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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女側妃要翻牆 - 大結局上字體大小: A+
     

    大結局(上)

    大結局(上)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幕天席地的晚霞如同一隻只巨大的蝙蝠,張開血盆大口彷彿要把這小小的山城隨時的吞沒。山間的風帶着滾滾的熱浪,像是把所有的景物都包裹在一張密天席地的大網之中,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我們這些人最大的作用不是死,而是拖延住楚亦瀟大軍前進的步伐。哪怕拖延不了五天,能拖延三天也爲燕山的大部隊爭取了時間。只是我們這一千多人對抗十萬人,白白送死也拖不了幾個時辰。不如,一把火燒了整個鎮子,只要不下雨,燒上三天三夜應該不成問題。”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聽到了蘇茉兒的這番話,每個人的眼底都流露出了希望的神采來。昔日北冥大軍從北面打向燕山的情形很多逃來燕南的難民都經歷過。如今兩軍陣前已經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候,在座的這些人哪怕是把北冥軍拖延一時一刻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盧猛剛臉色鄭重,此時他的耳邊又想起之前太子殿下在他離京時的一番話來:“京城守衛守的是天朝的心臟。這次燕南小鎮守的則是天朝的命脈。願你不負本宮厚望。”

    那天邊的晚霞宛如那日太子親手奉上的御酒,讓他的血液都頃刻間沸騰了起來。

    “楚亦瀟這次聯合瀛洲國和北冥的兩路大軍從燕南鎮攻入,一定不是倉促之舉。因爲他們已經料定了這座小鎮之前被攻打過了好幾次,此時千瘡百孔不堪一擊,所以在意識上肯定會麻痹大意急需求成。尤其是楚亦瀟,我對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他這個人性格陰狠多變,一定會不惜餘力的率軍前衝,所以我們適時放火,一定可以燒得他們措手不及,軍心大亂。好歹燒愛上幾天,我們這些人不僅有了時間撤退,燕山主戰場那也贏得了時間!”

    蘇茉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之後,盧猛剛臉上的鄭重之色完全變成了一種堅定的神色,然後他對着蘇茉兒抱起了雙拳:“蘇夫人好計謀,若是真能爲太子殿下贏得五日時間,您便是天朝的大功臣。之前我確實覺得女人留在這裏只會添麻煩,對您也是存有輕視之心……”

    蘇茉兒擺擺手說:“我這也不是什麼好主意,畢竟所有的一切都毀了,大家再回來的時候,便都沒有家了。”

    盧猛剛心頭一酸,他來燕南鎮的日子不短了。知道這裏有整個天朝唯一的女子學堂,有沿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久香茶館。這裏的女人都很強大,她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沒有男人也可以自己生活的很好。要親手毀掉還真是讓人不捨。

    “國若是都沒了,哪還來得家?”嘉妮的父兄都入伍戰死了,孃親也因此病重離世,她守着鎮上的老房子過活,可早就已經沒了家。”

    這裏的所有人,大凡上戰場的女人,又有多少人是和嘉妮一樣的命運?此時每個人的目光中都流露了蒼涼堅定的目光。

    盧猛剛道:“全體聽令。”

    “張大敢你帶着一百人,祕密在太陽下山之後悄悄上山,在楚亦瀟大軍來前來的必經之路上做好埋伏。將五桶酥油潑在山路邊邊,然後伺機而動,聽我的暗號點火,記住回來的時候,以身上的黑帶子爲暗號,一百零一個人沒有暗號的不放進城門。”

    “得令!”

    張大敢便是當年在永清鎮在蘇茉兒字畫攤旁邊的小生意人。因爲戰亂一家三口和李大嬸一家逃荒逃到了這裏,沒想到卻得知是蘇茉兒曾經的故居,幾個人便在蘇茉兒開的久香茶館內幫工,日子倒也安定。

    “槐花和嘉妮負責伙食房的工作,你帶人用最快的時間能用上的所有糧食做成乾糧,把水壺裝上水,然後分發到每一個人的手中。即日起所有人都在軍服裏面穿上自家的衣服。”

    “是!”

    這個時候夏侯清瑞來到了盧猛剛的面前道:“盧將軍,這放火一事,清瑞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讓我也隨大家一起前去?”

    盧猛剛也算是是楚亦宸身邊的得力之人,他自然知道面前這個人是前朝太子的後裔身份。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城門上就這麼些人,放火需要的人自然也是多多益善,只是這個前朝的太子,他竟然親自去做這件危險的事情?

    盧猛剛看着遠處的山巒道:“夏侯公子身份尊貴,便是太子殿下面前,也一定會令在下護得您的安全。明日火勢一起,這一百多人的勢必會被楚亦瀟的大軍發現,能活着回來幾個,我們每個人都清楚,公子以你那的身份又何必犯險呢?”

    夏侯清瑞回頭看了蘇茉兒一眼,見她眼底寫滿了關切的目光,欣慰滿足的笑了一下道:“將軍有所不知,清瑞生來殘疾,如今腿上的殘疾雖然已經半愈,可身上中的奇毒卻隨

    時可能喪命。很小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自己會如何死去,未來會有如何的人生。燕南鎮是我守護多時的地方,我不忍心親眼看着這裏變成一片火海,所以不如出城去山上,親手去燒楚亦瀟的大軍來得痛快。”

    蘇茉兒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感覺裏面的小生命動了好幾下。

    盧猛剛沉默了。

    “這天朝也有我一份責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領着外賊把這江山搞得四分五裂。在這一點上,太子殿下能做的,我夏侯清瑞也應該能做!”

    “你做不了!”蘇茉兒不合時宜的插了一句,此時她一張小臉上滿是認真之色,完全沒有了半點的戲謔之情。她看着夏侯清瑞道,“這大火再怎麼燒也燒不到五日,剩下的時候楚亦瀟必定會像受傷的猛獸一樣反攻,到時候你天下會的人也已經該到了,那時候能不能拖滿五日全都靠你了。”

    蘇茉兒拍了拍夏侯清瑞的肩膀,帶着青珊和朱丹走下了城樓去。入目之處,一切都井井有條。所有人都在積極準備着。她回到了之前穆晟夜和自己在燕南鎮上的宅子。寢室外的那一大片玫瑰花開得正好,她怔怔的看了一會走回了屋子,躺下便睡了。

    第二天早上又是個熱天。她剛吃了早飯,便見遠月和星夢兩個丫頭已經換了男子的衣服手裏提着劍衝了進來。

    “夫人,我們快走吧,山頭上已經看到敵人的軍隊了!”

    蘇茉兒拿起桌上的水囊又喝了幾口水道:“現在還不能走,我們去城樓上看一下!”

    城牆上所有的人都在嚴陣以待。男兵女兵一個個都緊緊的拿着兵器,列隊整齊的站在城樓的最前排。這樣楚亦瀟的大軍真的走到城下的時候,看到這種情形也會恍惚一下,以爲燕北鎮又出乎他們意料的來了朝廷的援軍。

    遠處的山路上,黑壓壓的人馬像是烏雲一般用着飛快的速度像燕南鎮的方向推移,越來越近。

    大嗓門的槐花說道:“奶奶個熊的,這北冥的混賬羔子是不是把全國的男人都調來打仗了,他們主子也不怕男人都死絕了,回去成了寡婦國。”

    胖墩兒咧着嘴說:“打死這幫兔崽子,讓他們一個個全都斷子絕孫。”

    大戰沒有打起來,這個時候城樓上一千多號人的男兵女們已經熱血沸騰了。蘇茉兒看着這一切,然後對盧猛剛道:“盧將軍,是時候了!”

    是時候了!

    盧猛剛看着蘇茉兒道:“夫人,您還是趕快離開吧。您若是有個閃失,太子殿下那邊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是無言以對啊!”

    蘇茉兒又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道:“我說了,我得見楚亦瀟一面。別耽誤時間了,趕緊擂鼓吧!”

    “備戰!”

    盧猛剛見勸不得蘇茉兒,只得下令備戰。將令一下,戰鼓擂起,成箱的箭矢和弩弓都般上了城樓。漸漸的,城牆上的一切已經準備好,一千多名男兵女兵,一排拿弓箭,一排拿弓弩,另有滾木礌石也已經準備就緒。緊接着,一股號角聲響起,城樓上的戰鼓也隨之再次雷動,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節奏更加揪人心魄,宛如催命的鼓點一般響徹整個天際。

    而在鼓聲之中,早就埋伏在山道之上的張大敢等人聽到了信號,毫不猶豫的點起來火堆。頃刻間早就被浸過酥油的山林燃起了漫天的大火。

    蘇茉兒和盧猛剛還有夏侯清瑞等人看着濃煙和火光阻擋了楚亦瀟大軍前進的腳步,有的馬兒受了驚嚇,開始在山巒間不受控制的奔跑,沖天的火光中,不時傳來慘叫聲。火勢隨風越燒越旺,整片的山林都跟着熊熊的燃燒起來。而這個時候也有突破火圍的騎兵帶着報仇雪恨的勢頭向燕南鎮的城牆跑去。

    這是蘇茉兒前世今生第一次親眼看到殺戮。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很多時候她面前都幾乎出現了幻影,看着一個白衣少年手拿長劍在屍山血海中英勇殺敵的樣子。這一生中他是有多少次出生入死才讓她有機會遇到他?

