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雍王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她寧願相信是那個人面獸心的人,也不願意相信是雍王的,只是正如他所說,宮裏的事千牽萬絲不管什麼也不能輕易就說出來的。
“我姐夫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呢?”
“不出三天就會回來。”
“等這些事都過去了,等所有的都安定下來了,我與你再好好的下一盤棋,”
“好啊。”他欣然而應。
“不過就用這可愛的棋子。”她眼裏含着狡黠。
他於是配合着無奈一下,若得她開心地笑。
真好,姐夫就要回來了,可是細細一想,也未必就這麼好啊,這麼多人獨活了姐夫,這裏頭肯定多人說的。
不過這些她倒是不再擔心了,這麼大的風浪都過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顧揚回來的那天,是直接宣進宮裏的,太后大發雷霆,永寧宮裏公公宮女抱頭鼠竄,誰都怕不小心被太后一句話就掉了腦袋。
也怪不得的,想這顧風可一直讓大司馬當成親兒子,比自個親閨女都還要親啊,什麼都寵容得他,哪怕是胡蠻亂來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也不曾想到就這樣生生被折殺了,看到運回來的屍首,那泡得有些浮腫,甚至於再多的香料藥材都蓋不住那味兒,氣得大司馬幾乎要將銀牙給咬碎。
顧揚這一進宮吧,馬上大司馬就進了宮,急匆匆就進宮了。
顧揚也不見得就有多好,臉上還傷痕累累,大司馬和太后問了當時的狀況,大司馬急怒上心,竟然說:“顧揚,虧往日我對你也照顧着,念你是我顧氏旁支,可你竟然沒把顧風給照顧好,你可對得起老夫,倒也不知是不是你心懷怨恨,做了些什麼?”
太后皺皺眉頭:“大司馬,如今事情還待得查清,不得下妄語。”
“太后娘娘,如今事情就這麼着擺着,這麼多人獨活了顧揚,這裏面定是有着貓膩,是顧揚對顧風此次的受任不服。”
顧揚無奈地嘆氣,可正如大司馬所說,也是多得他們對他這一旁支的照顧,若不然也不會有他的今天。
“大司馬請明鑑,顧揚所說句句屬實,過傾天鐵索橋,軍隊全部上去前面的幾乎都快到了鐵索橋突而斷開,顧揚命大所幸能抓住橋欄邊,也活生生撞斷了二根肋骨。”刮傷撞破的皮外傷就不勝其數了。
“什麼都是你說,如何得信。”
“哀家定會把這事查個明白,可是顧揚你身爲副將軍,竟然不檢查傾天鐵橋就讓人冒險,哀家着實是要治你大罪,這是其一。其二就是傾天這般險,你明知顧風沒有任何的經驗,竟然不勸阻把厲害關係說明,哀家要你去何用。”
多說便是惹怒,顧揚只將所有的苦楚心裏吞,不爭辯什麼:“請太后責罰。”
“就且讓你在思過林裏跪一晚上,明兒個哀家再定你罪。”真頭痛,還不能定得重了,不然風辰那孩子準又可憐兮兮地對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
“謝太后。”顧揚瞌了個頭便出去。
大司馬氣太后竟然這麼輕處置顧揚,淡淡說了句告退也出去了,出了宮裏幾個往日的近身侍衛上前來,其中一個悄聲地說:“大司馬,小的查得七七八八了,這事是顧揚所爲的,顧揚對顧公子不服,就想着法子把顧公子給害了,那鐵索橋可是給斬斷的,若不是顧揚那力傾千斤之力,誰有能耐暫得快斷算得剛剛好。”
大司馬聽了越發的氣,雙眼都紅了:“回去再說。”
思過林在後宮偏落的一角,以往宮妃或者是宮女犯了錯,就讓在思過林裏罰跪,自然也那麼不小心就死過不少人,宮裏人人提起都畏懼不已,寧願走遠路都不願意從旁經過。
偏得今晚雷雨又陣陣,讓思過林越發的可怕。
曉錦打了傘小心翼翼地走,到思林過還是一身溼透,姐夫就那樣跪在那兒,筆挺筆挺的。
輕步上前去用傘擋住他頭上的雨,顧揚頭也沒擡,只是輕聲地說:“曉錦,你不該來的。”
“我想過來看看姐夫,活着的姐夫。”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後也不必太擔心姐夫,畢竟姐夫多少死亡裏撞過來,命大着。”
說得她嘆氣,嘆氣得淚都流了下來。
“聽說你肋骨斷了二根。”
