嗯嗯的答應着,幫着他收拾他面前的一張油紙布上的一本破書和一個籤筒,還有幾個銅錢。
那老瞎子將算命的傢伙放入斜挎的人造革皮包裏面後,拿起兩隻柺棍,拄在地上便要站起身來。我們急忙去扶他,那老瞎子卻說不用,然後竟然很輕鬆的站了起來。
只見他腋下架着兩根柺子,拖着一隻吊着的殘腿一顛一跛的往着前面大步流星的去了,我和老葛急忙跟在他身後,一同往他家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