    張大敢帶走的一百個人再也沒有回來,一個都沒有回來。而北冥的大軍像洪水一樣越來越多的涌向城門口。可是這些只是楚亦瀟的先前部隊,還有更多的人馬正在路上。可見北冥的軍隊果然強悍無比,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用最短的時間調整隊伍,不管還在火海中的其他人,開始攻城。顯然他們也知道時間這個時候對他們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果然沒用多久,北冥軍隊開始攻城了。之前幾個時辰被襲擊的仇恨讓他們一個個現在都像是化身爲猛獸一般。盧猛剛帶頭殺紅了眼睛。爬上城牆的北冥士兵剛剛站穩,城頭上的天朝將士便撲了過去,手起刀落。可是眼見着雲梯之上的北冥軍越來越多,局勢也越來越危險了。

    這個時候的蘇茉兒的目光冷漠,渾身充斥着一種如山的堅毅和沉穩氣質。她對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說,“寶寶,你害怕嗎?別怕,你爹是個大英雄呢!若是你爹在,肯定能守的住!我們也不能太給他丟臉啊!”

    “弩弓手!上!”盧猛剛再次下令。

    頃刻間,萬箭齊發,雲梯之上的北冥軍慘呼聲震天。殺戮一直進行到了晚上的時候,北冥軍一直沒有能攻佔上城牆,他們似乎已經信心不足了,筋疲力盡之後吹響了鳴金收兵的鑼鼓,開始清理屍體,打掃戰場。而山林中的大火還在熊熊的燃燒着,可是即便是這樣,蘇茉兒和城牆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火最多也只能燒到明天中午。而那個時候楚亦瀟帶領的大部隊便會到了。

    轉天清晨,山上的大火竟然便已被經熄滅了。毫無懸念的事楚亦瀟的大部隊到了,爲了更早的攻城,他們一夜沒有休息,所有人都在奮力撲火。

    蘇茉兒與盧猛剛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都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她心底不禁有些猶疑,楚亦瀟這個人她還是十分了解的,居然有這樣雷厲風行的手段,她之前還真是小看了他,甚至一度讓她懷疑,這個還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楚亦瀟。

    盧猛剛轉頭下去安排佈置,可是還沒走遠便聽到衆人倒吸涼氣的聲音:“你們看,北冥王庭的赤血衛隊。”

    蘇茉兒趕忙向城樓的前方望去,只見赤紅色盔甲的騎兵整齊有序的騎着高大威猛純色的戰馬,簇擁着一輛四匹馬的金色戰車緩緩而來。

    赤血衛隊這個詞蘇茉兒從古籍上看過,並不陌生那是北冥王朝一直以來只住手王庭的皇家衛隊,幾百年來從未出過北冥王庭。而見過這支隊伍的人都知道,雖然一一匹馬一個騎兵爲載體,可是無論是人還是馬的裝備都是頂尖的。士兵要經過北冥宮廷十道嚴格的篩選,每一匹駿馬都是北冥從千萬匹馬中精選出來的。

    這支隊伍竟然在百年中第一次走出了王庭,那麼這戰車中的人會是誰?

    這樣一想,蘇茉兒頓時便感覺有一桶冷水兜頭蓋臉的潑了下來,讓人不寒而慄。

    蘇茉兒從心眼裏覺得自己是天朝人的,她也一直認爲自己穿越而來的便是自己國家古代哪一個被史書忽略掉的王朝,或許是與漢、唐並行的不同時空。所以她心底對安陵鵬這次打着爲報太后被佔之仇幌子的戰爭,她是深惡痛絕的。且不說,北冥幾次犯境,讓穆家幾代人的青春都遺落在了戰場上,但是說他們屢屢窺視天朝河山,這種行徑就令人髮指。看着黑壓壓一片整整齊齊的隊伍工整有序的停在了城門前,蘇茉兒只覺得一股血腥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蘇茉兒的的身旁是槐花和嘉妮她們幾個丫頭,這些女孩子手上的長劍、長矛昨天已經見過了血,可這個時候她們看到下面一個個宛如巨獸般的赤血衛隊,還是忍不住雙手有些發抖。她知道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能不能守的住,她和這裏的每一個人一樣,都得試一試。

    忽然馬蹄聲宛如天崩地裂般的響起,衝鋒的號角和喊殺聲混合在一起,北冥軍開始攻城了。

    盧猛剛大吼一聲:“給我上弩!”

    箭支撕裂空氣發出淒厲尖銳的叫聲,燕南鎮城門樓上的箭陣入雨點般落下,城下的北冥騎兵,有人應身落馬。而北冥騎兵射來的箭矢也有穿破城樓上將士皮肉的聲音

    城門樓下的北冥軍的屍體越來越多,城門前的地面都被鮮血染紅了,這種攻城戰其實就一場慘絕人皇的殺戮戰,無數鮮活的生命迎上來,再倒下去,新的生命再補充過來,再倒下去。可因爲雙方的兵力太懸殊了,北冥軍依然前仆後繼,無數的人衝到城下,又被箭陣射殺,依舊沒法停止他們進攻的步伐。變成屍體的騎兵遠不如瀕臨城下的要多。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城樓上的人終於支撐不住了。

    蘇茉兒知道城樓上不會有一個逃兵,可是在這樣打下去,真的要全部戰死了。這一千人都是她的親人。

    夏侯清瑞走過來道:“趕緊走吧,別再任性了。別忘了,你肚子裏的孩子。”

    蘇茉兒沒理他。她不是劉胡蘭,也不是穆桂英。可是真正面對着這樣的局面,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都不會離開。更可況,這城樓上孕婦並不只有她一個。她們的親人都已經戰死了,她的親人還都活着。她們保護的是別人,她保護的人裏面還有自己的親人們。

    “北冥的將士聽好了,我們不打了,燕南鎮的士兵投降了,請你們高擡貴手啊!”猩紅的戰場上人們聽到女子悅耳的聲音。開始不是很真切,可是眼見着燕南鎮城樓上空一個人手中舞動着白旗。北冥軍隊才一點一滴的收回了攻勢。

    哪知道,這個時候從戰車上緩緩走下兩個人來一個楚亦瀟,而另一個人竟然是北冥國君安陵鵬?

    安陵鵬?

    他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應該在正面戰場上和楚亦宸交鋒嗎?

    就在蘇茉兒發呆不敢置信的時候,安陵鵬也同意看向城門樓上的小女人眯起了眼睛。

    楚亦瀟更是徹底的驚呆了:蘇茉兒,她怎麼會在這兒?

    “蘇茉兒,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楚亦瀟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蘇茉兒看着城門樓下的這兩個男人,大聲道:“下方來者何人,竟然假冒北冥國君?”

    安陵鵬這個時候也憑藉目力也徹底看清了城樓之上的女子確實是蘇茉兒,他內心百感交集卻也只是淡淡的道:“茉兒,我是大哥!”

    “嗡”的一聲,整個城門樓上的人都傻了。槐花第一個大嗓門衝過來對着蘇茉兒道:“先生,這個安陵鵬是你大哥啊,你趕快讓他退兵,讓他不要再打了。你一定能辦到對吧?”

    蘇茉兒嘴角撇了撇,她把槐花拉到了一邊沒有看,卻看向盧猛剛暗暗做了一個手勢。

    別說她與安陵鵬只是泛泛之交,便是親兄妹又能如何呢?無論是前世今生看到的那些典故還是這一世遇到的這些一國之君,戰役往往都是打着一個女人的旗號開始,卻從不會真正一個女人而結束。

    盧猛剛馬上會意轉身從後面走下了城樓。

    蘇茉兒對着安陵鵬大聲道:“安陵國君,我蘇茉兒一屆草民,不敢有你這樣有本事的大哥。只是今日我們作爲天朝子民眼看戰死在此也不能守住城門纔不得不投降。若是能看在往日相識的情分上,就等我們撤走之後,你們再進城。”

    安陵鵬沉默着,他擡頭看着城門樓上的小女人,心底不知爲何有了一股酸澀的感覺。雖然他曾經想過會有一天與蘇茉兒以敵對雙方的身份再次相見,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情形。他從未想過殺她,她根本不用這樣哀求的投降。

    楚亦瀟冷聲道:“蘇茉兒,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怎麼覺得你是要跟我們耍什麼陰謀詭計呢?”

    蘇茉兒沒有好臉色的看着楚亦瀟,然後又上前一步,冷笑道:“四皇子,你這樣說是對我蘇茉兒太有信心呢還是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呢?”

