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一走，我總算放下心來，衷心感謝老王：“王哥，我沒想過您說的讓我逃出精神病院是真的，我竟然安安穩穩的回去了，也沒有警察來抓我。”
我真的有點慶幸，能在精神病院碰上老王這種手眼通天的人。
我覺得他肯定特別有本事，是《上海灘》裏的杜月笙那種，能通吃黑白兩道的大佬，啥都罩得住。但我也有點誠惶誠恐，因爲我就是一個孬種慫包，不知道他能瞧得上我哪樣？
老王噗嗤笑了，問我：“咋樣？平常看見條子，還心虛嗎？怕他們來抓你嗎？”條子，就是黑話裏他們給警察起的綽號。
我說是。
哪能不虛啊？越獄比捅人的罪重多了。
老王遞給我一支菸，眼神看着天空，忽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老王啥時候能重見天日啊。”
我有點不懂，心裏尋思：老王輕而易舉就把我撈出去了，怎麼自己倒是挺害愁的？有啥不得已的苦衷嗎？
我乾脆問他，跟他拍胸脯保證：“王哥，我欠你一條命，你說啥就是啥，有什麼難做的事兒，兄弟我給你去解決！”
老王又笑了，衝我擺擺手：“你不行。”
我有點惱了，說咋不行，我都敢捅人刀子，還有啥事我不敢？
“你啊，甭吹噓得天花亂墜的，到了真刀實槍的時候，你小子一準慫。”老王好像看穿了我的底細，衝我直笑。
我有點生悶氣，因爲我是真心願意報恩老王的，何況，現在我也今非昔比了，我都敢背後耍陰招整大兵和韓思思了，膽子早就大了起來，沒想到他卻瞧不起我，讓我挺上火的。
“哎喲，你小子還跟我置氣呢！”老王差點沒笑掉大牙，給煙嗆得直咳嗽，眼裏都笑得飆淚，但在我爭辯前，他卻又翹起拇指，點點腦袋說，“不錯，有長進啊。以前你小子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是個悶葫蘆，就算被我整得再生氣，也絕對不敢說話。現在你都敢跟我發火了……嗯，看來我的眼光沒錯，你小
子不是做一輩子孬種的窩囊廢。”
他說的很平淡，但我在尷尬中，卻有點心潮澎湃！
我黃興，真的也能變成老王那種血性漢子嗎？我有點不敢相信他的話。
老王忽然吐個菸圈，冷不丁的突然拿話問我。
“殺人你敢嗎？”
我一哆嗦，差點沒嚇得丟魂兒。
老王哈哈大笑：“又被嚇回原形了啊，你小子真慫，上回捅那個人渣刀子的膽量呢？”
我扭扭捏捏的憋紅臉，說：“我就是一下子給你驚到了，我……真的不怕！”
“你說這話時，要是嗓子裏沒顫音，我也就信了。”
老王的話讓我羞愧的低下腦袋，心裏特別難受，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慫逼，是個軟蛋，是個孬種！我真想抽死自己，咋就這麼沒用。
“好啦，我哪能挾恩圖報，隨隨便便唆使你去殺人呢，傻小子？”老王擺擺手，忽然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問我，“你是捅了一個叫大兵的高中生刀子，所以才入獄的對吧？現在你回去上學，肯定又跟他同校了對不對，又發生啥事了？我在精神病院裏，閒着真無聊，你說個故事聽聽。”
我有點不太好意思，畢竟沒啥光彩的，但老王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問了，我就得說。這麼點要求都不滿足他的話，我也忒不是人了。
我就完完整整的，把一個囫圇故事說給他聽，但說着說着，我覺得當公關先生的事太丟臉，就撒謊說做“酒吧內保”。
爲了提高說服力，我故意用了一個比較專業的名詞——內保。嗨，其實就是個破保安，但都是在內場溜達，所以叫內保。
“哦，你小子活得還是水深火熱啊。”老王聽得津津有味，我卻丟臉的低下腦袋，心想老王肯定把我當笑話看。
也是，怪我太窩囊，把一個正常高中生活毀了，鬧成了笑話。
“都怪我。”我嘟囔着，懊惱萬分。
“怪你？”老王嘿嘿一笑，撇嘴，從牆角搬出
兩瓶青島啤酒，拿牙咬開，塞給我一瓶，自己咕嘟嚥下去半瓶，冷笑着說，“依我看，關你屁事！”
“啊？”我一呆。
老王接着瞪我：“你打小就給爹媽賣了，在韓家做牛做馬，怪你嗎？是你拿刀逼着你那對雜種爹媽籤的字？接着你被人強迫吃餿飯幹髒活，住雜貨間，窩窩囊囊的活着，那也該怪你？別埋汰自己了，要怪，就怪狗日的世道，怪你爹媽！怪韓大頭！怪韓思思！怪夏財神！”
我的心裏轟的一下子炸開，但我哪敢埋怨他們？要是給他們聽到，一定抽得我皮開肉綻。
“活着……”老王嘆息，“唉，真不容易啊，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我耷拉下腦袋。
“我有一樁心事，很難做。”老王突然跟我說，喝完啤酒，他又點上根菸，吞雲吐霧的認真跟我說，“我想讓你幫我。”
我一聽，心裏砰砰跳，尋思老王這樣的大人物，肯定有些特別棘手的麻煩事兒託付給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幹好。但憑我的本事，八成會讓老王失望。
“很簡單的一碼子事。”老王大概怕我慫，立刻改口。
我點點腦袋，咬牙衝他說：“甭管啥事，王哥你說，我肯定全力以赴，拼命去辦。”
“拼命？”老王又樂了，搖搖腦袋，“是一件小事，你別以爲是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其實很簡單。就是我有一閨女，在你們隔壁的十九中上學，我怕她出事兒，請你幫我照顧她下。”
“啥？”
我有點傻眼。
老王腦子抽風吧？我是啥德性，他跟我朝夕相處時，早就一清二楚。我在學校裏就是給人欺負的廢物，現在，他找我保護他閨女？
“我……”我趕緊張嘴想推辭。
老王卻輕飄飄瞄了我一眼，說：“你行的。”
我一下子給噎住了。
多少年我受盡冷眼，別人都說我“你不配”、“你不行”、“你不敢”……只有老王說了句我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