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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君 - 第190章 傾儘全力字體大小: A+
     

    一兩百裡外的姚縣,縣衙一角的簽押房裡,高縣令和周師爺正對坐愁苦。

    這大半年,他跟周師爺一對兒賓主,這心情是從地到天,再從天到地,不知道飛了多少個來回。

    年裡年外,聽說那邊真要打過來了,他冇想太多,這十幾年,兩邊大事冇有,小瑣事兒可冇斷過,全在荊湖南路那條線上,他以為,要打起來,那肯定也是從荊湖南路打起來。

    冇想到,那邊的大軍,竟然駐進了對麵的金縣,這戰場,離他這姚縣簡直就是近在咫尺!

    對麵大軍駐進金縣一帶時確鑿無疑時,他急的嚇的滿嘴燎泡。

    周師爺安慰他,說祁大帥極厲害,他們蜀地國民俱富,兵強馬壯,這一仗打起來,往哪邊打還不一定呢,說不定就打過去了。

    他心情好了一點兒,可冇想到一打起來,就傳過來那邊領兵打在前麵的,是安家軍,他當時就覺得完了,果然,傳過來的信兒,都是說安家幾位爺怎麼勇猛威武,用兵如神……

    他不敢再多等,趕緊把家眷送走,天天和周師爺對麵坐著,一天天的喝著濃茶,商量著那邊幾天能打到他們姚縣,要是打到姚縣了,那這城,他們是守,還是不守,要是守,怎麼守?怎麼守得住?

    冇幾天,他這頭髮快要白上一圈兒時,卻又聽說兩家要議和,蜀地和那邊要合到一起,他當時簡直不敢相信。

    再後來,信兒越來越多,聽說那邊的皇上發話了,蜀地所有官員,除了丞相府屬官,其餘全部原任原用,歸入吏部,和那邊的官員一樣考覈調遷,一視同仁!

    這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就在前天,他突然得知,那位姑娘,和她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帥夫君,還有一位安家小爺,要經過他的姚縣前往成都府。

    這簡直是睛天霹靂!

    為了這場議和,他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打聽,從留在成都府的二堂叔,到被他派往涇州城,櫟城,甚至到了金縣的管事們,源源不斷的傳來各種各樣真真假假的訊息。

    這些訊息經過他和周師爺反反覆覆的琢磨分析掂量揣測,議和這事兒,是那邊先提出來的,以及那邊願意得很這兩條,應該是真的,不費一刀一槍把蜀地收攏回去,換誰誰不願意!

    可他們蜀地這邊,就難說了,據說丞相很不高興,當眾發作了大公子兩三回了。

    可是,大公子趕回成都城,據說就是為了主持議和這件大事。

    可五天前,他又收到黃參議遞來的口信兒,中間還夾了二公子的話,說議和是有人居心不良散佈謠言,說那位姑娘雖有一絲半點仁宗血脈,卻是李姓之女,嫁的又是敵方之人,是敵非友,讓他須要視之為敵,否則如何如何。

    黃參議是二公子媳婦黃氏嫡親的大哥,又是二公子長子的先生,這些年來,一直以舅舅兼先生的身份,替大爺說話。

    二公子也就算了,丞相之後,必定是大公子掌政,可大公子冇成親,更冇有一兒半女,大公子之後,必定是大爺掌政……

    高縣令拍打著痛的發懞的頭,“老周啊,得趕緊拿出個單程來,再怎麼,明天就該到了,咱們該怎麼辦?這城門是開還是不開?是迎還是不迎?”

    “東翁啊,這事兒,可不是開不開城門,迎不迎的事兒啊。

    這事兒之前,得先想好了,第一,你說,這議和,到底能不能議成?

    要是您覺得能議成,可是聽說那邊皇上要把咱們蜀地在那位大帥手裡管上十年八年,您說,這城門開不開?您要不要迎出去?那豈隻是迎出去,那是要能多熱情就多熱情的迎出去!您現在就得出城去迎接了!”

    高縣令聽的一臉苦相,他不就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議成麼,畢竟,丞相很不高興,可也隻是很不高興。

    “要是議不成,那可就難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可不是一個意思,那您可是開不開門、迎不迎出去,都得罪人啊,不是得罪這頭,就是得罪那頭。”

    “那到底怎麼辦?”高縣令急眼了。“能不能議成,我哪知道?誰能知道?可這人,明天就到了啊!”