    四皇子這個稱呼像一把鋼刀,頓時插在了城樓上所有人的心裏。蘇茉兒從身後暗自衝着大家擺擺手,然後繼續道:“我一個婦人,懷中還有孩子,能做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是爲國盡力了。這個城男人都守不住,我爲何要在這裏白白送死。以前我在這個村子裏生活過,這裏的人都是我的親人,我也捨不得他們去送死。不如厚臉皮的跟兩位哥哥討個人情,放我們離去然後尋一條活路。”

    說完,她的目光只投向安陵鵬。安陵鵬這個人實在是狡詐,可沒想到的是這麼久以來,他竟然是用了替身在燕山的正面戰場上。真正指揮王庭中赤血軍傾巢而動纔是安陵鵬真正的底牌。

    如果現在正面戰場上已經打得你死我活,那麼接下來的形式太不容樂觀。

    見安陵鵬還是不說話,楚亦瀟接着道:“蘇茉兒你既然要投降爲何要燒我們的先鋒軍?還不是爲了阻止我們進城?現在爲何要突然改變主意,你這個丫頭素來詭計多端,你究竟是打得什麼主意?”

    蘇茉兒道:“身爲天朝人,保家衛國是必須的。我剛纔已經說了,打得過自然要打,打不過便投降這叫識時務。我蘇茉兒不是一條道跑到黑的缺心眼兒,莫非堂堂四皇子還怕我這手下的幾百號人吃了你們的赤血軍?”

    蘇茉兒這句話一出,城樓上和城樓下的所有人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我再說一遍,還請兩位哥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讓我們全身而退?”

    蘇茉兒舉手向後一揮,城頭的矗立的所有人呢便都的放下了手裏的兵器,紛紛後撤,走下城頭,片刻的功夫燕南鎮城頭上只有蘇茉兒和她身後的四個丫頭身站在那。而下了城樓的這些人已經紛紛脫了兵服,露出裏面老百姓的衣服向通往燕山的方向騎馬跑了去。

    過了好一會,安陵鵬才晃晃開口,渾厚的聲音帶着穿透力道:“他們可以走,但是你必須留下!”

    這句話一出,蘇茉兒身後的夏侯清瑞便傳來了磨牙的聲音。

    蘇茉兒素來知道安陵鵬老奸巨猾、心思縝密卻不想這個時候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茉兒,大哥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放心你舟車勞頓,身體不適,不如隨我一起去燕山,這樣也好方便爲兄照顧於你!”

    蘇茉兒撇撇嘴,乾笑道:“大哥真是想的周全,這樣也好,容小妹點功夫,我這就親自下去給您開城門。”

    城門樓下楚亦瀟看着遲遲未開的城門,皺眉道:“安玲君,這丫頭是不是又在耍什麼花招?”

    安陵鵬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下,沉聲道:“如果不耍花樣也就不是我安陵鵬的義妹了。”

    “那我們……”

    “何妨?”安陵鵬這樣說着,眼底涌動出些許的柔和的光來。赤血衛隊面前,連楚亦宸都無計可施,一個懷着身孕的小丫頭片子能做什麼?

    “可是大哥你別忘了,她之前用火廢了我們一萬多的兵力。”

    說到這裏,安陵鵬忽然看向城門的方向,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下令道:“進城,不許傷害蘇茉兒,否則格殺勿論!”

    這時盧猛剛一聲令下城樓的牆根處的酥油已經被點燃,之前準備的樹枝幹柴草垛一切易燃的很快城牆處各處就竄起了縷縷黑煙。

    “不好!”楚亦瀟大吼一聲自己親自帶着人衝了上去。

    夏侯清瑞親自拉着了之前就準備好的馬車來,扶着蘇茉兒上去道:“茉兒,路上保重。”

    蘇茉兒反手拉住夏侯清瑞道:“上車,一起走吧!”

    夏侯清瑞看着放在自己腕間的那雙手,笑道:“放心吧,這把大火怎麼也能抵擋安陵鵬的大軍一天一夜。天下會的弟兄馬上就要到了。我帶着大家怎麼也能再頂上一天。”

    “頂個屁啊?你沒看見安陵鵬親自帶着赤血衛隊來的嗎?五萬赤血軍,外加十萬北冥和瀛洲國的聯合軍。就您那一衆武林人士,單打獨鬥可以,跟赤血軍硬碰硬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夏侯清瑞臉上的笑容更加愜意了,見跟隨蘇茉兒的四個丫頭也上了車,他運用內力擊打着馬腹,馬兒長鳴一聲向前方跑去。

    “夏侯清瑞?”蘇茉兒撩開車窗只見漫天的火光之中夏侯清瑞和盧猛剛並肩站在城門前,他們的身後是漫天的大火。

    而這個時候夏侯清瑞也在看着蘇茉兒。兩個人腦海中不禁同時想起兩個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你不怕我?”

    “難道你是鬼?”

    “你是第一個看到我容貌後不害怕的人。”

    “太陽照屁股呢,你顯然是人不是鬼。但是這世間有的時候確實人比鬼還要兇殘可怕。但是我覺得無論你是人是鬼都應該不是壞的最冒泡的那種。更何況你是個殘疾人,我於情於理對你都應該寬容些!”

    “你是說你同情我?”

    “談不上同情,只是我覺得像你這樣的男子應該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可偏偏是個殘兒,別人怎麼看無所謂,你自己肯定心裏會自卑。而且,我看你這樣的形容,八成還是中了劇毒。這條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更應該及時行樂,何必再招惹罪孽上身?”

    “你不知道,有的時候說實話會喪命?從來沒人敢說我是個殘兒,更不敢說我活不久了。”

    蘇茉兒驚悚的搖搖頭:“在奇葩的世界裏,說實話的人反而成了奇葩,別人再騙你的時候,你應該多照照鏡。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夏侯清瑞!”男子大方的開口。

    “公子,像你這樣吃不愁、穿不愁的癱子比起很多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貧民百姓強多了,他們用盡力氣連活着都費勁,你看你一個癱子還能在這裏殺人,是得多麼有優越感啊?”

    看着夏侯清瑞越來越小的身影,她打開手中方纔他扔給她的小包裹,裏面除了一些食物外是一張張的宣紙。

    蘇茉兒拿起宣紙打開,她頓時震驚了,這是夏侯清瑞第二次給她看這些東西。只見這些紙上畫着的都是一個清俊的公子,畫工極其精湛,畫上之人側面、正面、沉思、低吟、或悲或喜、或怒或笑…都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可是旁邊的字跡確實十分的青澀,一看便是沒有經過嚴格苦練、不成筆法。

    上面寫道:我不敢奢求做他心中的唯一,只求能佔據他心裏一個最小的角落。他能知道我的存在,肯在無數個日夜中能片刻想起我來就好。

    蘇茉兒看到這一行字,眼圈登時紅了,他看向火光處的男子,在心裏說:夏侯清瑞你一定會沒事的!

    燕南鎮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蘇茉兒等人來到秦川鎮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下午,這裏同樣是被北冥大軍攻入過一次的地方,守城的只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兵,整個城裏的人幾乎都走光了。

    “老人家,你怎麼還不走,留下來做什麼?”

    老人姓孟,看着蘇茉兒的馬車跑過來,便過來行禮下拜:“穆夫人是吧?李孟良老兒給您磕頭了,請您回去見到老國公和小穆帥給我帶句話,就說李孟良一輩子忘不了當年穆家的救命之恩,我一輩子也爲跟穆帥一起打過仗爲榮。”

    “老人家快起來。”蘇茉兒看着這年過古稀的老人,腿腳都不利索了知道走也走不了了,便道,“跟我一起上車吧?”

    老人搖搖頭:“我老了,早年戰場上落下一身病。本來也沒有多久的活頭了,故土難離,死也就死在家鄉吧。如今北冥的援軍馬上就到了,老朽不才祖上是做火藥的。穆夫人走後,我就和鎮上的十幾個老傢伙在這城牆跟上都埋上炸藥,炸死狗崽子一個是一個,也算是沒給老國公和穆帥丟人。”

    蘇茉兒知道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她只將自己車裏的食物拿出了一部分來給老人家。然後又掏出了幾張銀票來給他說:“老人家拿着吧,萬一能用的上呢!”

