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飄淡然出塵,氣質拿捏的死死。
下巴輕輕一點:「叫我公主,或者縣主。」
幽冥三十六殿之一,板上釘釘的唯一傳人,這個身份放在五族可是相當拿得出手的。
而作為凡族的公主,雖然凡國眾多,但大央絕對是數得著的,大央在位皇帝,真龍天子親封的縣主,身份也很能拿的出手。
只論身份,不論實力。
陣師眼角跳了跳,平日,他的涵養與身份,讓他不可能與這樣的人斤斤計較,看都不看在眼裡。但現在——
毫無進展的破陣,以及已經歸西的兩位同行,讓大家火氣都很大,發不出來越攢越多的那種。
他好脾氣的笑笑,心中默念:我不氣我不氣,氣死沒人替。
然而,最擅長無心插刀的飄飄公主無辜開口:「你怎麼這麼老?仙人不是能永葆青春?啊,我知道了,你壽元將至大限已到,已經維持不了老朽的身體機能糊不上假臉了吧?」
我不氣我不氣——氣死老朽了!
不,你才老朽,你全家都老朽!
面對年輕的、鮮嫩的、臉頰能掐出水的、忽閃著天真大眼睛的、公主殿下!
老頭兒心裡那火熊熊燃燒卻燒不出來,幾經努力終於沒能堅持住笑臉,在翻臉之前,果斷遁走。
雲不飄莫名其妙,怎麼突然走了?老爺爺臉上怪怪的,得了殭屍症?
唉,壽元要盡了,心情不好吧,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享受最後的時光了。
享受最後時光的陣法師氣得臉通紅,面對同行的詢問一言不發。
這是怎麼回事呀?
看眼人還在水邊,趕緊蹬蹬蹬又來一位,張口就叫雲小友。
雲不飄開始不耐煩,這些人,這麼沒禮貌嘛,方才那個老爺爺沒回去說嗎?
她才不信他們不知道她尊貴的身份,擺明了沒將她放在眼裡唄。
呵,看不上我,本公主還看不上你們一群老朽!
於是飄飄公主昂著驕傲的頭顱,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走過去,進了屋。
第二個出師未捷身先死:氣死老朽了!
雲不飄進到屋裡就抱怨:「真沒禮貌,仗著是專業人才就不將人放在眼裡。你們誰去將他們攆走?」
掃一眼又嫌棄:「知道你們誰也沒這個本事,唉,我的橙七暗妖在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煩惱。」
這挑事的小話說的,你個昏君!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昏君後宮才血雨腥風!
孟償毫不留情懟回去:「你的橙七暗妖怎麼沒在你回來之前將人掃出去?還不是沒本事。」
杜三繆:「有本事你自己掃出去。」
東福弱弱:「就是。」
嘿呀,都造反了,忘了誰給你們發工資是吧?
雲不飄冷笑:「跟我一個不能修鍊的人比,你們還真是出息。我真懷疑你們這樣的丟出去,能不能在修仙的大環境下活過三天。」
立時三人齊齊鄙夷她:「我們能不能活過不知道,但你一定活不過的。」
呸,氣死她了。
氣鼓鼓等到王府馬車來,帶著兩人上馬車,惡狠狠摔下帘子。
「不準跟著我!」
不跟著是不可能的,他們要聽長流水。
雲不飄見著衛啟慧就問長流水。
衛啟慧一愣:「我也沒見人真容呢。這位長流水老闆可是神秘得緊。」
雲不飄訝異:「你是王妃都沒見過?」
衛啟慧輕笑:「他是男人啊。」想想再道:「也沒理由見,我不是很喜歡聽戲。不過長流水在的葫蘆班赫赫有名,不然我也不會聽說他家在就請了來,待會兒你聽聽,不定你喜歡。」
她更喜歡看書,史書上的殺伐傾軋可比戲本子里的哀哀戚戚有意思多了。
衛啟慧看眼她後頭跟著的問芳和環珠,一笑,吩咐丫鬟:「我與縣主有話要講,你們好生招待問芳姑娘和環珠姑娘。」
一群丫鬟眉來眼去,擁住兩人:「兩位姑娘跟我們來,園子迎春開得可好看了,迎春迎春,春天它就到了。」
擠眉弄眼,問芳都紅了臉,環珠更是紅成秋天的紅蘋果。
雲不飄望著兩人被擁走,問:「介紹的什麼人?」
衛啟慧道:「環珠這麼好的姑娘,多的是人求,小地主小鄉紳做生意的讀書的,都有合適的,婆子整理了畫冊讓她挑,不急著見人。」
「問芳的條件不好找,還是鵬起給介紹的。」
啊,玉鵬起介紹的?做過和尚的那個?年前的時候提到一直沒給信,孟婆婆念叨多次還埋怨他說話不算話呢。
「他怎麼不跟我說?」
衛啟慧好笑:「你一個小姑娘家怎好做保媒拉縴的事,當然要告訴我這個長輩,我開著冰人館呢。說來,那人也是京城圈子裡的,是鵬起的一個哥哥,可憐著呢。」
願聞其詳。
衛啟慧帶她到花園小樓三層上,屏退人,踢掉鞋子往軟塌上一窩,拍拍旁邊,雲不飄也踢了鞋子窩過去,一人抱著一床軟被。
自己家,不怕皺了衣裳散了頭髮,再收拾就是。
「那人叫榮余,出身侯府,算得上侯府公子,可待遇連個下人都不如。」
「他是庶子,是他爹成親前的通房懷上的。正妻過門,當然容不下,人送到莊子上,等到正妻生下嫡子才接回來,不能壓過嫡子,因此明明是長子硬是改成庶次子。」
衛啟慧道:「幸好正妻一舉得男,不然他還回不來。不過他是回去了,他姨娘生他的時候——」
衛啟慧眼神深深,誰知道是不是意外呢。
「榮余這樣的來歷,嫡母自然看不順眼,也就給口飯吃不讓餓死。」
「也不知幸還是不幸,偏偏他聰明得緊,讀書特別有天分。被使喚成嫡子的伴讀,小小年紀哪懂藏拙,被先生誇上天,偏偏嫡子蠢笨,他嫡母就越來越視他為眼中釘。」
「十歲的時候,被個大儒看中要收徒,嫡母怎可能讓他出息,弄出一個天煞孤星的命格,直接把人押到廟裡剃度了。」
雲不飄嘶,原來是這樣做的和尚。
「這一出家,也算得了自由,出家人斬斷凡緣四大皆空,他跳出樊籠反而在寺廟裡專心向學,傳出不少才名來,後來幾番挑破嫡母的毒計,算是和侯府徹底割裂去。」
說到此,衛啟慧不禁嘆息:「重嫡不重庶,這是幾千年的規矩,為的是家族的穩當。可造化弄人,有時候偏偏傾力培養的嫡子不開竅,野生野長的庶子精彩絕倫。」
「所以呀,聰明的人家從來不將事做絕,嫡子才智不能就培養手段心胸嘛,庶子聰明就培育忠心。若是把握不住的——」
衛啟慧比劃了個刀的姿勢。
「直來直去喊打喊殺才是下策。那個嫡母就是個蠢的。當爹的也是不作為的蠢蛋。可好,名聲被正妻敗壞了,嫡子沒扶起來,有出息的庶子又沒了關係。如今那家空有個侯府的名頭,早窮得揭不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