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一具屍體浸在雨水裡，孤零零地躺在城池一角。

「又是自裁。」澗肅面寒如冰，人道弟子只剩五個了，「聚在一起無法踐行規則離開，分散則給那瘋子可趁之機，左右都是死，我去與他死戰一場！」

「不可。」鳳瀚也知他們一行，被啞書生一人圍困在了城池中，奈何敵強我弱。

「我已經讓他們互相照應了，他死的時候，朱耀就在附近，沒有看見那瘋子的影子，這要怎麼防?」

旁邊一名叫朱耀的人道弟子點頭，「他突然就自裁了，周圍沒有異常。」

鳳瀚道，「巫靈之能莫測，也許照面之間就給你們心中種下了某種暗示，觸到誘發條件，便會死去。」

澗肅問，「如何自查？」

「他們到死都沒發現，憑自身恐怕發現不了，你們如果信得過我，我可施法查驗你們的神魂。」

「神魂？」

「神之痛苦本質上是作用於神魂的。」

澗肅猶豫了，神魂那麼私密的東西，誰願意暴露在外人眼中。

「性命當前，我去說一說。」

澗肅召集僅剩的人道弟子們，建議剛剛說出口就遭到了強烈的反對，一名弟子道，「這位妖族尊上倘若真的顧念我等性命，不該查驗我等神魂，而當給出查驗之術，讓我等自查，我們願意等價交換。」

鳳瀚嫌惡不已，斷然拒絕，「此乃我族秘術，愛查不查吧。」

「勿惱，勿惱。」澗肅本身是個大冰臉，這會兒不得不耐心打圓場，「強敵在側，人接二連三地死，能不能活著還是未知數，有什麼比性命更重要的，你們再好好想想，若不肯，生死由命，我也不會再管你們，能不能出去，各憑天命。」

幾人如何不知，但......

又一人道，「按理神魂乃道者根本，師長也不能窺探，可恨身處半死不活之局，尊上顧惜我等性命，感激都來不及，只是斗膽懇請尊上立道誓，查驗過程中不得傷害我等神魂，亦不能向外透露我等的神魂信息。」

澗肅身為新一代鳳帝，自身驕傲不可磨滅，哪能做好事還被逼著立下道誓，這不是打他臉，是抽他臉吧！

果然人族就是嘰嘰歪歪，心思詭異，不值得相交。

「我言出必行，不會做有損爾等神魂之事，不信便作罷。」

鳳瀚甩袖要走，被澗肅攔下。

澗肅道，「請為我查驗，就在這兒。」

鳳瀚沉默稍息，乾脆利落地結印施咒，末了兩指抹過雙眼，眼綻金光，盯向澗肅。

澗肅只覺這束目光將自己的法衣、皮肉都剝開了，直視神魂。

他剋制著不去反擊，忍耐片刻，目光消失。

「怎麼樣？」

鳳瀚沉吟，「你的神魂上有個咒，不出意外，是種接引咒，一旦情緒低落沮喪，就會引來神之痛苦。」

澗肅不感意外，「原來是這樣，這就能說通了，難怪不見瘋子的人影，人卻不斷死去，難怪明明那麼多人死了，有城內不得私鬥的規矩在前，卻不見人受罰，這瘋子，種下了引子，沒有直接出手。可有辦法祛除？」

「我的涅槃火可以將它拔掉。」

「請尊上救我！」

「涅槃火會燒到你的神魂上，但不會害你，不要躲。」

鳳瀚叮囑后召火燒去，火焰將澗肅包裹，他只感炎熱，並無其他不適。

幾個人道弟子一看，又驚又后怕，澗肅都中招了，想來他們的神魂上，也有咒印。

然而他們檢查了幾遍，都沒發現異樣，是隱藏地太深了嗎？

「上尊為我查驗！」

「上尊為我查驗！」

到底都是怕死的。

鳳瀚懶得多對他們說一句，開眼望去，一一檢視他們的神魂，不出意外找到了隱藏在他們神魂中的接引咒。

奇怪的是，他們的神魂內核處，還有一個印記，形似咒印。

這就是他們拒絕神魂查驗的原因？

鳳瀚只以為他們修鍊了相同的煉魂功法，暗裡還道春秋苦境底蘊足，連煉魂法都廣傳弟子。

他對別人的機緣不感興趣，正要收回目光，卻感體內涅槃火氣焰高漲。

他臉色嘩變，反手降下無匹之力將他們困縛，「你們是什麼妖邪，竟將我都差點騙過去了！」

幾個人道弟子慌張之後，極怒，「上尊在說什麼渾話！」

「我就知道信不過妖族，快放了我們，澗肅，你怎麼干看著！」

「快讓他放了我們！」

澗肅頭大如斗，不卑不亢地朝鳳瀚行了一禮，「請上尊給個理由。」

「你應該問問他們做了什麼，他們的神魂極為不祥，只不過這不祥被他們神魂中的咒印遮掩住了。」

鳳瀚看在澗肅神魂中乾乾淨淨的份上才解釋那麼多，不然一起困了替天行道。

澗肅卻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不祥嗎，會不會是那瘋子做的？」

「愚蠢，鳳凰眼中的不祥，是能夠引起天怒人怨的罪孽。」

鳳瀚不想在這種事上浪費功夫，按於城規，也沒直接殺了他們，「先落實罪行，算是給你們人道一個交代。」

他揚手用了搜魂術，拉扯出他們的記憶。

記憶是從后往前的，自現今，退到幽天救援行動，震驚的一幕出現了，他們在吸食生靈魂氣！

這哪裡是救援，分明是他們的狂歡！

澗肅也看得雙目含冰，人道派遣的救援人員實力都不弱，兩人或一人足以負責一個小界的援助，他雖為領隊，但不會盯著他們做事。

怒之後是背脊發冷，人道救援軍是從春秋苦境各宗徵召的，人員隨機分配，沒道理他的隊里，全是這種貨色，還是說，所有被徵召的，都是這種貨色？

記憶還在繼續，牽扯出了一個詞「魂族」。

縱觀他們的經歷，他們都是通過種種機緣意外，獲得這篇魂族功法，修鍊此法，於神魂中結成吸魂咒，就能吸取並凈化生靈靈魂為己用。

這等可以壯大神魂的功法，被他們視為至寶，且他們之間是互不知道對方有這種功法的，會一同選擇去幽天，只因為那是天然的盛宴。

有亡靈和燼做擋箭牌，他們吸光了一界生靈也不會有人發現！

「哪來的魂族。」鳳瀚的記憶里沒有，浩瀚的傳承記憶里也沒有，「你們人族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上尊勿中傷整個人族。」澗肅語氣有點重，心裡有點苦，他迫切地想要回到春秋苦境，搞清楚這一切。

鳳瀚眼不見為凈，甩下這檔子事，將注意力放到了嶗荒那群人上。

嶗荒不與他們聯繫，所以有沒有死人，死了多少，不得而知。

現在能活一個是一個，他不介意替嶗荒眾人檢查一下神魂。