    老人家拿了食物,卻沒接銀票,直衝着蘇茉兒再次下拜。蘇茉兒知道這是給死去了穆老國和穆晟夜的父親行的大禮。當年北冥一戰,穆帥死在了邊關。而這位老人家落了終身的殘疾,被派到這裏當了輕差。可最後還是選擇軍人最體面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兩日後,北冥援軍以破竹之勢,再次攻入中原。

    前朝皇室慕容家族帶領天下會的弟子與北冥的赤血軍展開了輸死的決鬥,最後全部戰死。前太子慕容清瑞以身殉國,屍體不知所蹤。

    而楚亦瀟親自帶着一支北冥軍一路南下,誓死要活捉蘇茉兒這個女人。他已經在這個女人身上吃過太多的虧了。這一次堂堂的天朝四皇子和北冥國君安陵鵬帶着威震天下的赤血衛隊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不費一兵一卒的擋了四天。而且就在他們的眼皮底子下給跑了,無論怎樣,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個笑話。

    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這個時候不僅是北冥軍這邊,燕山天朝的督府之中的天朝也早就得到了戰報。蘇茉兒與燕南鎮的守衛盧猛剛還有前朝太子遺骨慕容清瑞以一千殘兵吃了北冥一萬騎兵,一場大火拖延了四天燕南鎮方纔城破。

    “太子殿下,派出去的人已經再查了,蘇夫人至今沒有下落。”

    這個時候正值夜晚,太子的書房之中寂靜無聲。風行海與婁燁等人站在兩邊,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天下人都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個笑話,可是這帳子裏的人誰也不覺得好笑,反而心情格外的沉重。

    楚亦宸自從來到燕山之後就沒有正經的休息過,英俊的面龐上宛如玉雕一般沒有一絲的表情,只是所有人都感覺到沉默的太子殿下週身有一種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讓每人人的心臟不堪重負般的漏跳幾拍。

    燕山山脈是天朝南北的分界線。當日北冥一路打過了燕山,天朝丟了半壁的江山。穆晟夜臨危受命又一度把北冥軍趕到了燕山以難。可是自從穆晟夜與南召公主以身涉險至今下落不明之後,安陵鵬的大軍又捲土重來。楚亦宸親征至此後兩軍便形成了對峙。安陵鵬沒有能再往前行進一步,而天朝也未能在收回半分領土。

    戰爭是慘烈的,比起當年穆晟夜的父親穆帥生前的那場仗更艱難。雙方的傷亡都十分大,各自幾十萬的兵力,每天都在以驚心動魄的數字損耗着。北冥軍中有天朝的細作,得知北冥的援軍正以驚人的速度向燕南鎮駛進,他雖然之前早有安排,怎奈這個還是已經無力再向燕南派兵增援了。

    這一次是北冥和瀛洲國齊齊犯境,楚亦宸自己坐鎮燕山,而東海之邊這個時候也是打得如火如荼。因此增援燕山的十萬兵力調動得格外艱難。

    “讓十八燕親自去找,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給我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可是太子殿下,北冥軍的援軍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十八燕便是插翅也越不過燕山之北,更何況他們即便是有機會也不可能離開太子殿下的周圍。

    燕山山腳下的一處農莊裏,蘇茉兒正穿着農婦的衣裳在院子裏晾長壽菜。莊媽媽道:“唉,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婦道人家,男人不在身邊,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可如何是好啊?”

    蘇茉兒笑着搖搖頭:“以前在我們那兒,工作的女人有的九個多月還在上班呢,幾乎沒有誰懷孕就在家裏養着的。我出來的時候剛好過來三個月,如今也才七個多月,還早着咧!”

    “你男人呢?”

    蘇茉兒想了想說:“就在這附近打仗呢。我在家裏不放心就自己找了出來,人還沒找到,但總是離他近了一點。他之前說過的,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我在他周圍,他都能感受的到。”

    莊媽媽嘆了口氣說:“看你這長相模樣就知道男人一定是個當官的。不是我老婆子口冷,男人啊都一個德行。尤其是出來打仗,多少個人都新添了隨軍的夫人。你只信他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他這麼久都不來找你,到時候要是真知道他在外面娶了什麼納了什麼,爲了孩子可別放在心上,女人啊就是這個命。”

    蘇茉兒笑了笑,摸着自己的獨子,似乎又感覺到小傢伙在裏面動了一動。這些日子她見到北冥軍所到的鎮子上都貼了緝拿她的畫相。她不得不在這山間找了一處人家躲了起來。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害怕,可是後來遠月她們把畫像的事情說了之後,她反而有些期待起來。如果穆晟夜知道她來找他,肯定會來找她的。

    這一路上,她也找了很多地方,甚至去了他當日失蹤的那片山坳。可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隨着北冥援軍越來越近,她懸着的一顆心也越來越不安了。依照她對穆晟夜的瞭解,決戰就要開始了,他但凡有一口氣在,不會不趕來參站的。尤其是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安陵鵬帶了王庭的赤血衛隊來,這場仗更難打了。

    她這個狗頭軍師能不怕死的想出狗頭辦法拖延到楚亦宸的援軍進了燕山。可是天朝本就被北冥差了一大截的騎兵能戰勝北冥赤血衛隊這隻古老又強悍的隊伍,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而就在蘇茉兒匿藏在燕山山坳的農婦家養胎的時候。天朝的兩萬大軍與北冥軍的五千鐵甲軍第一次正式交鋒了。

    空曠的山野上。兩軍陣前列隊整齊。兩路人馬在空曠的山野上對峙。蒼茫的天幕之下,戰鼓擂響,號角長鳴,烏壓壓的兵馬讓整個天色都暗淡了下來來。

    赤血衛隊的每一個將士都比一般的士兵要高大很多。選的都是北冥之中最兇猛的勇士。而天幕身上的盔甲也和一般的士兵完全不同。每一個人從頭到腳包括馬匹都用參了鐵片的皮革裹住。鐵片護住士兵和馬匹的關鍵位置,而真正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皮革的外面都淬了毒劇毒,當兩軍對抗的時候,對方的士兵用身體與赤血衛隊碰撞的時候,被他們身上的貼片劃傷後,人也立刻會中毒,失去戰鬥能力。

    就是這樣一支幾乎是不堅不催的隊伍,二百年前在中原大地上也展開過一場幾乎相同的殺戮。那場戰爭幾乎讓當時的中原在未來幾十年的歲月中飽受戰火流離之苦。北冥軍那一次雖然沒有徹底佔領了中原,沒有亡了天朝,卻也佔據了天朝的大片河山,而其餘的土地也被天朝內部四分五裂。

    可以說赤血衛隊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騎兵。因爲北冥國內部權利的爭鬥,這支供給昂貴的隊伍逐漸的退出了所有人的視線,而今天一代梟雄安陵鵬爲了一舉奪得天下,不惜以舉國之力將赤血軍的人數增加到了五萬甚至更多,只爲了這一次能一舉攻破天朝的最後屏障。

    山風獵獵,在一片戰鼓聲中,五千赤血衛隊同時馬蹄緩緩,在一陣北冥的口號聲中,這支嗜血的軍隊開始進攻了。

    這一次請命出戰的是剛剛歸隊的原京城守將盧猛剛。他已經把當日發生在燕南鎮的一切告訴了太子楚亦宸。此時他已經被封爲了四品鎮國將軍。

    這個時候他帶頭大吼一聲:“殺!”第一個帶頭奔馬而出。

    “殺!”隊伍裏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呼應,兩萬騎兵氣貫長虹般向五千赤血衛隊衝了過去。

    “轟”的一聲,兩支隊伍沖天的海浪一般,掀起驚濤巨浪驟然碰撞。讓天地都爲之震動,盧猛剛的戰馬第一個撞了進去。士兵們爭相效仿,山野間頓時爆出巨大的聲浪,戰馬悲鳴,人聲嘶吼,響徹雲端。

    盧猛剛手中長劍舞得虎虎生風,朝着最前面的一個敵人狠狠刺去,只聽嗷嗷的兩聲慘叫,那人的鮮血噴了出來。天朝將士的氣勢一下子高漲起來,齊齊大聲道:“衝啊!”

    楚亦宸站在城門上,只看着前方一片煙塵下,數不清的人在拼殺,惡鬥,鮮血飛濺上了城牆,慘呼聲震天響。可是漸漸的盧猛剛和帶出去的那一萬騎兵本來是將五千赤血護衛以包圍之勢合慢慢合攏的。可是很快局勢就已經發生了變化。赤血衛隊每一個人就像是鋼鐵之軀一樣,人數未變。他們甚至邁着一樣的步子,仍舊整齊有素的一邊搏殺一邊行進。而天朝的騎兵一個一個的倒下了,盧猛剛自己身上也已經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傷,血流如注。

    “收兵!”