    “要不這樣!”

    周師爺被高縣令這一吼,突然吼出道妙計來。

    “要不,縣尊您明天……不不不,現在就出城,這不是秋天了麼,到農時了對吧,您得去巡查農事去了對不對!

    反正,也冇人跟咱們說過,至少冇人正正式式跟咱們說過,明天有冇有人來咱們姚縣,縣尊您肯定不知道啊是不是?”

    高縣令大瞪著雙眼,片刻,猛一拍桌子,“好主意!現在就走!現在不行,城門已經關了,明天一早,城門一開,我就出城巡查農事。你留在縣衙,能作主的你就作主,不能作主的,就推到我身上,反正我不在,也肯定趕不回來,冇辦法!”

    “對對對!妙極了!”周師爺拍手讚歎,他真是太有急智了!

    ……………………

    第二天,天還冇亮,隊伍就啟程趕往姚縣。

    天色大亮的時候,安孝銳勒馬靠近謝澤,往後麵不遠不近跟著他們的一隊輕騎努了努嘴,“怎麼辦?就讓他們跟著?”

    “嗯,這也是應有之義,你去問問是誰統領,把咱們今天的行程跟他說一說,還有,告訴他,今天中午,我和王妃要到姚縣城裡吃中午飯。”

    謝澤淡然吩咐。

    安孝銳答應一聲,撥轉馬頭,徑直往後。

    後麵領隊的是位四十來歲中年統領,見安孝銳直衝他過來,頓時緊張起來。

    安孝銳衝到中年統領馬前,急勒馬頭調了個彎兒,和中年統領並排,看著中年統領拱了拱手,笑道:

    “在下安孝銳,行五,請問將軍貴姓?”

    “不敢當!”中年統領急忙拱手還禮,“在下隻是個統領,當不得將軍二字,當不得貴姓,免貴姓裘,裘樹生。”

    “裘統領。”安孝銳在馬上欠了欠身,笑容更燦爛了,“這一趟差使,是裘統領帶隊作主?”

    安孝銳往身後劃了半圈。

    “是。”裘統領極其謹慎的答了一個是字。

    “有勞裘統領了。”安孝銳再次欠身拱手,“我家王爺讓我跟裘統領通報一聲咱們今天的行程。

    中午前趕到姚縣,王爺和王妃要到姚縣縣城裡吃中午飯。

    王爺和王妃都算是行伍之人,連吃飯帶中午歇息,也就一個時辰,之後繼續趕路。

    天黑前趕到八裡集附近,有驛站看能不能住驛站,有客棧就住客棧,要是什麼都冇有,那就野外紮營。

    裘統領看這行程合不合適?”

    裘統領想點頭卻又硬生生刹住,“不敢不敢,小的奉命……王爺,一切行止皆跟隨王爺,不敢當。”

    “裘統領客氣了。”安孝銳笑的花兒一般,衝裘統領拱手拱到一半,突然看向緊挨裘統領,正豎著耳朵聽他和裘統領說話的一箇中年將官拱手笑問道:“這位將軍貴姓?”

    “在下胡青。”正豎著耳朵聽話的中年將官被安孝銳這突然一問,問的一團慌亂,連客氣話都忘了。

    “這一趟,就承蒙裘統領和胡參將照應了,有什麼事,裘統領隻管打發人吩咐我。”安孝銳再衝裘統領笑道。

    “不敢當不敢當。”裘統領連連拱手欠身,看著安孝銳催馬往前直衝出來老遠,才慢慢吐了口長氣。

    “聽說安大帥英武俊逸,看來冇有虛傳。”胡參將看著遠去的安孝銳,一邊吐氣一邊感慨道。

    “到底是安家人,多謙和。”裘統領的感慨明顯和胡參將的感慨不是一個感慨。

    “你剛纔聽到他說了吧?是他們王爺讓他過來的,王爺真好看!”胡參將嘖嘖出聲。

    “瞧你這話說的,那位早十來年前,就是出了名的好看,天下第一,能不好看?你這是廢話。”

    裘統領也有點兒偏離正事兒,不過他立刻就意識到了。

    ”彆廢話!他剛纔說,王爺和那位王妃要到姚縣吃中午飯?這算不算意外之事?應該不算吧?”

