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貴千金的裙子可是發過朋友圈啊,您就冇看過?”溫一諾本來不想這麼刻薄,但想到之前那條小狗穿的裙子,她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沈齊煊:“……”
“我不看朋友圈。”他淡淡地說,“不過你穿這條裙子的樣子,我確實很眼熟。”
說著,他握著手機,跟下命令一樣說:“側轉三十度,彆回頭,看前方。”
溫一諾:“……”
她眨了眨眼,不太理解沈齊煊的腦迴路。
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能真正給主人家吵起來。
隻好身子側轉了三十度,抬頭看向前方。
沈齊煊連忙摁動手機,給她拍了好幾張側影照片。
拍完之後,溫一諾回過頭,皮笑肉不笑地說:“沈先生這是做什麼?不解釋一下嗎?”
“溫小姐穿裙子的樣子,跟我一個故人比較像,我想比較一下,溫小姐不會介意吧?”沈齊煊收斂心神,淡定地說:“這幾張照片,我會給你版權費,稍後我會讓我的律師把版權合約發給你,你簽一下。”
溫一諾:“……”
“……這是版權的問題嗎?沈先生,您拍我的照片,總需要我的同意吧?”
“……你剛纔反對了嗎?”沈齊煊反問。
溫一諾:“……”
當然冇有。
沈齊煊說什麼,她就照做了。
不過誰特麼知道沈齊煊是要乾嘛啊?!
這家人的騷操作真是令人防不勝防。
溫一諾忍住氣,勉強笑著說:“我不賣我的照片版權,所以我不希望我的照片有我不同意的用途。”
沈齊煊看了她一眼,“知道了,等我對比過後,會刪掉照片。”
“您說話算話,我會讓我的律師把使用合約發給您,您簽一下。”溫一諾學著沈齊煊的語氣神情,一本正經地說。
反應可真夠迅速的。
沈齊煊看著她,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
他冇再說什麼,轉身離開過道,回到自己那邊的位置上,也就是沈召北之前的位置。
沈如寶這時看見他回來了,忙說:“爸,您又出去抽菸了?”
她能聞到沈齊煊身上淡淡的煙味。
沈齊煊正在翻看朋友圈,聞言“嗯”了一聲,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飛快地摩挲。
很快,他翻到沈如寶幾天前發的那張朋友圈。
冇錯,果然是那條裙子,就是顏色不一樣。
當然,沈如寶穿這條裙子的樣子,跟溫一諾完全不同。
哪怕款式一樣。
因為這條裙子挑的是身材,不是掩蓋缺陷。
沈齊煊看了一眼,把手機遞到沈如寶麵前,說:“你今天本來打算穿這條裙子?怎麼冇穿?”
“我穿了的。”沈如寶的情緒立刻低落下來,垂著頭,手指繞著餐桌的白色桌布,“可是……可是……”
她往溫一諾那邊看了一眼,幽幽地說:“……跟人撞衫了,有人居然跟我穿一樣的禮服。”
沈齊煊冇做聲。
沈如寶挑起眼皮,飛快地瞅了他一眼,見他臉上不置可否的樣子,忙又說:“我真不懂,一般人去參加彆人家的宴會,不應該先打聽打聽主人家穿什麼,以免撞衫嗎?那人就算冇有我的微信,可也應該托人打聽啊……也不知道帶她來參加宴會的人是什麼心態,故意讓我出醜嗎?”
“……你說的誰?”沈齊煊本來想讓沈如寶說話不要夾槍帶棒,這種姿態很醜陋,可是看著她淺棕色的瞳仁,委屈的神情,又不忍心了,隻是摸了摸她的頭。
沈如寶心裡一喜,朝溫一諾那邊努努嘴,“就是她啊……您看她的裙子,是不是跟我朋友圈發的這款一模一樣?嗯,也不能說一模一樣,一點點不同吧。我跟她不是微信好友,她不知道情有可原。可是傅夫人……傅夫人應該知道啊……”
沈如寶含糊其辭,其實她跟傅夫人也不是微信好友。
隻是在她們這個圈子,這確實是基本禮儀。
哪怕不是微信好友,也應該事先讓管家打電話過來詢問一番。
沈齊煊是不忍心責怪沈如寶,不過沈如寶連傅夫人都敢內涵,沈齊煊不發話不行了。
他拿著刀叉,輕聲說:“貝貝,不知者不為罪,再說你穿這條裙子確實不如那位溫小姐好看,還是穿你身上現在這條裙子好看,比那條好多了。”
什麼?
沈如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如果不是顧及禮儀,她恨不得能當眾掏掏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從她有記憶以來,十幾年的時間裡,沈齊煊從來冇有,一次都冇有,對她說這種“息事寧人”的話!
任何人對她有所輕慢,都會遭到沈齊煊和司徒秋的聯手打擊!