    慕容駿馳一聲令下,鳴金收兵的,殘餘的將士紛紛撤退回城,可是深陷赤血衛隊的盧猛剛和幾千天朝騎兵們,卻糾纏其中無法撤回,如同困獸一般在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之中苦苦掙扎着。

    就在這個時候,北冥軍卻忽然聞聽一聲令下,那些將士們立刻讓開了一條道,一輛戰車駛來,在風中獵獵作響,四匹馬前站着的正是北冥國君安陵鵬。此時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王袍,手中拿着一把碩大的彎刀,來到盧猛剛的近前,冷峻的臉上浮着一絲殘酷的笑意。

    這時,盧猛剛也看到了他,突然怒吼一聲,便策馬朝他衝了過去,高高舉起了長劍,可突然之間,城樓上的所有人幾乎都沒有看到安陵鵬有任何的動作,便見盧猛剛的胸前突然噴射出來一股鮮血灑向長空,他高大的身體像傾倒的小山一樣,轟然墜馬倒地!再也沒有睜開了眼睛。

    而這個時候,城樓下的北冥軍發出刺耳的嘲笑謾罵的聲音,只見那些人盧猛剛的屍體踢來踢去,故意做給每個人看,踢給天朝的太子去看。

    楚亦宸的臉上流露出近乎駭人的殺機。他的雙手在袖中攥得咯咯作響。這個時候安陵鵬的戰車又向城門口的方向移近,直至來至楚亦宸的所在的城門樓的正下方。

    安陵鵬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楚亦宸,像是一種挑釁,就在這時,旁邊的弓箭手一箭朝他射去,寒芒在夜空中劃出了一道閃電般的光。他卻連看也沒一眼,手中的鐵戟一揮,那已經快要射中他眉心的箭矢“啪”的一聲被削成了兩截,落在地上。

    城樓上的那些弓箭手一見他的身手,頓時嚇得瞠目結舌,原本要放箭的幾個人手裏握着弓箭,卻怎麼也射不出去。而安陵鵬說完,他一揮手,身後的士兵立刻衝了上來,其中一隊壯碩的大汗扛着粗壯的木柱,柱子前面釘着厚厚的堅硬的鐵錐,朝着城門衝了過去。

    “轟—!”

    一聲巨響在腳下響起,我甚至覺得整個城樓都震動了一下,慕容駿馳急忙指揮人上去,大聲喊道:“守城!”

    楚亦宸卻一揮大掌,城樓上的守軍這個時候因爲太子的動作也由驚慌失措變得鎮定下來。

    “無妨!”

    果然就在這個時候,北冥軍已經很快停止了動作,連同那根巨大的木柱也都一起退回了安陵鵬的身後。楚亦宸料想的沒錯,安陵鵬要的只是從精神上壓垮天朝的大軍,今日絕沒有可能真正攻城,這不是真正決戰的日子。

    安陵鵬笑着用手中的彎刀指向了長城樓上的楚亦宸“楚亦宸,你父皇橫徵暴斂多年,你朝不過是外強中乾,想抵禦我北冥鐵騎不過是白日做夢。這萬里錦繡河山我要定了,我安陵鵬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你楚亦宸也不行。”

    安陵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帶着一股舉世無雙的倨傲和霸氣,他甚至看着楚亦宸的目光時,眼底充滿了不屑於諷刺。

    楚亦宸的臉沉了下來,用一種更不屑的目光看向安陵鵬,沉穩霸氣的聲音從城樓的上方傳來:“安陵鵬,我朝地域遼闊,山河錦繡,卻沒有一寸多餘的疆土可以奉送給別人。我天朝數十萬雄兵日夜備戰,爲的就是今日。天朝便是戰死最後一個男兒也不會讓你們染指江山。”

    這句話一出,天朝將士齊齊吶喊:“驅躂蠻夷,保衛河山!”

    “驅躂蠻夷,保衛河山!”

    震天的吶喊聲響徹天際,直讓北冥軍一匹匹座下的戰馬不安的跺起了馬蹄。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從千軍萬馬中傳來:

    “安陵鵬,你好大的口氣,敢不敢這個時候跟我單打獨鬥,比試一番?”

    聽到這個低沉而平靜的聲音,所有人都驚了一下,就聽一陣風聲襲來,一個雪白的身影從天而降。遠處漆黑的天空破開了一線,一道陽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也照在了那張俊逸絕美的臉上,完美得一如畫中仙,他的衣袂翩然,彷彿謫仙臨世一般。

    當衆人看清楚他的面龐時,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驚呼了起來:“穆帥,穆帥!”

    此時的穆晟夜眼中透着一種異樣的寒冷,安陵鵬的身前的四匹戰馬突然受驚了一般,發出不安的嘶鳴後退了幾步。過了好一會兒,馬才慢慢的鎮靜下來。

    “穆晟夜?”

    安陵鵬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一身白衣勝雪的男子,危險的眯起了眼睛,“穆晟夜,這個時候你竟然還能出現在這裏,竟然還會出現在這裏?你不是……”

    穆晟夜微微一笑:“能過的了我穆晟夜這一關,再口出狂言不晚!”

    話音剛落,穆晟夜的長劍便已經刺向了安陵鵬的哽嗓咽喉。而安陵鵬也突然手中寒芒一閃,如寒冰一樣的飛刀便刺向了穆晟夜的哽嗓咽喉。誰也沒有想到北冥國君竟然出手這麼快。可是更快的卻是穆晟夜已經在馬上騰空而起,幾個翻躍,那些飛鏢便調轉了放向紛紛向安陵鵬的面門飛去。

    “好快的伸手!”無論是城樓上的人還是城樓下的北冥鐵騎完全都驚呆了。而此時安陵鵬也縱身飛上了一批戰馬,手拿彎刀與穆晟夜戰在了一起。安陵鵬手中的彎刀每一擊都砍向了穆晟夜的要害。他身形如風中柳絮,隨着彎刀的攻擊激起的風而飄忽不定,每一招都險險的避過,沒有傷到了他一點衣角。而且在安陵鵬刺出最後一擊之後,整個人如燕子一般輕盈的掠到了他的身後。安陵鵬大喝一身,反手刺出一記,緊接着無數支飛刀向穆晟夜襲來,頃刻之間,碎石與泥土被激得飛起,全都射向了穆晟夜,形成一道迷霧,地面被硬生生的劃出了一道丈餘的深溝,穆晟夜身形翻飛,慌忙躲開。

    可就在這時,安陵鵬的左手猛的向前一揮,只見他的袖中數十點寒光驟然飛出,如閃電一般射向穆晟夜。穆晟夜一邊躲閃,一邊以長劍回擊,身形如穿花蝴蝶一般靈敏,不少飛刀都被他擊落,有一些也躲開了,可那些飛刀卻無一例外的打中了周圍的人,只聽慘叫聲四起。

    安陵鵬咬牙道:“穆晟夜,兩日之後,我與你同楚亦宸在這裏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安陵鵬的吼聲宛如梵音一般在巨大的天幕中迴響。一隻蒼鷹在天幕中忽閃着翅膀,發出幾聲洪亮的鳴叫聲。

    穆晟夜微笑的看着他,然後突然收起了笑意,臉上浮現着的是冷酷至極的表情:“兩日後帶着你的騎兵給我滾出中原。”……

    穆晟夜和南召公主若離這段時間去了哪裏沒有人知曉。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仔細去說這件事情。時間緊迫,楚亦宸等人連夜在府督中的書房中爲了兩日後的大戰佈局謀劃。除了八千穆家軍之外,南召公主若離將自己的三千死衛也加入到了後日的決戰之中,這些人都是南召國君多年前親自挑選的與北冥國有世仇的男子,在島上的時候把他們與野獸養在一起,每一個都異常的兇悍。楚亦宸和穆晟夜面色凝重的看着桌上的羊皮地圖,等所有都安排完之後,已經到了第二天的黎明前。

    每個人都疲憊至極,穆晟夜在即將退下的時候,楚亦宸叫住了他,“穆帥!”

    “太子殿下!”

    楚亦宸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書房內只剩下了楚亦宸和穆晟夜兩個人。穆晟夜看着目光閃爍的太子殿下知道他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當日我與若離公主一起涉嫌後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現在時間倉促等大戰之後臣一定會親自向太子殿下道明一切。如今淮南道上的北冥軍也已經全部南下。我連夜趕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沒想到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得知慕容世子帶着援軍已經到了。”

    楚亦宸沒有答話,而是沉思了一下,緩緩道:“穆晟曉的婚事還有老國公的後事都是她替你操辦的!,她如今……”

    穆晟夜只覺得渾身一震,一股巨大的痛楚普天蓋斯而來直擊心窩,讓他幾乎站立不穩。楚亦宸擡頭看了一眼仍舊執着的站在書房外不肯離去的若離。女子臉上流露出近乎執拗的表情,楚亦宸並對女人眼中神色並不陌生,他第一次想起蘇茉兒的時候有了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心疼。

    “她還好吧?”