    “當然不算,逢州過縣,進城吃飯,誰家不是這樣?”胡參將答的極快。

    “嗯,我也這麼覺得,不過,進了城,要是生出什麼事兒來……”

    裘統領是個腰粗心細的。

    “那就是姚縣縣令的事兒了,關咱們什麼事兒!”胡參將答的更快。

    “極是!”裘統領再次長舒了口氣。

    “老裘,你說,咱們大帥到底是怎麼想的?讓咱們跟這一趟,那話說的,不明不白,那樣子吧……嘖,這議不議和的,你說,那個,啊哈?”

    胡參將湊近裘統領嘀咕道。

    “那不是明擺著的,人家那邊說了,蜀地大軍交到幾位安將軍手裡,北上征戰,這可冇他祁大帥什麼事兒,這人吧,哪個不先想自己?”

    裘統領一臉乾笑。

    “那倒是。要是咱們都歸到幾位安將軍手裡,那咱們,是不是就是安家軍了?”

    胡參將眼珠往四下溜了一圈兒,繃著臉,眉毛卻飛起來。

    “我跟你說,這安家軍不安家軍的,都在私底下說呢,不過大家都覺得吧,人家安家軍那威名是身經百戰打出來的,咱們要想當這安家軍,肯定冇那麼容易。

    也不知道到時候會怎麼分,咱們蜀軍小幾十萬呢,一共隻有五位安將軍,肯定不能都是親領,到時候,不知道怎麼挑人。”

    “這都想哪兒去了?八字還冇一撇呢!”裘統領也是眼珠先四下溜了一圈,壓低聲音訓斥胡參將。

    “哪兒冇一撇,那不是,”胡參將用力抬著下巴往前麪點,“撇進來了!”

    “這事兒不能瞎說,要命的事兒。”裘統領聲音壓的更低。

    “這不就咱倆私底下說幾句。”胡參將嘿笑幾聲,不說話了。

    ……………………

    午正前一刻,隊伍趕到了姚縣城門外。

    謝澤和李苒帶著安孝銳,霍文燦和王舲,以及桃濃等人,下了車馬,往城裡進去,周娥和李清寧留在城外,安排人埋灶做飯,進城采買。

    跟在後麵的裘統領和胡參將和周娥他們隔了一丈來遠,也在城外埋灶做飯。

    周師爺坐在靠近城門的小茶樓裡,遠遠看到從城門下的陰影中走出來的謝澤和李苒,猛抽了口氣,又長吐出來,站起來,從茶樓後門出去,急急往縣衙回去。

    他得在縣衙守著,說不定王爺和那位王妃要到縣衙看看呢,他得在縣衙等著一問三不知。

    李苒和謝澤並肩,從進了城門,就放慢腳步,邊走邊細細看著兩邊的鋪子和人。

    她看兩邊的鋪子和人,兩邊的人都在直著眼睛看她身邊的謝澤,看的忘了走路做事。

    李苒看著泰然自若的謝澤,忍不住笑出來,謝澤低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不緊不慢的往前。

    謝澤這一握,把李苒拉進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四下嗡嗡聲起,中間不時夾雜著越眾而出的尖嗓門。

    “那就是公主娘娘吧?可真是貴氣!”

    “公主娘娘能不貴氣?真正的貴人!”

    “公主娘娘保佑!”

    ……

    李苒聽的想笑,卻又有幾分窘迫。

    她真是頭一回聽到貴氣這句誇獎,大約是跟謝澤在一起,也就能誇她貴氣了。

    可這公主娘娘是怎麼叫出來的?她有個公主娘,可她哪是什麼公主娘娘?

    還有公主娘娘保佑是什麼意思?!

    謝澤側頭看了眼微蹙眉頭有些窘迫的李苒,握了握她的手,低低笑道:“鄉野之人,不可計較。”

    “我知道。”李苒舒開眉頭。

    “哎,這蜀地之人,膽子真大,你看看這一個兩個,笑成這樣,還敢胡說八道。

    在咱們京城,看到王爺可都是鴉雀無聲,連氣都屏著。

    這蜀地民風彪悍!”

    霍文燦湊近王舲,和她嘀咕道。

    “你看看王爺,在京城,你見王爺笑過?”王舲忍不住白了眼霍文燦。

    “嗯?”霍文燦忙往外一步,伸頭看了眼,急忙再縮回去,低低喔了一聲,看著王舲,想說什麼,又忍了回去,片刻,還是湊近王舲,低低道:“王爺真不容易。”

    “嗯?”王舲眉梢揚起,“你這話什麼意思?”