“無妨的,不是什麼大事。可曉錦,你怎麼知道的?”曉錦在宮裏的人脈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蔓延到這個地步,她並不是一個很有心機和心計的女孩。
曉錦抹把淚:“是雍王爺告訴我的。”
“你和雍王走得近?曉錦,別和他走得太近,聽姐夫的。”他擡起頭看她。
黑暗隱起了他眼裏的擔憂,他輕聲地說:“當我清醒的時候還緊緊地抓着鐵索鐵邊緣,如果一放手或許就是永遠的解脫,就能見到雲依,可我想想,我承諾過什麼我還沒有實現呢?宮裏還有個曉錦。”
她淚越流越是止不住,咬脣狠狠地吸着氣:“姐夫,謝謝你還這樣牽掛着曉錦,姐夫也放心,曉錦不會和雍王走得太近的。”
在顧揚看來,曉錦還太小了,還是太簡單了。
宮裏沒有真正的誰對誰好,誰值得誰相信,雍王亦也是如此。
他不願意曉錦被利用,被傷害。
他微微一笑:“那就好,曉錦是個乖孩子,現在回去吧,在這兒淋雨多了對你身體不好,你要相信姐夫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些不算什麼的。”
一步步不堪回憶的爬行都過來了,雙手都是血泡,可是想着一個人,想着放不下的曉錦,咬着牙根又爬了上來。
他知道很多曉錦的事,知道曉錦什麼時候換牙的,知道曉錦愛穿什麼樣的衣服,用什麼樣的香,知道她的小習慣,因爲雲依給他寫信的時候,總是說曉錦的事,他也早就沒把曉錦當成外人。
“曉錦相信姐夫。”
“回去罷,晚睡不好,晚上來這裏,更不好。”他寵溺的眼神落在她纖細的肩上:“女孩兒要多休息纔會更可愛。
”
一劃而過的閃電,刷得天土都瞬白,曉錦也瞧到他傷痕累累的臉,心裏酸酸的,卻是點頭笑道:“姐夫,我知道了。”
多休息的女孩兒,並不會就更可愛,可是這關心,多暖懷。
她轉身便回去,顧揚也是鬆了口氣。
雨似乎小了些,可顧揚不曾想到又聽到了腳步聲,一回頭又瞧着了打着乎來的曉錦。
“怎生又回來了?”
曉錦將懷裏抱着的玉壺遞過去:“姐夫,這裏有些清酒,喝了可以抵些寒氣。”
說完又咬咬脣,像是怕他責怪她一樣,又道:“曉錦不會再來的了。”
他搖頭有些無奈地一笑:“正好喝些可以暖身。”
接過酒,仰首就喝,咕咕大半壺下去。
曉錦出了思過林,雨還緋緋,眨眨眸子,溼漉漉的睫毛黏在一塊兒,揚起的時候那黑眸染了上不遠處的燈籠光,那麼美妙而又燦亮,看得在黑暗的人都有瞬間的失神。
“皇上,皇上。”小喬子輕聲地說:“蘇才人走遠了。”
他回神,淡淡地說:“想必不會有人再來了,回去罷。”
心裏像是被什麼挑動了,如羽毛掃過,癢癢的,碰不着摸不着又擱不下。
小喬子瞧着皇上心不在焉的,便隨意說着:“皇上,大司馬那邊有消息傳過來,說大司馬對顧揚已經心懷芥蒂。”
韶淡淡地哼了聲,並沒有對這事放在心上,顧風遲早都會除的,屬於皇家的他遲早都會要回來,大司馬的缺點他太明白了,剛腹自用驕矜不可一世。
“皇上慢些,淋着雨了。”小喬子急匆匆地追上,踮着步子將傘舉得更高。“皇上,是去涼宮,還是去冬宮。”
“哪也不去,回啓雲殿。”他冷聲地說了句,越發走得大步。
後面小喬子的傘沒來得及跟上,雨落在他額上,溼溼的涼涼的,他又想起剛纔那溼漉漉的長睫毛了。
怪只怪讓人掛的燈籠居然這麼近,這麼亮,看得那麼朦朧又真切,恰好那揚起的瞬間,居然有剎那的窒息。
那晚畢竟是睡不着的,瀟瀟的雨聲憂了一晚,清晨伴着慵懶起牀,雨已停,可是竟然滿地殘紅濺綠。
他有甚重的起牀氣,瞧着似孩子一般單純而又可愛,頭就斜靠在朱欄上,那幾乎能迷亂人心神的一張臉,就那樣靜靜地瞧着窗外的園子,眼底泛上幾分的睏意,薄脣微抿輕打個呵欠。
侍候的宮女公公這會兒是誰也不敢來打憂的,須得讓皇上再清醒了會才能進去梳洗。
小喬子這會兒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的,抓頭撓臉又沒那個膽兒進去,忍了忍還是忍不下去,便抓了個公公說:“速去稟報皇上,說有急事求見。”
小公公嚇得雙腳一抖就跪了下去:“喬大公公,你就饒了小的吧,饒了小的吧。”
喬公公擡腳亂踢他幾下:“沒出息的東西。”
眼神再瞧別的公公,這一瞧咕咚咕咚幾聲幾個公公都跪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