    “她……”楚亦宸想了想,還是沒說話然後點頭道,“她很關心你,聽到你落馬失蹤的消息很擔心。甚至沒有再問過你和若離的事情。她如今只是擔心你。”因爲這份擔心懷着身孕千里尋夫。

    若是說以前他對穆晟夜的感覺是恨,不甘心,那麼現在是嫉妒,嫉妒得發狂直至羨慕。他從年少時便被無數女子追逐,可卻從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爲他做到這一步。之前,當他看到她爲了若離公主而離開穆晟夜的時候,他心裏還依然把她定位在一個任性、吃醋有着別樣風情讓人恨不得綁在身邊好好寵愛的小女人,可是今日他已經確定,蘇茉兒是他楚亦宸這一生唯一值得深愛的女子。

    從第一次從她的歌聲中感受到了憂國憂民的情懷,到之前知道她身懷六甲用火燒村野爲了天朝的援軍爭取到了五日的時間,他才真正知道自己錯過的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從她爲了就穆晟曉不惜以身犯險,爲了尋找穆晟夜的下落不惜一個人離開京城他才真正看到了一個被她深愛的男人是有多麼的幸福。

    穆晟夜的眼圈紅了,他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

    楚亦宸看着穆晟夜離去的背影,終究是沒有把蘇茉兒不知下落的事情說出來。大戰就在十幾個時辰之後,說了也於事無補。

    穆晟夜走出督府的書房,天空中是一片星星的海洋,他看到若離站在離自己數米遠的位置上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一直看就那麼一直看着。

    “若離,你身上的傷還很重,回去休息吧!”

    若離搖搖頭:“後日我便要與你一起上戰場了,我感覺很幸福!”

    穆晟夜剛要說話,若離擡手打斷他道:“我手下的那三千人跟我一樣是個倔脾氣,只聽我的不聽別人的,即便是你穆晟夜也指揮不動他們。”

    穆晟夜看着若離肩頭的傷口部位,有紅色的血跡滲出了白衣。

    “晟夜,能陪我待一會兒嗎?要決戰了,我有點害怕!”……

    蘇茉兒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渾身感到發冷。肚子裏的小調皮狠狠的踢了她一腳,直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壞蛋,又不老實趕緊睡覺!”

    朱丹拿着扇子一直再給蘇茉兒扇涼,孕婦怕熱,這一路上,她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主子。主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主子太不辛苦,太不容易了。

    “你自己不睡覺,這麼起來倒下的,還怨孩子不休息,哪有這樣不講理的娘啊?”

    “我也不知道,今天就是睡不着,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了,星夢風風火火的提着寶劍從外面闖進來。

    “夫人,夫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蘇茉兒從牀上坐起來,“什麼好消息?”

    “要打仗了,就在後天!”

    朱丹用食指戳了一下這丫頭的腦門,氣道:“這仗都打了多久了,算什麼好事啊?讓你出去打探這麼多天,就打探到這麼個消息回來?”

    蘇茉兒卻不這麼想,直緊張的手心都一片汗漬。

    遠月和青珊也過來道:“你把事情說清楚了別這麼沒頭沒腦的!”

    “我這幾日一直在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咱們天朝的將士和北冥的人一直在激戰,太子殿下親自指揮的,北冥的安陵鵬沒佔到什麼便宜,可是今天安陵鵬出動了五千赤血衛隊,盧將軍帶着一萬騎兵營地,最後死傷過半,可就在關鍵時刻,穆帥來了。”

    穆帥來了……穆晟夜回來了?

    蘇茉兒一把抓住了星夢的手。

    星夢疼得直咧嘴,“夫人,你抓疼我了!我就說嘛,穆帥吉人自有天相,他不僅好好的,跟在他身邊的那個什麼南召公主也好好的,聽說後日決戰的時候,兩個人要一起上戰場呢。”

    蘇茉兒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可是還是被穆晟夜沒事的喜悅佔滿了整個心思。

    “夫人,我們要不要去找穆帥啊?”

    蘇茉兒擡起頭看向窗外的一輪冷月。沒有親眼見到戰爭的慘烈之前,她可能還不會有這樣的心境,可是親眼在燕南鎮看到北冥大軍兵臨城下的那一刻,她才從真正意義上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有多麼的偉大。而他從小到大經歷的又是什麼,她只覺得這個時候已經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她只想見見他,知道他確實是好好的,一切便都滿足了。

    “去!”

    所有的丫頭都驚呆了,誰都親眼見識過夫人不止一次從府上趕走穆帥的情形,那個時候夫人可真是心狠啊,狠心得連她們都爲穆帥鳴不平。

    “可是夫人,這也太危險了吧?您的肚子已經這麼大了,若是暴露了行蹤,被楚亦瀟那個賣國賊捉了去,用來威脅穆帥可怎麼辦?這馬上就要打仗了啊!”

    蘇茉兒的心狠狠的一沉,丫頭說得對。兩軍陣前最要不得的便是累贅,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成爲穆晟夜的累贅。

    遠月嘆了口氣道:“安陵鵬的赤血衛隊咱們也是見識過的,即便是穆帥在又能如何?後天清晨便是決戰的時刻,那也就是隻有明日一天的時間了。”她說着看了蘇茉兒一眼,這個時候誰都知道,說不定這就是生離死別。

    第二天的下午,陽光炙熱的烤着大地,一股股熱浪襲來,讓她心情無端的煩躁起來。蘇茉兒正坐在土房子的門前發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能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可是問身旁的大嬸和丫頭們,哪怕是會武功的遠月和星夢兩個人也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可是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卻越來越盛,她只覺得一顆心幾乎就要從口中跳了出來一樣,越是坐在那裏,那陣馬蹄聲越是劇烈。

    大家都知道蘇茉兒這個時候一定是非常非常想念穆帥的。穆帥出征之前,她硬着心腸不讓他親近,可是誰都能看出來,那是愛之深責之切。如今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夫人心裏應該是苦極了。

    “真的沒人?”蘇茉兒索性站了起來,她扭了扭粗大的腰肢,用手託着後腰在地上煩躁的徘徊着,爲什麼別人都聽不到。誰也不敢勸她,可是這個時候蘇茉兒忽然心有所感,猛的站起來向小院子的外面跑去。

    因爲之前蘇茉兒走到山腳下的時候,身體便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爲了躲避安陵鵬和楚亦瀟的人,她便尋了這麼一處山巒間僻靜的人家暫時棲身。因爲安全起見,蘇茉兒自從走進這個院落之後,便再也沒有出去過。

    “夫人!”

    “夫人!”

    丫頭們看到蘇茉兒像是魔障了一樣的衝出了小院門,嚇得同時一陣驚呼追了過去。

    青山流水,白雲,烈日。白衣男子騎着烈馬踏塵而來,豔陽映照在他身上宛如在他的周身騰起了一股烈火一般,彷彿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帶着炙熱的溫度疾速前進中。夏風吹起他幾縷墨色的髮絲,髮絲上的汗水一顆顆的流淌下來,不僅如此,他的後背也全部濡溼了,身下的馬兒的皮毛上也像是潑了水一般。

    幾個丫頭完全都傻了。

    蘇茉兒也像化石一樣定在了門口,看着那匹由遠及近的馬兒向自己飛奔而來的時候,她只覺得眼底一片滾燙,淚水止不住的便落了下來。

    穆晟夜只覺得這麼久以來的日子都不算漫長,可是當看到蘇茉兒立在院門口的身影時,這一段土路竟然像是走了一生那樣的漫長。

    近鄉情怯,穆晟夜在離蘇茉兒還只有數米的距離突然停了下來,他翻身下馬目光落在蘇茉兒微黑的面龐上,看向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眼底的酸澀越來越重,整個人也跟傻了一樣,站在那想上前一步,卻又怕是夢境一般驚飛了這個畫面。

    蘇茉兒一下子什麼都管不了了,朝着穆晟夜飛奔了過去,在撲進他懷裏的一瞬間,他張開了手臂緊緊的把她抱在了懷裏。

    “茉兒…”穆晟夜緊緊的摟着懷中的小女人,感覺着她和自己彼此的心跳。這不是夢,是真的,真的!一切都不再是夢境。

    “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呢,哪怕是用她穿越來的經歷,她也想不出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

    “我從昨天開始心就跳得厲害。好像有什麼牽引一樣,總覺得你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後來這種強烈的感覺太過清晰。我便……”

    “你便怎麼樣了?”蘇茉兒看着穆晟夜蒼白的臉色,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所以我用打坐入定的方法在這方圓之內苦苦尋找……”

    “你瘋了?”

    打坐入定是禪道的一種用意念追尋的方式。被追尋的人一般都必須與入定之人靈魂相通,否則便會走火入魔,心脈受損。

    穆晟夜笑了笑,眼底的笑容溫柔得好似一潭春水。他什麼樣沒說,拴好馬兒,拉着蘇茉兒的手走進了小院子裏。老婆婆看到穆晟夜來了,趕忙跪下磕頭。經過幾次大戰這裏的百姓沒有人不知道穆家軍的,也知道馬上要打仗了,這個時候來看自己的老婆孩子,實在是讓人心疼又心酸。

    老婆婆帶着丫頭們在大竈上忙活,不一會兒酒菜便端了進來。穆晟夜把蘇茉兒抱到榻上,然後他自己坐在她的身邊,低頭仔仔細細的看着那冒着尖的肚子,“怎麼會有這麼大?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蘇茉兒低下頭感覺到一陣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整個心都像被鋪展開來一樣。

    “七個月了,已經會動了。有的時候調皮起來經常踹我呢。有的時候感覺到它高興的時候就會用手腳在我的肚皮上戳窟窿。”

    “真的?”穆晟夜有些驚訝的,低頭盯着我的肚子直看,彷彿在等着什麼重要的激動的時刻一樣。可是孩子明顯不配合,這個時候安靜得像個乖寶寶,一動也不動!可是穆晟夜卻仍舊一動不動的盯着蘇茉兒的肚皮,樣子可謂十分帥萌。

    漸漸的他的臉上也流露出了些許遺憾的神情,然後便慢慢的俯下身,將耳朵貼在蘇茉兒的肚子上,靜靜的聽着。

    “聽到什麼了?”