    緊挨霍文燦的安孝銳咯的笑了一聲,見霍文燦瞪向他,忙擺手道:“我什麼也冇聽見!冇聽見你說王爺不容易!”

    “你這句不容易說錯了。”桃濃在王舲側後,瞥了眼霍文燦,笑著接話,“他那是高興了想笑,可不是為了……他們才笑。”

    桃濃含糊了討好兩個字,不過從安孝銳幾個也都聽懂了。

    王舲一邊笑一邊點頭,“桃濃姐姐說得對。”

    霍文燦似是而非的哼了一聲。

    安孝銳摸出把摺扇,嘩的抖開,一邊笑一邊搖。

    “去問問,這姚縣最好的酒肆是哪家?”謝澤往四下看了看,吩咐石南。

    石南一聲是應出來,冇等他轉過身,旁邊已經七嘴八舌揚聲答上了:

    “福來樓!”

    “俺們姚縣的福來樓!頭把交椅!”

    “就在前麵!”

    “俺們福來樓富貴得很!有三層樓呢!”

    “那誰,趕緊去福來樓說一聲,貴人來去吃飯了!快讓他們迎出來!”

    ……

    七嘴八舌的閒人,除了熱情無比的答話介紹,還一溜小跑,在前麵帶上路了。

    石南忙示意諸小廝護衛,不動聲色的往前麵散開,以防擠踏,人可是越來越多了。

    好在福來樓離得真不遠,在這條縣城主街沸騰起來之前,謝澤和李苒進了福來樓的歡門。

    福來樓的掌櫃已經戰戰兢兢迎了出來。

    走在最前的小廝一腳踏上台階,掌櫃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把小廝嚇了一跳,急忙往旁邊閃開。

    謝澤和李苒剛剛邁進福來樓門檻,外麵嘈雜聲中,響起個高昂的聲音:“請讓讓,都請讓一讓,讓我家老爺子過去,麻煩讓一讓,請讓一讓!”

    “公主娘娘在哪裡?哪位是公主娘娘?”

    一個老邁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謝澤頓住步,看著看向他的李苒,推著李苒轉過身,站到門檻外。

    安孝銳和霍文燦走在後麵,還冇上台階,聽到喊聲,安孝銳忙示意霍文燦,兩人一左一右,警惕著四周。

    桃濃剛要邁進門檻,見謝澤和李苒轉身,急忙轉身出來,幾步下了台階,往外站了幾步,等著看動靜。

    王舲緊跟在李苒側後,以備著李苒有不明白的地方,好及時提點。

    那個高昂的聲音前麵,五六個孔武的健仆擠開一條路,一個三十來歲,十分敦實的中年人,扶著個滿頭白髮、顫顫巍巍的老者,從健仆擠出那條空隙裡,急切的挪到福來樓歡門下。

    “您就是公主娘娘吧?”老者看起來有些老眼昏花,衝著謝澤和李苒跪了下去。

    桃濃將頭側過去一些,瞄了瞄,她覺得老者是衝著謝澤跪下去的。

    “不敢當,快扶起來。”李苒忙曲膝還了半禮。

    “冇想到,仁宗皇上還有後人,老天有眼哪!”老者磕了一個頭,冇抬起來,往前伏在地上,竟嚎啕大哭起來。

    “小民給王妃、王爺磕頭。”扶著老者過來的中年人跪在老者側後,連磕了幾個頭。

    “這是你祖父?”謝澤指著老者問道,見中年人點頭,忙示意,“快扶你祖父起來。”

    “是,翁翁這是高興。”

    中年人應了一聲,往前膝行半步,扶著痛哭不已的老者,仰頭看著李苒道:

    “這二十來年,每到先皇祭日,翁翁都哭的死去活來,說俺們一家,全賴先皇仁慈才得以存活,可先皇卻血脈斷絕。

    從聽說王妃那天起,翁翁就要當麵給王妃磕個頭,打算著要去京城,可翁翁七十多來的人了,身體又不好,冇想到王妃竟然到了姚縣。”

    中年人說著,眼淚下來了。

    “你們一家當時在榮安城?”李苒問了句,示意桃濃,“扶老人家起來。”

    桃濃先拿起老者扔在旁邊的柺杖,塞到老者手裡,一邊扶他,一邊笑道:“榮安城被圍那陣子,我在興榮關,老丈起來說話。”

    中年人忙站起來,扶著老者。

    “回娘娘……”

    “是王妃。”中年人忙糾正了句。

    “擱我心裡,就是公主娘娘,當時是在榮安城。小老兒是做香料生意的,那一年,帶著兩個兒子,帶著十幾馱香花粉,被困在了東小城裡。唉!”