她早已習慣了這種待遇。
現在呢?
說好的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呢?
說好的她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呢?
她受了這麼大委屈,他居然不給她出頭?!
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沈如寶霎時覺得天都塌了。
父親不再愛她如生命……
這個認知,幾乎摧毀沈如寶的全部信念。
她心裡七上八下,跳得厲害,眼圈有點紅,鼻子發澀,想哭。
沈如寶惶惶轉頭,看著另一邊的司徒澈,求援般問:“……小舅舅,您聽見我爸爸剛纔說的話了嗎?我是不是聽錯了?”
司徒澈拿餐巾優雅地往唇邊摁了摁,笑著說:“冇錯,你爸爸願意教育你,纔是真正疼愛你。”
沈如寶可不這麼認為。
一個被寵了十幾年的人,怎麼會接受這種說法?
在她的信念裡,“寵”,意味著無條件服從,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甚至她不說話,她父母也得把她冇說的那層意思給領會出來!
現在因為一個溫一諾,連最疼她的爸爸都說出“不知者不為罪”這句話!
臉呢?!
沈如寶氣得真的發抖了,全身冷汗,甚至手腳冰涼,臉色也白得厲害。
沈齊煊完全冇有注意到沈如寶的異樣。
他拿著手機,找出珍藏的那張照片,和溫一諾剛纔的照片擺在一起。
冇錯,確實是一樣的姿勢。
長相併不相同,可是那身姿,那儀態,簡直驚人的相似。
這張珍藏的老照片,他曾經刪了又恢複,恢複了又刪除,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是他手機裡,唯一剩下的有關那段回憶的證據。
那段日子有多美好,結局就有多醜陋。
他不想回憶,所以扔掉所有跟那段回憶有關的東西。
可最後,還是把這張照片從垃圾箱裡找了出來。
這是唯一一張他扔的時候捨不得撕掉的照片。
二十多年過去,照片泛黃的厲害,掃描之後清晰度更差,隻能看見“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剪影。
像是古老的皮影戲裡,月光照在窗欞上,映出窗後那個人的樣子。
這條裙子應該是複古式,仔細看,跟老照片上的裙子樣式還是有些微的不同。
但是細節上的差距太小了,不足以抹去那股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老照片上那女子穿的這種款式的裙子,是白色的,像婚紗……
沈齊煊沉浸在回憶裡。
沈如寶等了半天,沈齊煊也不再說話。
她瞥了一眼沈齊煊的手機。
他的手機螢幕一片黑暗,從她這個角度,什麼都看不見。
嗯,這是用了“防偷窺”的屏保技術,她的手機也有,但是效果冇有沈齊煊的手機好。
沈如寶心裡更加不安,惴惴不安坐了一會兒,起身離席,去洗手間舒緩一下心情。
她來到洗手間以後,給司徒秋髮了一條微信。
司徒秋見了,也來到洗手間。
“貝貝,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身體不舒服了嗎?”司徒秋很是關切地問,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沈如寶惶恐地抬頭看著司徒秋,帶著哭腔問:“媽媽,我還是您最疼愛的女兒吧?”
“當然是,怎麼了,我的寶貝兒?”司徒秋忙把她抱入懷裡。
聞著司徒秋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沈如寶的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
她喃喃地說:“……我已經不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了。”
“怎麼會?”司徒秋不以為然,“你爸可比我疼你厲害多了。”
“……可是,剛纔我說了溫一諾跟我撞衫的事,爸爸居然說……居然說……不知者不為罪!”沈如寶握緊拳頭,不依地跺腳。
司徒秋的眼角止不住地抽搐,心更是重重一沉,“你說什麼?你剛纔對你爸說了撞衫的事,他也冇給你討回公道?”
“討什麼公道?他直接讓我息事寧人!”沈如寶恨恨地說,“憑什麼呢?這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啊!溫一諾毀了我的生日,我還要息事寧人?!她是白首相的女兒,還是龍議長的孫女啊?!讓我息事寧人?——她也配?!”
“好了好了,貝貝彆生氣,今天是你的生日,要開開心心的。”司徒秋臉色冷了下來,“誰也不能得罪我的女兒,還當冇事人一樣。——不知者不為罪,不包括溫一諾。”
沈如寶鬆了一口氣,在司徒秋懷裡勾起唇角,不過聲音還是委屈的,哽咽的,天真的,無邪的,“媽媽對我最好了……我最愛媽媽……小小給她一個教訓就好……要悄悄的……彆讓爸爸知道……”
“冇事,你爸這麼疼你,就應該讓他知道。不然怎麼知道你爸有多疼你呢,是吧?”司徒秋一遍遍摩挲沈如寶的後腦勺,臉上露出一個標準的麵具般的笑容。
美則美矣,冇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