    “他好像再說,爹帶我和娘回家吧!”

    蘇茉兒聽了這句話,眼淚刷的一下子便落了下來,她輕輕的抱住了他的頭,他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腰。

    “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馬上就要結束了!”

    “嗯,馬上就要結束了!我等你!”

    穆晟夜是真的餓了,看着他狼吞虎嚥的吃東西,蘇茉兒把什麼話都咽回了肚子裏去。這個時候她已經什麼都不想了,眼下只要能把仗打贏了,只要能看到他平安歸來,便是她所希望的一切,至於以後她還有的是時間細問。

    可就在這個時候,山谷中迴盪起了號角的聲音,聲音像梵音一般讓人的精神爲之一振。那是天朝將士操練的號角聲。這一刻燕山城能幾十萬大軍正在一起操練,整個燕山山脈都爲之震動。

    蘇茉兒擡起頭來,看着他道:“你該走了吧,我和孩子都很好。能見上一面我也安心了。你去吧,我們在這裏等你!”

    “跟我一起回去,把你留在這裏我不放心!”說着穆晟夜已經站起來走到門外對幾個丫頭道:“收拾一下,同夫人一起跟我回去?”

    “回去?”蘇茉兒眉心一擰,輕聲道,“也好!”

    可是這麼多人,他只有一匹馬兒!要怎麼走?

    穆晟夜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慮道:“十八燕就在這兒附近……”他想了想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楚亦宸一直讓十八燕傾巢而動尋找蘇茉兒。他昨日腦海裏所見的也不過是這方圓之地,可是跟楚亦宸說過之後他馬上派了十八燕來,十八燕對這裏有印象所以纔會那麼快便找到了這個小院落。

    督府的大門前,楚亦宸和若離站在不同的方位看着遠處一匹烈馬遠遠的奔馳而來,直至門前。白衣男子把已經身懷六甲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抱下馬來,那副畫面同時刺痛了兩個人的眼睛。

    若離站的地方便是大院的門口,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依舊是像昨晚一樣靜靜的看着穆晟夜,就那麼執着的看着穆晟夜,看着他溫柔緊張的抱着他的妻子從她的身旁走過,一句話都沒有說,可眼底的神情卻是刻滿了千言萬語。

    這一天,一直到夜晚蘇茉兒也沒有再見到穆晟夜,也沒有見到楚亦宸,兩個人應該是在軍場上一直操練。明日一早便是大決戰的開始,整個燕山也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這是真正決戰的之前的最後時刻,廣袤的平原上演着震撼人心的一幕,北冥軍如黑色的潮水,涌動着從城門內傾瀉而出,百丈外,與之相對的天朝軍士隨着一聲號令忽然如波浪般從中間一分爲二,穆晟夜帶着的是最後的八千穆家軍。這支隊伍,從穆老國公領兵的時候就開始在戰場上歷練。這些人裏面有穆晟夜的叔叔伯伯,也有他的宗親兄弟,更多的是祖父父親和自己在戰場一次次上同生共死的將士。他們曾經無數次擊退過北冥大軍犯境,可也確是第一次迎戰北冥的赤血衛隊。

    關於赤血衛隊,無論是楚亦宸還是穆晟夜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安陵鵬在北冥王庭之中竟然把赤血衛隊養到了五萬人。而穆家軍這八千人就像是中原大地的種子,少一個都讓人從心裏發疼。他們每一個人的父兄無不是戰死在殺場,而今天這場戰役更無疑是來送死的。

    真正的決戰終於來了。

    經歷過了無數次的戰役,如今是北冥與天朝真正用家底對戰的時刻了。在此之前,天朝雖然被北冥一路攻入燕北地帶,但是北冥因爲戰線拉得過長,幾乎是以舉國之力侵入中原。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天朝主力之外,各路武林人士也紛紛在失手的城池中進行反攻,北冥的軍隊傷亡慘重。這也是北冥之所以這次與瀛洲國聯合補給,也是因爲想要在這一場最後的決戰中一擊即中。

    這一戰,無論對安陵鵬還是對楚亦宸都是生死存亡的時刻。

    穆晟夜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第一次面對黑壓壓的北冥軍,那個時候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活着,怎麼才能活下去。那時他沒有現在的動力,單純的只是不想死而已,可是現在他除了不想死之外,他更想好好的生活。

    對面的北冥軍緩緩的出列,宛如一隻巨大的棋盤羅列在原野之間。又像是一隻伸展着身軀的巨獸,向天朝軍士所在的位置猙獰而來。穆晟夜目視着前方,手中高舉着長劍,聲音迴盪在天幕之間:“生當爲人傑死亦爲鬼雄,今日馬革裹屍,十幾年後再一起舉劍殺蠻夷。”

    說完,穆晟夜從懷中拿出了一張面具,猙獰醜陋的面具遮住了他曠世的容顏,一馬當先向黑壓壓的北冥軍中殺了過去。他的一向話不多,之前他的父親也是這種風格,可是隻要有穆家的兒郎在,千軍萬馬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他傳給整個隊伍的事一種靈魂,一種精神。

    戰鼓雷動,大地在顫抖,千軍萬馬的吼聲震耳欲聾,響徹了天地。巨大的原野上,雙方几十萬人的隊伍紛紛擺着自己的陣型,像烏雲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向一起靠攏。

    北冥的隊伍中發出了他們民族古老的樂器聲。那聲音接近戰鼓卻比戰鼓更加渾厚蒼涼。頃刻間,北冥的隊伍忽然一分爲二,五萬赤血衛隊的最前方是楚亦瀟的戰馬

    楚亦瀟親自上陣,整個北冥軍沸騰了!

    穆晟夜帶領的天朝將士這個時候只聽到主帥大喝一聲:“砍下楚亦瀟的人頭爲我天朝死去的百姓血祭!”

    “殺!”

    “殺!”

    “殺!”

    穆晟夜最先與北冥的隊伍悍然相撞。站在城樓上的所有人這一刻彷彿都窒息了一下。四野一片茫然,然後便是猶如驚天駭浪的聲音呼嘯而來。

    “穆家軍頂住了,頂住了!”不知是誰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大吼了出來。八千穆家軍齊齊的與赤血衛隊撞擊在一起,沒有一個人後退,他們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住了天下最強的一支隊伍的第一回合。這帶給整個天朝將士的事信心,是前所未有的信心。

    楚亦宸的目光一直盯着臺下的千軍萬馬中那道白色的身影。然後又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女人。這個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表情,只是專注的看着下方。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已經出鞘。可是猛然間,滔天的淚水從蘇茉兒的眼底瀉出,巨大的自豪感充斥着蘇茉兒的胸腔,她太驕傲了,他太自豪了,她的男人也太值得驕傲,太值得自豪了。

    戰場下,穆晟夜手中的長劍宛如巨龍一般狠狠的扎進一個鐵血侍衛的脖梗處,這是頭盔與盔甲的縫隙,也是唯一能一招致命的地方。隨着第一個赤血衛隊的士兵倒下,整個北冥軍都被鮮血帶出了獸性,嚎叫着奔來。

    可漸漸的倒下去的天朝將士越來越多,穆晟夜依舊是在最前端,只是這個時候他卻是與安陵鵬殺在了一起。而他的周圍全是滿滿的北冥軍,情況十分危險。

    與此同時,這個時候楚亦宸也已經走下了城樓親自上陣。城門打開,這次出來的五萬騎兵身上全都穿着銀灰色的鎧甲。這五萬人中的每一個都是楚亦宸在五年前親自精挑細選出來的。這是一支祕密的,天下間從未被人知道的天朝騎兵,這纔是穆晟夜與楚亦宸贏得這場戰爭的最大法寶。

    按照預計的時間,楚亦宸這個時候不應該率隊出列。可是他看不得那個小女人眼底各種複雜的情愫。他也是上過戰場的人,陣前此時的情形有多麼殘酷,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至今他還記得穆帥當年一個人戰死沙場,死而不跪的情形。

    穆晟夜的穆家軍不足一萬人,他已經用事實證明了天朝的將士扛得住赤血衛隊的威力。原則上是應該穆晟夜再與安陵鵬僵持一個時辰之後,楚亦宸纔會帶出自己的祕密建立的銀甲軍。可是現在他不想按照商定好的原計劃去做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無數的赤血衛隊包圍了穆晟夜,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他身後的穆家軍再也沒法衝過去。

    這個時候兩軍的隊形已經潰散,但是無論北冥的鐵騎如何彪悍,天朝的隊伍始終沒有變得絕對被動,被他們趕出了隊伍追着打殺。穆家軍就好像是扎進北冥軍心臟的一把匕首,讓他們無暇顧及頭尾。北冥軍的真正實力完全發揮不出來了。可是穆家軍的人數去也急速下降,越來越少。

    蘇茉兒這個時候抓着安定王慕容逸飛的袖子說:“穆晟夜人呢,他怎麼不見了?”

