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明棠胃裡吐空，膽汁都吐出來。
一張瘦削的臉，蒼白虛弱。
無力的趴伏在榻邊。
胃裡一抽一抽。
擺放在小幾上的鴿子湯，散發出厚重的補藥味，刺激著沈明棠痛苦的乾嘔幾聲。
“殷蘭，將鴿子湯端下去。”
沈明棠現在聞不得這個味兒，一聞，便想起喝湯時的油膩感。
殷蘭嚇壞了，連忙將鴿子湯端出去，遞給門口的婢女。又折返回來，遞一杯白開水給她漱口。
“怎麼突然吐了？受涼了嗎？屬下去請四姑娘來給您請平安脈。”
殷蘭生怕沈明棠有個好歹，疾步離開。
沈明棠漱完口，取出帕子擦乾淨嘴。
婢女進來清理好痰盂，小聲問：“大少夫人，奴婢給您端一碗清粥？”
“不用。”
沈明棠懨懨的蜷縮在榻上，胃裡不舒服，喉嚨疼，牽動著腦袋也疼起來。像是有人掐著一點神經線狠扯一下，半邊腦袋的筋抽起來痛。
這個時候她份外想念謝裴之，若是他在身邊，沈明棠一定嬌嬌軟軟的靠在他懷裡，細聲細氣的撒嬌，他會無奈的低歎一聲，將她擁在懷裡，一點一點的給她按揉腦袋，說點什麼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身邊空蕩蕩的，隻有架子上的冰盆，散發出涼絲絲的冷氣，將她團團包裹住，從骨縫裡鑽進去，雙腿都是冰的。
沈明棠摸著自己的腦袋，隱約有一點熱。
“安夏，你取一床薄毯給我蓋上。”
沈明棠撫摸泛起毛栗子的手臂。
安夏連忙去內室，取出薄毯給沈明棠蓋上，摸一摸她的手，掌心一片冰涼，心口一跳，觸碰上她的額頭，有點燙手。驚呼道：“大少夫人，您這是著涼了！奴婢將冰盆端走，捂出一身汗，這病能大好。”
不由分說，端走冰盆。
謝茯苓箭步衝進來：“大嫂，哪裡不舒服？”
“我冇事，身體不舒服，有點高熱，吃了油膩的湯吐了一通，我出一身汗，睡一覺能好。”沈明棠有氣無力，想睡，頭疼的睡不著，渾身難受。
“我看看。”
謝茯苓跪坐在榻邊，仔細給號脈。她目光一凝，神色詫異，不確定的再認真號脈。
“怎麼了？”殷蘭隨著謝茯苓豐富的表情，心臟一跳一跳，快從嗓子眼蹦出來。“情況不好嗎？”
“……是不太好。”謝茯苓將沈明棠的手塞進被子裡，神色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她的腹部，變得有些玄妙，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飄忽：“大嫂，天氣熱，屋子裡擺了冰盆，一冷一熱，受了涼。”
沈明棠瞅著謝茯苓神態不對，受涼對她而言，不過是小症候，可謝茯苓臉色古怪，像是遇到棘手的事情。
她擰緊眉心：“四妹，你有什麼話瞞著我嗎？”
“大嫂。”謝茯苓吞嚥一口口水，眼巴巴的說道：“我、我去請郎中來給你號脈！”
不等沈明棠說話，謝茯苓一溜煙的跑了。
她激動的心臟砰砰亂跳，可又怕是自己錯診，畢竟大嫂染病，害怕是空歡喜一場。她悶頭衝出府，親自請來德高望重的老郎中。
“老人家，您快給我大嫂看看，她是什麼情況！”
謝茯苓將人推到榻邊，搬來一張凳子，讓老郎中坐下，又殷勤的拿出脈枕，將沈明棠的手腕取出來，擱在脈枕上，捲起一截袖子，筆直的立在一旁，雙手緊握在一起。
沈明棠從她跑出去請郎中，一顆心被弄得七上八下，害怕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眼前瞧見謝茯苓如臨大敵的模樣，腦子紛亂，各種不好的念頭閃過。是不是她改變許多人的命運，重活的目的達成，氣數儘了？越想心口越涼，身子更沉重難受，手腳痠軟無力，倒真像是重病不醫的模樣。她突然害怕起來，怕死之前，都見不到謝裴之。
老郎中的手指隔著帕子搭在脈搏上，沈明棠心口發顫，就怕聽到不好的訊息。
“怎麼樣？”謝茯苓攥著拳，緊張地盯著老郎中。
老郎中收回手，含笑道：“恭喜小娘子，你這是喜脈。”
“真的是喜脈！”謝茯苓眼睛放出光來，高興的快蹦起來：“大嫂，你聽見了嗎？你肚子裡有寶寶了，我快要做姑姑了！”
沈明棠被這個訊息砸懵了！
事情走向和她腦補的，相差十萬八千裡。
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而是有寶寶了。
“我、我要做娘了？”沈明棠雙手覆在小腹上，仿若身置夢中。
她仔細一想，月事的確冇來。攏共纔來過一次，以為不規律，冇往有孩子這一方麵想。
“你的月份尚淺，又染了病，這丫頭不敢下診斷，擔心是她診斷錯了，特地請我過來一趟確定一下。”老郎中話音一轉，凝重道：“你有孕在身，受了涼，的確不好用藥，先適量的吃一點小柴胡。”
謝茯苓應下來，塞給老郎中喜錢，笑眯眯的將人送走。
“大嫂，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煎藥。你多喝一些熱水，這樣好的快一點。”謝茯苓仔細叮嚀一番，親自去藥房抓藥、煎藥。
沈明棠腦袋暈乎乎的，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將她空蕩蕩的心口，一點點給填滿。亢奮的情緒在心底發酵，她想分享這個好訊息的人卻不在身邊。
謝裴之知道的話，會高興嗎？
沈明棠臉上的笑容垮下來。
他似乎不太想要孩子。
“謝娘子，您彆太擔心，發一身汗，退了熱便會好轉，對孩子冇有多大的影響。”殷蘭倒一杯溫水給沈明棠喝。
沈明棠嘴裡寡淡，喝水很難受，強逼自己喝下去。
“我相信四妹的醫術，冇在擔心病會影響孩子。”
是這個驚喜來的太突然。
她以為至少半年才能懷上。
“您要給謝大人去信嗎？”殷蘭低聲說道：“屬下可以給您報喜。”
“你能聯絡上他？”沈明棠搖了搖頭：“彆去信，這個時候莫要分他的心神。現在各方勢力都在試探，懷疑他墜崖的真實性，若是去信的話，很容易暴露他。”
今日秦王說過，曹庭淵與豫王分彆派了人去關廣莊。
殷蘭這纔將謝五郎的事情，告訴沈明棠：“皇上親自出考題，讓學政大人給五少爺。不過一來一回，花費不少時間，就怕考題到他手裡，來不及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