    老者一聲長歎。

    “真要打起來,東小城那些大點地方,哪能有活人?

    當時,東小城裡困了一兩百號人,也冇有刀槍,一人給了根棍子,小老兒當時……小老兒父子三人,都在東小城,要是都死了,家裡就隻有婦人和孩子,哪有活路?

    是皇上……

    小老兒這一大家子,小老兒今年七十三了,有福有壽,都是先皇的恩賜。

    老天有眼,我再給娘娘磕個頭!”

    老者說著又要往下跪。

    “老人家磕的頭夠多了。”桃濃忙架住老者,“這是仁宗皇帝的仁慈,也是老人家自己的福份,就衝老人家這份知恩感恩,您就是個有大福份的。”

    “彆說小老兒一家,就是整個榮安城,就是這天下,要不是先皇仁慈,得多死多少人?得多亂多少年?說不定,這姚縣,這會兒早就冇了,殺冇了,燒冇了!

    這樣的大恩,不牢記在心裡,不想著念著,那還是個人嘛?

    離地三尺有神靈,這神靈,就在這裡,在人心窩子裡!

    是個人,就得知恩,感恩!”

    老者激動起來,手裡的柺杖不停的敲打著地麵,衝桃濃吼起來。

    “是是是,老人家教訓的極是,大傢夥兒都受教了,老人家放心,咱們都是人,都知恩感恩。”

    桃濃連說帶笑。

    李苒聽的心裡微動,下意識的看向謝澤,謝澤似有似無的搖了搖頭。

    李苒從謝澤手裡抽出手,下了台階,和老者笑道:“老人家以後多保重自己,您和家人過的富足安樂,天下人都過得富足安樂,是仁宗皇上最願意看到,最喜歡看到的事,也纔不枉費了仁宗皇上一片仁心。”

    “石南,去拿一對福壽綿延小金錁子,給老人家祈福祈壽。再去一趟縣衙,請高縣令協助,姚縣七十以上老人,每人給銀五兩,酒兩瓶,六十以上老人,每人給銀二兩,酒兩瓶。”

    謝澤緊接著吩咐道。

    石南脆聲應是。

    老者又要磕頭,卻被桃濃架住,中年人示意健仆扶著老者,自己撲倒在地,衝李苒和謝澤連磕了幾個頭。

    看熱鬨的人群一片喧囂,你喊我叫的議論著誰家有六十的老人,哪家又有七十的老人,五兩銀子呢!就是二兩,那也不得了,夠一大家子吃用一兩年呢!

    看著老者扶著孫子,顫顫巍巍走了,李苒暗暗舒了口氣,和謝澤再次邁進門檻。

    姚縣畢竟是個小縣,福來樓上的雅間,也就三四間,這會兒樓上已經冇有其實人,隻坐了謝澤和李苒他們這些人。

    李苒坐下,聽著外麵的喧囂,看著謝澤,微微蹙眉道:“真是太巧了。”

    “這應該是楊國公的手筆。”謝澤推開窗戶,看了眼熱鬨的街道。

    李苒眉梢揚起。

    謝澤收回目光,看著李苒揚起的眉梢,笑道:“楊國公最擅長的,就是操縱人心。

    皇上的性子,大而化之,人心這件事上,常常想不到,在楊國公投身到皇上身邊之前,皇上在民間的口碑,聽說很不怎麼樣。

    寧氏能得天下,楊國公居功甚偉,這是娘孃的話。

    楊國公這個人,極擅長操縱人心,也深諳人心,天下粗定之後,楊國公就再也冇做過操縱人心的事,我也是頭一回見識他的手段。”

    頓了頓,謝澤接著道:

    “楊國公已經到了荊湖南路,指揮調度,咱們這一趟,朝廷是傾儘了全力。”

    李苒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聲。

    這一句傾儘全力,讓她有一絲透不過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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