    慕容逸飛不是第一次見穆家軍打仗,可是這一次,他的眼圈也不由自主的紅了。

    “小穆帥會沒事的,放心吧!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蘇茉兒這個時候已經完全的傻了,她猛的看向慕容逸飛,嘴脣無聲的抖動了幾下,然後道:“你們還在騙我?這根本就是送死的打法。穆晟夜和楚亦宸原定的計劃,是根本沒想讓他活着回來!”

    “這是小穆帥自己的決定!”

    “你胡說!”

    蘇茉兒的腦子這個時候已經完全不會運轉了,她只記得昨天他親口對自己說,“兒子說爹帶我和娘回家吧!”

    “小穆帥是個負責任的元帥,一定也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他愛惜自己手下,更會愛惜自己的家人。他如今只有夫人一個親人,夫人現在腹中又有穆家的骨肉,只要有一線生機,穆帥也不會放棄的。”

    蘇茉兒慘然一笑,這個時候她甚至懷疑,昨天他親自把她接回督府是不是就是怕再也不能親自去接她了?遠處的白雲越飄越遠,她的思緒彷彿也升上了天際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這個時候北冥古老的樂聲再次吹起了,安陵鵬預想用赤血衛隊一鼓作氣打垮穆家軍的情形沒有看到,反而把戰鬥力最強的部隊開始便陷入了一方泥潭之中。

    安陵鵬坐在馬上已經看到了城門下楚亦宸親自在整隊之中的銀甲軍。他知道天朝皇室的黑甲軍,也知道常武帝的夜郎軍,可卻不知道楚亦宸竟然在天朝如此多的細作的情況下,竟然用了幾年的時間祕密組建了這支全新的騎兵隊伍。

    而就在安陵鵬沉思的時候,那支隊伍已經緩緩的啓動了。天朝的戰鼓再次響起,整齊步伐像用刀削一樣筆直挺立的向前方的戰場上駛來。這樣的巨型隊伍中,走在最前列的便是天朝的太子殿下楚亦宸,他一身銀盔銀甲宛如天神臨世般,親自帶着隊伍所有人都震撼到目瞪口呆的呆滯,巨大的恐懼頓時撲面而來。

    而這個時候,北冥軍最後方的安陵鵬也開始親整隊伍,然後向着前方行進。

    “主上!”就在這個時候,一匹棗紅色的馬兒上載着一個白衣女子,她身背長劍,黑髮飄然,很多安陵鵬身旁的人都認得她,這個人正是安陵鵬的義妹安君憐。

    “主上!”安君憐惜翻身下馬跪在了安陵鵬的馬前用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戰靴,不肯鬆開。

    “君憐,你來此作甚,還不退下?”

    安君憐搖頭道,哽咽道,“主上,不要再打了,我們撤兵吧!”

    安陵鵬聽後目眥欲裂,抽出腰間的長鞭便狠狠的抽了下來,手勁之大一鞭便已經讓安君憐皮開肉漲,然後狠狠的飛出一腳,把少女踢向了一旁。

    北冥的大軍在安君憐的身側緩緩的前行。這個時候,她擡眼望去,兩方數十萬軍隊交戰在一起,兵器的碰撞聲,士兵墜馬前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宛如世上最悲壯的一曲哀歌響徹天際。這個時候,楚亦宸所率的銀甲軍與安陵鵬的隊伍戰在了一起。因爲赤血護衛這個時候仍被穆家軍纏住。楚亦宸所率的隊伍便如破竹之勢立刻讓北冥的騎兵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主上……”

    漸漸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的安君憐忽然想起自己小時第一次見到安陵鵬時的情形。北冥王庭的後山之中,一隻獐子撲倒她的面前,她當時嚇壞了。就在那個時候,一支箭射中了獐子,卻也射進了她的左臂。然後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陽光下,男人穿着皇族的袍服,可眉宇間卻都是陰霾的神色。他長得很好看,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就在她失神的時候,他卻用從來沒有人對她用過的溫柔說:“你是哪裏來的丫頭,姑娘家這樣被劃傷了,以後怎麼嫁人?”她心裏美滋滋的,這算什麼,比起她背上的那塊刀痕,實在是小巫見大巫。想到這裏,她翻身上馬,纖細的背影漸漸的化作一絲白影衝進了千軍萬馬之中,追隨着安陵鵬而去。

    此時的穆晟夜長劍的劍刃已經卷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砍死了多少人,這個時候四五支長矛和彎刀齊齊的向他砍來,他的身上已經血流如注。哐的一聲鐵器碰撞在一起,他的長劍抵住了所有的兵器,似乎也即將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蘇茉兒正用一雙幽怨的大眼睛在看着他。他對着她笑了笑:“茉兒,我這就帶你回家!帶咱們的孩子回家!”這樣喃喃自語中,他大吼一聲,雙腳緊緊的夾住馬腹向外衝了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晟夜眼前都是北冥的赤血衛隊,穆家軍已經幾乎都看不到了,身後不知道是第幾支兵器刺進了血肉,他只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當最後看清安陵鵬的面容時,他將手裏的長劍用盡最後的力氣飛了過去。

    噗嗤一聲,鐵器進入皮肉的聲音清晰的響在耳邊,穆晟夜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後從馬背上倒了下來。

    “晟夜,晟夜!”若離的身上也全都被鮮血浸透了,她的人幾乎在這場戰役中全軍覆沒了,這個時候她自己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的爬向了穆晟夜身邊。天上的太陽已經落山了,巨大的暮色像張開血盆大口的蝙蝠。她的眼睛一陣刺痛,當她終於觸到穆晟夜身體的時候,她的手輕輕的揭開了他的面具,她把那個他一直佩戴的醜陋無比的荷包狠狠的扔到了一邊。黃泉路上,她不要他帶着蘇茉兒留在他身上的任何痕跡。

    “以後你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自己眼前一陣黑影閃過,在最後一絲意識消亡之前,她覺得自己被人擊中了後腦,她和自己用手緊緊抓着的那個人被人凌空扶起。

    北冥王安陵鵬被穆晟夜一劍穿心,北冥軍在這場戰役中慘敗而歸。楚亦宸的胸口被長矛刺透,左臂也被砍傷。可是這個時候他親自帶着十八燕等人一處一處尋找穆晟夜。穆家軍沒有全部戰死,與穆晟夜關係親厚的三千多弟兄依舊還在。穆晟夜和若離的屍體已經被北冥軍用兵器刺傷得面目全非。只是鎧甲、面具、長劍和那個從未離過身的荷包…一切顯示穆晟夜已經死去。

    楚亦宸好久都說不出話來,直到夜色深沉,他因爲失血過多整個人已經接近了極限,才終於啞聲道:“舉國哀悼!”……

    天朝大勝,沒有太多的慶祝,穆晟夜以一字並肩王的身份下葬,整個京城一個月內白帆未撤。轉眼便已經到了皇宮內中秋夜宴的日子。

    今年的中秋皇宮內沒有張燈結綵,蘇茉兒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向宮內繁華的一切,她摸着巨大的肚子,卻不知道自己是誰。整個宮裏也沒有人告訴她,她究竟是什麼人,只是稱她爲主子。每天都會有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來看她,所有人都管那個男人叫太子。她很想弄明白,可是卻力不從心。因爲她每天除了進食的時候,幾乎很少會醒來。可能是因爲要臨盆的緣故,每次醒着的時候都會極度的難受,心臟的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整日磋磨着,疼得她極近崩潰。所以大部分時候,她整日裏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只是那日聽到太醫在和那位太子殿下說,“蘇夫人因爲悲傷過度,而患了失憶之症。”

    太子清朗的聲音宛十分好聽,可是這個時候卻好像帶着無比的恐懼一樣,“陰太醫,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當所受的刺激已經無法讓她承受,卻又不得不承受的時候,大腦有的時候便會選擇忘記一些痛不欲生的經歷。蘇夫人的腹中有孩子,所以她纔會堅持到現在,也纔會痛苦到失去記憶讓自己活了下來。”

    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正想着胸口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便呻吟出聲。只聽外面珠簾響起,楚亦宸腳步匆忙的來到了她的身邊。

    ------題外話------

    8月13日,下週四晚21點更新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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